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着自己的伤疤,可钟子俞不见半点悲痛,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谢厌本不想理会,可身体却不由自主转回去,眼神平静的看向钟子俞。
“钟先生,半夜情绪容易低落,早点回去休息吧。”谢厌说完转身大步离开,西装外套在空中飘起,满身满影都是抗拒。钟子俞咬牙,却没喊他
谢厌慢慢悠悠晃到商业街,随处可见的灯光璀璨,人潮汹涌,他被裹挟其中,也沾染上别人的欢乐,低沉的心情也沸腾起来。
444瑟瑟发抖的躲在一边,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第一天绑定谢厌的时候,差点被他从意识里挖出来做成饰品,从此444就多了一点自知之明,不要随意和宿主搭话。
谢厌顺着人流从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最后在一家茶馆前停下。
“有包厢吗?”
谢厌径直往茶馆里走去,这里属于旅游热点,虽然已经晚上,但是茶馆里人不少,谢厌跟着服务员穿过大厅,上了楼,最后在一间名为高山流水的包厢前停下。
“先生可以通过扫描桌上二维码,我们很快为你安排茶食。”
谢厌点头,走进包厢,隔绝外面好奇的目光,他点了壶菊花茶,就开始坐着发呆。
钟子俞,谢厌未婚夫,从小天资聪明,圈内原主这类人之外其他商业天才的领头人,许多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但是这一切从一年前的绑架案之后毁于一旦。
喜欢谢厌大哥,两个人旗鼓相当,门当户对,本该是一门好姻缘。
然而,谢倦是小说里的男主,有自己的良配,钟子俞的喜欢只是负担,而钟子俞绑架案后接受不了生活的陡然变化,心里逐渐扭曲,谢倦结婚那天自杀在房间,听说血染红了一地的瓷砖。
谢厌目光沉静,一点也看不出对钟子俞遭遇有半点惋惜,这也是444最害怕的,之前的宿主都一见到反派就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而这个民国来的先生,心思深得444胆战心惊,不过据他纵观那么多小说的得出的经验和刚才两人对决来看,这两人故事还有待发展呢。
444摇头晃脑继续缩在空间里看小说,一点都不担心任务。
谢厌才刚过来一周,这几天都在习惯新世界的生活,思绪紊乱,直到现在坐在这个安静的包厢内,望着下面人山人海,才感觉到世界的真实。
在茶楼坐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最后装着一肚子菊花茶走出茶馆的谢厌望着明亮喧嚣的世界,眼角终于出现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抹真正的笑意。
他来得到一个和平安乐的国家,不用担心眨眼睛物是人非,不用为自己明天是否活着而担忧,只需要找寻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后努力即可。
人开心的时候就爱听一些好话,谢厌也不例外,在茶馆店员的花言巧语之下,从茶馆出来的时候他手上多了两包茶叶。
“谢厌,你又去哪了,你大哥生日你都待不住,天天到处鬼混,我看等我死了,还有谁管你。”
谢父装模作样的杵着一根拐杖,声如洪钟,谢厌还在院子里他就已经开始规划自己死后谢厌的要饭生活了。
“爸,还有我呢。”谢倦在旁边扶着谢父,听到他的话后,马上表态自己可以养弟弟。
“有你,就是因为有你,他才这样无法无天。”战火不会消失,只会转移,谢倦一句话,谢父整整骂了三十分钟,
见谢父将火气发在谢倦身上,谢厌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放下两包菊花茶,轻手轻脚上楼。
于是等谢父想起自己那败家儿子扭头找人时,人早已消失不见,只有两包茶叶摆着茶几上,非常显眼,无端透着一股嘲讽。
“这孩子出去玩终于记得往家里扒拉点东西了,之前就像那无底洞,填都填不满,还往外漏。”谢父将两包茶叶提起,拐杖随意丢在谢倦怀里,身体硬朗得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
谢厌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机翁嗡嗡的叫起来,是之前那些玩得不错的朋友。
“喂,谢哥,怎么最近不出来玩了,又被伯父关禁闭了,需要我们去拯救你吗?”电话那头鬼哭狼嚎,谢厌听了几句,实在炸耳朵就给挂了。
摸着手机,谢厌想起今天突然出现的钟子俞,穿着一身黑色西装,领带打得板板正正的,头发有些长,刚好盖住额头。
因为长时间不接触阳光,皮肤略显得苍白,嘴唇带着淡淡的粉色,
腿上搭了块毯子,苍白的手指时不时拉一下毯子,想将腿完全藏在毯子后面。
谢厌思绪发散了一会,打了个哈欠,眼皮耷拉,不一会房间里就传出浅浅的呼吸声。
谢倦打开房间门时,就见自己那个日夜颠倒的弟弟已经睡着了。
望着床上鼓起一条,谢倦将他的眼镜框放在一旁桌上,转身关门往谢父那里去。
第二天,谢厌起来就面对谢父欲言又止的眼神和谢倦担忧的表情,这两人就差点将手搭在他脑门上问他有没有病了。
“爸,哥,你们怎么了?”
