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刀锋寒光闪烁。
“格兰……”
而在他身下, 年轻警官的脸已经完全纸一样惨白。
他真的已经非常虚弱了, 浑身发软, 因为无法呼吸而感到眼前一阵阵黑, 但仍旧用那几根冰冷颤抖的手指紧紧地卡住了弟弟的手腕:
“你会后悔的……”
“这个世界……根本不适合我们活下去……”
他最后的尾音嘶哑到已经几乎听不见了。
血水浸透了他身上的警服,细腻苍白的皮肤也被染上血红,只有唇仍然在微弱地开合着:
“住手吧……现在还有挽回的机会……啊!”
空气里忽然爆发出一声惨叫。
那是格兰利威再次加大了掐他的力度,五指锁住那段修长的脖颈,像是要用巨力将它直接连着骨头活生生压断!
他微皱着眉,就这么听着那些失控的呻吟响起来:“说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
“我们的记忆根本就不一样,不是吗?你又怎么能够替我做决定呢?”
“你……咳!”
警官先生下意识地攥紧了他,十指几乎划出了血痕。
可刚一挣扎就又被对方发狠地掐住,直接连着头一起按进了水里,破碎的喘息和嘶哑的呛咳声不住响起,掀起一片水花绵延。
“说起来,你是不是忘了我其实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哥哥?”
格兰利威的笑容依然极致漂亮。
甚至在这时候从容地偏过头,微微亲吻了一下依然紧紧攥在自己手腕上的修长手指,想象它曾经被用来签署过无数机密文件,那样握在钢笔上:
“所以,不要指望用话术诱导我……”
刹那间,他却似乎听见了什么,猝然一顿:
“什么人 ?!”
两个人瞬间都僵住了,共同的灵魂和身躯让他们在这一刻全都听见了外面脚步的声音,毫无征兆地火焰燃烧的声音越来越响,在一声巨震之后,轰然撕裂了漆黑的虚无夜空!
“——醒一醒,阿薰!”
一切鲜血和黑暗唰然褪去——
蜷缩在废墟角落里的人猛地睁开眼睛!
剧痛产生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他漆黑的鬓发,在此时似乎连着灰尘一起蹭在了什么人的肩膀上,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有人正拼命摇晃他的身躯。
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焦急的蓝眼睛。
松田阵平的声音仓惶嘶哑:
“阿薰…阿薰?你怎么会在这里,快醒醒!!”
“……”
成步堂薰当场懵了!他眼睛大睁着,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木木地抬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鬼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人,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足足得有半分多钟一动不动。
系统:【卧槽啊啊啊啊???】
这场子里不该没人了嘛,这个家伙打哪儿窜出来的?啊?!
警视厅哪个救援把他漏了??!
……而且他要干什么???!!
薰简直花光了自己这辈子的涵养才没有直接当场崩溃掉,头痛得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里面扎,简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警视厅怎么可能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然而在这阵痛感中,一股不详的预感似乎也漫了上来,有一阵压抑的感觉随着钟摆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地重重敲击在他心上,虚空中仿佛有死神的手在逐渐逼近——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成步堂薰的眼珠颤抖着盯着自己眼前的人,染满血和烧伤的双手被他紧紧包裹在掌心里,带着枪茧的指节摩挲过他的皮肤,可带不来任何温暖,此时却只感觉如坠冰窖!
而他的战栗也显然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你怎么了?”
松田阵平微微皱起眉,似乎也从那份恐惧里终于本能地反应过来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在追杀你?”
薰张开唇:“不,不是……”
“你躲什么啊看着我!”松田明显火了,“是之前那些组织的人又找到你了?!对吧!”
这样就能解释为什么薰一个人藏在这里了……
他准备和这栋楼一起死!
头顶十二点的钟声依然在无言奏鸣着,嗡嗡的悠扬奏鸣席卷大地,掠过滚热烈风燃烧空气,催促着命运的齿轮持续推进。
在这一刻魔法会失效,梦境结束,一切都会归于原位,从此再也没有任何交际——
本来该是这样的……该是这样的!
轰隆——!
