他倏地转向站在一旁的瘦脸男人:“你向死者求情,希望对方能够帮你掩饰你挪用公款的行径,但是遭到了拒绝,所以你恼怒,暴起勒住对方脖颈,却意外造成对方病发,警铃引来护士,你因而并没有杀死他。”
江舟川渡说到这,停顿两秒,忍不住插一句:“你应该感谢那个警铃,不然现在的凶手就是你,而非那位合伙人了。”
“去查他的鞋子,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理掉那东西。”
话音未落,系统的提示音就响起。
【[SR级举手之劳]完成,奖励1000好人积分,请查收~】
目暮警部:“啊……好,长谷川!去检查一下!”
长谷川作:麻了,这里是只有他一个警察吗?光指挥他干活!
正当长谷川作迈开步子往合伙人那边走时,合伙人忽然重重跪下,掩面痛哭:“我也不想这样的!是他们逼我杀了他!是他们逼我的——”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发黑的血浆忽然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呕出,眼角居然也渗出血来。
在令人震悚的寂静之中,胖子肥硕的身体轰然坠地。
几乎同时,干呕的声音就从人群中传出,随之便是接二连三冲出房间的开关门声。
哪怕是见过许多案发现场的警官也面色格外难看。
工藤优作率先打破寂静,他审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人:“你是怎么推理出他的鞋子带有夹层的?”
江舟川渡:……这还用推理?作为一名天天寻找藏武器地方的黑手党,这种带夹层的鞋底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他胡诌:“瞎蒙的,没想到真对了。”
工藤优作似无意间扫过江舟川渡的指节,在疑似枪茧的地方停顿两秒,意味深长问道:“是吗?”
江舟川渡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霎时明白对方的话外之音。
他状似随意地抬起手腕,将病号服的袖口向上挽起,露出一截腕骨:“当然。”
没多说话,但他正好将自己的掌心展露在对方眼前。
指腹有茧子,可掌根却没有,显然不可能是长期拿枪导致的茧子。
工藤优作又看一眼那个青年。
青年在回答完自己的问题后,再次转身回到了中丘太太身边,含笑闲聊。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
毕竟,黑色的乌鸦,怎么会在白天出没。
第51章
“既然凶手已经被找到了, 我应该可以走了吧?”
中丘太太早就不耐烦了,倘若不是有个恰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青年出现,她怎么可能在这里陪这群警察浪费这么长时间。
她说着, 毫不见外地在众目睽睽下就要去挽江舟川渡的胳膊。
江舟川渡面色一僵,稍微向外错开几公分,避开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这种故意躲避的行为让中丘太太有些不满, 她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倏地淡下去, 只剩下一层薄薄的挂饰般的假笑。
中丘死后,她会继承其全部遗产,摇身一变就能成为东京首屈一指的富翁。要知道,像她这种上流社会人士, 这个年轻人哪怕穷尽一生也不可能再接触到第二个, 而如今她主动向对方抛出高枝以供攀依, 对方却不仅没有主动献殷勤,反而拒绝自己的示好。
——未免太不识相了些。
江舟川渡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化,转念之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平生第一次当小白脸, 不太熟练, 抱歉:)
看在江舟川渡那张好看到过分的脸的份上, 中丘太太勉强压下气闷,退一步朝着那群警察撒气。
她带着怒气一转身, 恰好看到站在门口的长谷川作, 当即确定了撒气目标, 朝对方破口大骂:“你听不懂人话吗?把警戒线拉开, 我现在就要走!”
“你们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吗?!”她傲慢地冷哼一声,鄙夷之意难以掩饰地外溢出来, “我一分钟能挣到的钱是你们这些人卖一辈子命都挣不回来的!还不赶快让开!”