谢父眼神实在是太过夺目,谢厌放下碗筷擦了擦嘴,友好的询问。
“儿子,你最近没受什么打击吧。”谢父小心翼翼的窥探谢厌的神色,只要有一点不对,他立马掏卡。
“为什么这么问?”谢厌心头一跳,难道最近他萎靡到了这种地步,连谢父这个粗神经都发现了。
谢父见他神情没什么异样,顿时放心了,“你哥说你昨天晚上十一点就睡了,我们有些担心,怕你受到什么刺激。”
谢厌:“……”,我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亲人。
第35章 婚约
谢厌不想和两人谈论自己到底有没有病这件事, 转身坐到旁边真皮沙发上随意翻看手机,等着谢倦一起去公司。
原主今年六月份毕业,从放假到现在, 一个多月时间,谢弼有事没事就催他去公司工作。
谢厌穿过来时,原主还在和一帮好友在酒吧大喊着“人生得意须尽欢,”他还来不及从震耳欲聋的酒吧出去, 下一秒就昏过去了, 等再醒来时被告知酒精中毒,在医院住了差不多一周, 昨天早上才出院。
谢厌在医院的时候天天听谢父催他进公司, 进公司帮他哥, 他哥非常辛苦, 为了不让谢父再念叨, 谢厌暂时同意去公司。
“爸, 我会好好照顾小厌的,你不要一天打十通电话来询问。”谢倦提上公文包,带着谢厌刚踏出房间门,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着谢父一本正经的说。
“滚滚滚快给我滚,看见你们两兄弟就心烦。”谢父原本欢喜的表情一变,皱眉挥手将两人赶出去。
谢厌见状笑了笑,原主比谢倦小三岁, 在他两岁的时候谢母过世,二十几年了, 谢父没有再婚, 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 也因此在他们人生的规划上,他时不时会从中干扰一下。
“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职位?”
“哥,我第一次去公司,什么都不了解,能有什么感兴趣的啊。”谢厌看向谢倦,无奈的说道。
“也是,待会去公司了解一下,看看想干什么。”谢倦一想也是,就不在多问。
谢厌扭头看向窗外,他目前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以前他只是一个银楼老板,每天围着那个两层小店转悠,而现在呢,谢厌眼里难得闪过一丝茫然。
新世界,新环境,不是一时能适应的。就算他有再强大的心理,也不可能那么快从战火纷飞的时代脱离出来,从新投入一个新世界心安理得开始新生活。
谢家公司主要从事生物医学研究,很多东西谢厌听都没有听过,翻看谢倦给他的资料,文字都认识,只是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有些地方还是用外文书写,谢厌连蒙带猜的看完一份,剩下的资料没有再碰。
他有自知之明,他本没有受过多少教育,曾经流浪时学过几个字,那也是为了说话好听点,更好的养活自己。后来他有钱了,开始入学学习,只是他学的属于文学类,化学物理这些都需要出国学习。
谢倦开完会回来不见谢厌,找人问才知道他出去了。
谢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勉强咽下去,才将杯子放下,就见放在旁边的手机闪了几下,随即一条消息接一条消息的跳出来。
“你不看?”