松田阵平在烈火中与那个人安静注视着,对峙着。
远处似乎传来了又一声爆炸的闷响,火海如同被点着了一般再次升腾,时钟塔持续坍塌,高温扭曲了空气,水波似地晃动,可却没有人在意。
时间仿佛停止了。
火焰映照下,他看见那双金色眼瞳里破碎的眸光,仿佛是那张永远完美从容的面具被撕了个大口。
但很快,薰的眼睛又垂下去,眼尾发红湿润。
他紧紧抿着唇,脖子上,额头上被打成重伤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淌出来,有些落在睫毛尖滚落下来,在那张苍白至极的脸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像是翻涌而出的破碎泪珠。
一刹那间,松田只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了!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暴怒的神智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强行镇压了下去,呼吸粗重,整个人机械
一样本能地动了起来。
最后,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经强行拽起薰全是烧伤和血的手,在对方根本没来得及出口的惊叫里,拖着他冲进了滔天大火——
“已经出不去了松田阵平!!!”
成步堂薰感觉所有人都疯了,滚烫的气随着这一呼吸冲进他喉管里,但是却已经全然感觉不到痛,被强行拖着:“你干什么——疯了吗?!松手!”
“我叫你松手听见了吗!!”
然而一个更响的声音直接盖过了他:
“——松个屁的手!你给我闭嘴!”
松田不管不顾地把他往自己身边拽,硬生生将他拖出了安全门,迎面大火铺天盖地而来:“我不是说过了吗,你干的那些破事我们早就知道了!!那就绝对不可能再让你一个人去面对!”
“这种我们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挣来的生活,你也还没告诉我那个答案……咳咳!”
他无意识地念着。
尽管他其实现在连站稳都很困难了,喉口全是血腥,可是依然死死地握着那个人的手,喉头无名嘶哑哽咽:
“谁允许你这么……咳!……轻易放弃啊!!”
熊熊火焰燃烧爆响遮天蔽日,崩塌碎石砖瓦带着火星坠下来,引发地面顷刻间巨震!极度高温下的体力消耗堪称恐怖,平衡失效的一刹那两个人一起拖拽着摔在地上,手和膝盖碰到地面瞬间烧伤,几乎烫出了一缕白烟。
可是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感觉一只血淋淋的手再次拽住了他,松田的侧脸倒映在浅色眼底,蓝眸中的火光日光般闪耀:
“走啊!”
成步堂薰满是灰尘的手猝然顿住了,下一刻——
哗啦啦!!
已经碎裂的缝隙宛如蜘蛛网一般密集扩大,上百度的玻璃门轰然洞开,外界氧气呼啸冲入内部,直接点爆了里面的剧烈高温,整个火场霎时间彻底炸了!
几米高的火焰瞬间窜向天际,气浪直接把人推了出去——
“唔,咳…啊咳!”
松田阵平摔在水泥地混着碎玻璃里,跪在原地剧烈咳嗽,咳得天昏地暗仿佛要把昨天的早饭都吐出来了,差点腿一软又摔一跤。
但是在黑烟和眩晕里,他迅速想起了什么,本能地回身伸手:
“阿薰……”
可他身后的咳嗽声和呼吸都异常微弱。
薰奄奄一息地趴在水泥地上,似乎想跪着起来,靠着肩膀才非常非常勉强地支撑住了。
烈焰映着他的身影。
模糊的视线中,似乎能看见他额边有剧痛的汗水在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摔碎在地面上。
“你怎么样?!喂!”
松田跪在他身旁,试图将他扶起来。
可那个人却在这时候拼命地低下头,双手抗拒似地推着他,浑身的伤口在火场里被烤干又在这时候被撕裂,仿佛在用尽最后的力气催促他离开,动作近乎绝望。
怎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
松田阵平在一片悠扬钟声里顿在原地。
可根本没等他想明白其中丝毫的线索。
思绪在半秒内,就被另一阵看戏似地掌声突然截断了:
“……还真是感人啊,看得我都要哭出来了。”
咔哒——
松田怔怔地回过头。
只见夜色掩盖下,一道金发深色皮肤的男人身影正在缓缓向他们走来,手里的P7M8手枪利落地上了膛。
枪口直指他的眉心!