长谷川作强绷着职业微笑, 内心里实则早就演算了八百遍悄无声息地让一个人消失的方法。碍于他给自己安设的“助人为乐好警官”人设, 长谷川作不仅不能回怼,反而还得忍气吞声,拿出最大的耐心安抚“警察应当守护的市民”。
江舟川渡站在一边看好戏,见到长谷川作一副想发火却又必须强忍着的表情,心情极度舒畅,同时对自己没有手机无法拍照留作纪念这件事表示分外遗憾。
长谷川作试图劝说两句,然而话还没出口,就被中丘太太劈头盖脸的大骂压了回去,于是只好求助般看向目暮十三。
面对这么难缠的人,目暮警部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只能妥协般挥挥手,让长谷川作放她出去。
中丘太太见此,盛气凌人地一撩头发,对着江舟川渡轻慢地颔首,示意对方和自己一起走。
江舟川渡便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给人一种乖巧可欺的错觉。
和长谷川作错身而过时,他暗地比划了几个手势。
——“资料疑似在她手上。”
长谷川作打算阻拦的动作旋即一滞,漆黑的瞳仁转动,直直望向江舟川渡。
突然发生命案,突然找到资料线索,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简直像是提前设计好的。
江舟川渡坦然和他对视,轻轻晃了晃藏在衣袖下的监听手环,挑眉暗示长谷川不要太多疑。
长谷川作扯扯嘴角,脸上带着略微有些狰狞的笑容,在江舟川渡的遮挡下做口型:
逃跑你就死定了。
江舟川渡懒得搭理他,扒开他挡在面前的手就往外走。
他朝中丘太太走去,特地换上一副青涩生疏、带着小心翼翼讨好意味的笑容。
透亮的碧蓝色眼眸神色闪烁,仿佛内心还在为自己这种有违道德的行为纠结挣扎。江舟川渡身上包裹着独属于年轻人的气息,再搭配上那张脸,哪怕是再汹涌的怒火,中丘太太此刻也舍不得迁及他。
负责接送的车辆就在楼下门口,然而就在上车前一秒,中丘太太忽然接了个电话,面色突变。
挂断电话后,她草草解释两句,表示自己生意上有件急事去做,让司机先带江舟川渡一个人回那幢放置钢琴的别墅参观,随即就急匆匆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舟川渡一抬头,正好看见站在二楼窗户前的芝华士。
芝华士笑眯眯朝他挥手,朝他做口型:我帮你把她支开了,记得资·料·共·享·哦。
江舟川渡微笑,以同样的方式回道:想·得·美。
车辆发动,很快就消失在芝华士的视野中。
芝华士收回视线,悠然踱步到一个没有监控的角落,拿出手机,指尖翻飞,在信息栏迅速打下一行字。
【14号已离开医院。——Z】
等待几分钟,一条信息叮地一声出现在手机上。
【盯紧。——G】
他看着对面发送过来的简短的两个字,眸色微沉。
琴酒想要借这次机会做的事情,他隐约能猜到一些。
他取下金边眼镜,慢条斯理地擦了擦。
琴酒是最先和江舟川渡搭档的人,他对江舟川渡的真实能力再了解不过,同样也一直将江舟川渡这些年来的沉寂看在眼中。
鹰隼拥有搏击长空的翅膀,却宁愿一直保持默默无闻,也不愿意偶尔展露一次自己的能力。琴酒想强迫鹰隼展开双翅,借助外力将14号推向“正确”道路,倒也情有可原。
……这对于公安而言,是一次好机会。
他在组织里待了将近十年,帮组织做了不知道多少恶事,依旧没能再向上进一步,升任为有资格进出核心实验室的S级实验员。而据他目前掌握的所有资料,核心实验室或许就是整个组织运作的中枢,储存着最重要的组织资料和实验信息,甚至,组织那位神龙不见首尾的BOSS也极有可能藏匿在那里。
只要能找到核心实验室的具体位置,组织这个庞然大物也不过一击即溃。
甚至,政/府还能不费吹灰之力,顺利接手组织的所有研究成果。
能够“制造”像14号这样拥有逆天痊愈能力的实验室,其研究成果定然是无价之宝。而这也正是FBI、CIA等机构,不远千里往这个扎根在东京的组织里投放卧底的原因。
没有人是纯纯粹粹为了剿除组织而来的,他们最根本的任务都是抢夺这个组织用堆叠白骨换来的研究成果。
他将眼镜戴上,视线重新落回江舟川渡所乘车辆消失的地方。
如果,能趁机让江舟川渡以实验体的身份重回实验室——
说不定就可以里应外合,先众人一步,提前拿到组织的研究成果。
第52章
车辆停在一幢外观华美的别墅前。
江舟川渡进入别墅, 刚一进屋,就有管家引他上楼,到客房内换上准备好的衣服。
一套简单的纯黑燕尾服, 袖口别着精致的银质袖扣。
尺码刚好,仿佛量身定制。
等身镜中的青年身姿挺拔,碧蓝色的眸子仿佛宝石。
“夫人让我先带您参观一下钢琴。”管家恭敬说道, “不过一楼大厅现在稍微有点乱, 望您谅解。”
江舟川渡伸手抚过大厅一角摆放的成堆的玫瑰花,问道:“这里今天要举办宴会?”