钟子俞也听见他手机震动的声音了,将手中的勺子放下,清脆的声音回荡一圈,谢厌撇了眼钟子俞,拿起手机回消息,然后将手机盖在周桌面上,重新看向钟子俞。
“钟先生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谢厌正在逛公司,就接到钟子俞电话,说找他有事。谢厌从来没有给过钟子俞任何联系方式,他也不知道这人从那搞来的电话号码。
“喝咖啡不算事吗?”钟子俞看向谢厌面前仅动了一口就没碰过的咖啡,眼眸闪了闪,轻声回答。
“还有,我叫钟子俞,比你大不了几岁,听你称呼钟先生,还以为我多老呢。”
谢厌看向说话的人,栗色头发,瞳孔颜色很浅,皮肤苍白,谢厌甚至能看到他脸上浅浅的绒毛,穿着浅色T恤,像个精致的陶瓷娃娃。
“那钟先生想让我称呼你什么?”谢厌抬眸看他,眼里平静无波。
“你喜欢就好。”钟子俞看着谢厌,眼角挑起,看向谢厌的眼神全神贯注,仿佛藏着无尽的情义。谢厌端着咖啡的手一抖,深怕自己看错了,仔细一看,又发现他眼里只有浅浅的笑意,顿时悄悄松了口气。
“那还是钟先生吧,无关年龄,只是喜欢。”谢厌点头,神情平静的说道。
钟子俞不是喜欢谢倦吗,怎么会想到约自己,谢厌不是很明白,难道这是打入敌人内部,从内开始瓦解。
谢厌想到这撇了眼笑意晏晏、连脸颊都带点粉色的钟子俞,深吸口气,垂下眼眸。
一杯咖啡两人喝了一下午,钟子俞不说找谢厌什么事,谢厌每次想要提出走了,都会被他一个眼神阻止,最终两个人就在咖啡馆胶着着。
“钟先生,我该走了。”
窗外夕阳耀眼,透过印有情侣身影的玻璃照进来,染红了钟子俞半边脸,发丝仿佛都带着光。
钟子俞听到谢厌的话后睫毛轻颤,在眼尾投下一小片阴影,随后拿起旁边椅子上的毯子盖在腿上。
“麻烦推我出去一下,助理在门口等我。”钟子俞手左手支在轮椅扶手上,头靠在上面,躲过夕阳,谢厌才发现他本就苍白无色的脸此时更加透明。
谢厌心头一跳,快步走过去蹲下来看向他,“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
钟子俞勉强抬头看他,“推我去车上就好了。”
谢厌推着轮椅去结了账,钟子俞的车离咖啡馆不远的,两个人刚到车旁,助理看到钟子俞的状况,连忙下来从谢厌手里接过他。
助理快速将钟子俞抱上车,然后收起轮椅放在椅子一旁靠着,谢厌站在车下,坐在车内的钟子俞眉头微皱,嘴唇发白,胸膛微微起伏,谢厌突然有些后悔今天应邀出来喝咖啡了。
他不喜欢咖啡,钟子俞也不喜欢。
“我先走了,过两天有时间再约你出来喝茶。”助理关上车门之前,原本眼睛紧闭的人睁开眼睛轻笑着说。
谢厌没说话,也没点头,车缓缓开出他的视线,谢厌才转身往回走。
谢氏集团
“你去哪了?”
回到公司,谢厌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谢倦就来了。
“我出去闲逛一下。”
听他这么坦诚,谢倦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感觉怎么样。”想了想,谢倦问道。
“不太行。”
谢厌推开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谢倦跟着他身后,“父亲就是想让你来公司上班,生怕你以后没了他活不下去,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谢倦自认为对谢厌已经够好了,但是父亲的某些担忧总是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照顾好谢厌。
谢倦自己从小就被当作谢家继承人培养,小时候和谢厌相处的时间还多一些,后来他接受父亲安排出国,两人的关系越来越疏远,他回国后,也在尽力补救两人的感情,但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谢厌上大学之前还算听话乖巧,但是考上大学后就彻底放飞自我,宣称要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与家人的观念越来越不合,谢倦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他相处。
“可能看我无所事事,嫉妒吧。”谢厌随意说着,见谢倦着急自己工作的事,转过头看着他认真的说:“大哥,你已经够累了,不需要太为我着急,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哥。”
谢倦显然没想到写谢厌会这样说,停顿了许久,拍了拍谢厌的肩膀,“小厌长大了,找你喜欢的生活也挺好的,家里还有大哥撑着。”
“谢谢你,哥。”
“客气什么,好了,你想想自己要干什么吧,我先去忙了。”谢倦说完急匆匆就走了。
谢厌找个地方坐着,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记录些什么东西。
钟子俞的车刚到院子里,钟父钟母就带着家庭医生急忙迎出来。
一行几人很快将他推到房间,家庭医生打开设备为他检查身体,钟母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钟子俞将手从母亲手里抽出,扯了扯被子想把自己腿遮住。
钟母扭头看了眼丈夫,两人无声间交流了什么,然后才转头看向钟子俞,“开心就好,好好休息,妈妈去做你喜欢吃的香辣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