“你……”
松田阵平瞬间懵了
盯着那个男人熟悉到极致的脸直接脱口而出:“金毛混……”
“啊,忘记说了。”
然而金发男人只微微笑了一下,迅速打断了他,那双灰紫色的眼睛里依然没有丝毫光亮,唇角在此时愉悦地向上勾起:
“波本,这是我的代号。”
波…
波本?
什么波本?什么代号?
这真的是降谷零吗?阿薰都快死了他还拿枪来这是疯了吗!
松田一团混乱的大脑里快要爆炸了,他能隐隐感觉到这里的气氛非常不对,似乎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但是他不明白自己应该作何反应……或者说,是在刚从火场逃生以后,已经完全透支的体力和浑身剧痛的伤口,导致大脑只能非常迟缓地,去理解此时这个堪称噩梦的展开。
仿佛是坠入了人间地狱。
然而下一刻。
他瞥见“波本”拿枪的手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有一个微微向后侧身的动作。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黑夜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突然出现了几个浑身黑衣的诡异人影,气温仿佛都在此时骤降至了冰点以下,手里各类带血的枪械在月光中泛着森冷的寒光。
这是……这群家伙是……
松田阵平的动作僵住了,浑身血液在刹那间冻结,终于隐隐想起了什么。
——这就是那个要带走阿薰的恐怖组织?!
是那个害了他父母和降谷一家的……
而在他颤抖的视线里。
其他人在此时似乎都也和波本一样,缓缓向旁边略微退开了一点。
道路中央,一个拥有极其少见的银发的男人正从最后慢慢走了上来,帽檐微微抬起,露出下方毫无感情的碧绿眼瞳,在此时投向了那个地上的青年。
开口嗓音森寒:
“……到我身边来,格兰利威。”
“啊啊啊啊啊——”
那一声像是什么开关,黑发狼狈的青年霎时间爆发出凄厉的尖叫!
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了似地跪倒在地,眼前的景物扭曲变幻,血色和黑暗再次弥漫上来……
幻觉中格兰利威的刀尖已经近在咫尺。
那个漂亮的杀手对着他微笑,左手已经用力到近乎窒息,在那段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留下深深的青紫指印。
“你看,他们这不是来接我了吗?”
格兰利威淡淡地说。
在这时注视着兄长的表情,似乎想要留存这所有最后的宝贵记忆。
他缓慢地扫过警官先生那双痛苦,悲伤,可依然带着他那挥之不去地,对这个他本该憎恶的世界无限温柔的眼眸。
在这时还是那样悲哀而温和地看着他,星光闪烁出最后的光芒。
年轻警官最后喃喃着。
似乎还想伸手去碰那个他制造的扭曲产物的脸颊:
“对不起……”
——刀刃落下了。
警官的心脏被刺穿,他眼眸中的神色停留在了最后一秒。
他安静地躺在血泊里,衣摆飘散,黑发散开,如同一株生长在水中的花朵。
血红深潭哗啦啦地回应着奥菲利亚最后的歌声,水中的死亡异常平静,只荡起了些微涟漪,漫天虚无黑夜融化破碎,天穹碎片雨水般坠落。
——终于露出了外面此时寒冷萧瑟的世界。
“我再说一遍。”
琴酒的嗓音低沉,黑衣衣摆在夜风中上下翻飞:
“现在,回到我身边来,格兰利威。”
“阿薰……”
松田的牙齿打颤,伸手想去抓住他。
却只触碰到一团空气。
那个青年仿佛是被驱动的木偶一般,在这时缓缓站了起来,步伐坚定,背对着他走向月光下的组织,最后停在了那个银发男人身旁。
叫他:
“琴酒。”
松田阵平的瞳孔猝然紧缩,脑海里有无数声响轰然回荡——
——“有关于‘琴酒’,你应该是组织里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了吧?”
——“琴酒差一点带走了阿薰……”
这个家伙就是琴酒?
这到底是……
他眼睁睁地看着薰站在那个男人的身旁,慢慢地向他转过头,眼神陌生而疏离。
月光映亮了那对水晶一般剔透的眼眸。
……但里面空无一物。
“警察!不许动!”
“给我举起手来!”
“再敢动直接开枪了!我们有击毙许可——闲杂人等立刻疏散!全都给我疏散!!”
与此同时,羽田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