管家点头:“是的,不过规模不大,很快就能布置完。”
正在这时, 一群人忽然推着一架银色的钢琴出现。
江舟川渡的视线立刻被吸引过去:“那就是‘银月’?”
“对, ”管家答道:“这是中丘先生最喜爱的钢琴, 自从六年前买回来,就没让人碰过。”
“哪怕是有些键的音色不对,先生也坚决不让调音师碰钢琴。”
管家叹气:“很奇怪对吗?可我们先生就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要我说, 这东西绝对带着什么见不得人的诅咒, 先生当初就不该买它。”
诅咒?
江舟川渡眨眨眼, 故作诧异发问:“为什么这么说?”
管家站在一边,看着人们不断调整钢琴的位置。
“上泽财团原本多么辉煌啊, 可它的实际掌权人最后却死于刺杀, 而财团也一夜之间倾覆衰颓。听说当初上泽先生的次子也一同遇难, 鲜血就洒在这架钢琴上。”
他言语间流露出深深的忌惮:“沾上冤屈之人鲜血的东西, 肯定不吉利,先生说不定就是被咒死的!”
江舟川渡原本没在意管家的话, 直到他听到“上泽”两个字, 那双原本漫不经心的碧蓝色眼眸倏地顿住。
视野中, 钢琴的银漆在微黄的灯光下折射着黯淡的光。
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捻起一枝玫瑰,江舟川渡垂眸细细端详,用仿佛随意间闲聊的语调说:“听说上泽和他的次子是在书房里遇刺的,而钢琴放在琴房里。鲜血怎么也不可能溅到钢琴上吧?”
“可上泽家的次子是位钢琴家,被刺杀的那段时间刚好是音乐宴会的中场休息。当天的压轴曲目会由他演奏。听说他当时临时决定更换曲目,所以趁着中场休息去琴房多练几遍。”管家说,“我觉得,杀手为了灭口,专门找到琴房,趁其不备,在对方弹琴的时候枪杀了他,这种版本可信度才更大吧。”
江舟川渡恍然大悟般啊了一声,继而歪头问道:“也许只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忽然想要去一趟书房呢?”
管家无奈地看他一眼:“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江舟川渡扯了扯唇角,漠然想道:凑巧的事情多了,哪来那么多不凑巧的事情呢?
玫瑰花枝已经去刺,他将指间捻着的玫瑰插进胸前的口袋中,正好露出猩红如血的玫瑰花瓣。
“我能去看看那架钢琴吗?”江舟川渡望着已经放置妥当的钢琴,“我从小喜欢弹钢琴,虽然只略微掌握了个皮毛,基本的听音还是不错的,钢琴放久了音调难免不准,不如让我看看。”
作为一名管家,审时度势是长久立足的根本。中丘先生已经去世,从今往后家中掌权的便是夫人。而夫人对这架钢琴的关心程度,大概还不如她对眼前青年那张脸的关心程度。
管家不假思索地应允,手掌摊开引向前方:“当然,它的荣幸,您请。”
江舟川渡走到钢琴前,轻轻掀起琴盖。
指尖拂过黑白琴键,他恍惚间仿佛看到了silver端坐于银色钢琴前,指尖流畅翻飞的模样。
十四岁时,他正式被组织实验室盖戳“失败实验体”,离开实验室,进入组织的训练营。
江舟川渡在实验室里待了七八年。那七八年间,没有实验员会主动和他沟通,更别提告诉他正常的世界长什么样。
他一直懵懵懂懂,到了十四岁离开实验室时,他对于正常人类社会的了解基本为零——甚至还固执地认为实验体不算作生命,差点炸了有近百名实验体的据点。
而在训练营中,他每天所见之人,不是眼里淬着疯劲的天生恶种,就是视线含冰的杀人机器。
总而言之,没一个正常人。
那些充斥着恶意和各类负面情绪的眼睛时时刻刻环绕在身边,仿佛粘稠的泥沼,漫延到世界的每个角落,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无法摆脱。
甚至于,每一次训练结束后的短暂瞬息,他都会莫名觉得有什么阴冷又潮湿的东西,缓慢蚕食着他的心脏,带来本能上的不适。
直到他第一次看到,上泽财团实际掌权人的次子,上泽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