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实侧面说明了,“波本”在格兰利威这个任务上的迟疑和拖延已经引起了组织的怀疑,而为了保证回收任务的成功,他们甚至不惜用炸弹控制波本这个组织心腹,以确保没有任何因素会干扰任务——
但这也确实导致了他在这段时间里,连一丝一毫向公安传递情报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今天琴酒忽然宣布行动开始。
……怎么办?!
公安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阿薰现在在哪?他们做了多少应对准备了?!
今天的目的地又是哪里?他打算怎么回收阿薰?
外面现在到底又在发生什么?!
降谷零脑海中千万思绪在此时杂乱缠绕,身体却静默得像一尊石像。
他微微颤抖的紫灰色眼珠在此时盯着那道漆黑高大的身影,眼底泛起红血丝,拼命驱使着自己说点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套点情报出来,至少让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办。
于是,零听见自己仿佛已经和大脑分离的冷淡嗓音响起。
“回收格兰利威?”
青年发出嗤笑:“……格兰利威是那么好回收的吗?你之前差点被他用枪击中的事情是已经忘了吗?”
琴酒的身形一顿。
他慢慢地回过身,银色发丝下的碧绿眼瞳中闪过一丝讥讽和残忍的笑意,唇角微微勾起:
“你是想套我的计划,还是想让我早点用你手上的炸弹送你去死……波本?”
他锋锐的视线看见那个金发男人的面色变幻了一瞬。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脸上的苍白反而在这个时候有些取悦了他。
毕竟这还是这个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老鼠,但是在惹怒他这件事上永远嚣张得胜似下水道的老鼠的家伙,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被恐吓的神色。
如果可以,琴酒有的时候真的想把波本和贝尔摩德这两个公款吃喝花大钱,然而在必要时候,永远派不上什么用场的神秘主义姐妹花捆在一起一枪杀了!
不过,反正贝尔摩德现在已经因为违抗Boss的命令逃跑而上了组织的通缉令,他不介意等她被抓回来的时候,用波本给那个女人陪个葬。就算不提这个金毛骗子可能对格兰利威有特殊情愫的破事,光是他平时那个闲散的出任务态度就够他死上个八百回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抓回格兰利威。
琴酒冷酷危险的眼眸略微眯起来。
他在这时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这是他在格兰利威被公安带走以后的时间里,不知道为什么养成的一种新的爱好……
他想看见被强行胁迫的猎物屈辱的目光,和在被处刑前将死之时惊恐的眼神,这会让他感到非常愉悦。
他在这时看着依然在强装镇定的波本,阴沉的眸光闪了闪。
琴酒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
“反正马上就要执行了,你如果那么想知道任务方案的话,告诉你也行。”
降谷零抬了下眼皮。
“回收格兰利威的方法很简单。那家伙的脑子里有之前组织给他进行脑桥分裂手术以后的‘裂脑’效果,也就是说,他的左右脑记忆其实在被手术的那一刻就分裂了。”
琴酒的唇边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满意地看着波本的脸色霎时间开始剧变:
“什么手术?!组织对他进行的不是普通的洗脑吗?”
“你凭什么觉得组织,会对格兰利威这种已经严重叛变过一次的叛徒只进行普通的洗脑,波本?”
可他看着波本的眼神完全只如同在看猎物,冷笑:
“那个家伙不管活着还是死了,都永远只能是组织的东西!”
……什么?
什么分裂了?!
降谷零的耳膜震痛,刹那间灵魂如同被刺中一般疼得蜷缩了起来。那些残酷的语句落在他的耳朵里,明明每一个字都听得懂,却似乎难以理解……
或者说他根本无法接受去理解其中的含义!
难道这就是之前阿薰试图拥抱琴酒的原因?
可是他们没有发现……
这么长的时间做了那么多检查,他们怎么会没有人发现?!
那个人的大脑里其实一直藏着巨大的隐患,他的左右脑分裂了,一直在和他们生活的那个只是一部分阿薰,而另外一部分的他其实陷入了沉睡,刻印在那个“薰”的记忆中的,很有可能一直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版本的故事!
然而琴酒冷酷的嗓音只继续说道:
“我之前已经实验过了,他会对他小时候最熟悉的那首‘小星星’的儿歌的节奏频率产生强烈反应。”
“而这种熟悉,也正是使得他的内心会乖乖任由我们打开记忆的钥匙……”
银发杀手眯起眼睛:“毕竟,那可是他的母亲,和那个曾经抛弃他逃走的玩伴……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小星…星?
曾经抛弃他的……
霎时间仿佛砍刀轰然从半空劈下!猛地砍穿了他心中最隐秘的地方。
直撞得他蜷缩着的灵魂都痛得痉挛起来。
降谷零的灵魂仿佛在此时被撕裂开来,一部分属于“波本”的部分在帮助他艰难地维持最后的镇静,本能地警惕着暴露的风险。而属于“零”的那一部分却如同被碾碎了,连着血管一起被无形的刀锋撕扯成碎片,神经末梢传来的剧痛几乎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被绞烂。
是那个时候的那首曲子……
那个温柔的母亲送给他的唯一的八音琴……是在日光和鲜花的包围下,那个和他拉钩的柔软的小小朋友唯一会唱给他听的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二十年前的场景在此时依然那么刻骨铭心引人心颤,仿佛一伸手,还能触及到那些已经再也无法回去的温暖和希望,大颗大颗的泪水落在昏暗的死亡房间里,男孩的血流淌满地。
可是这份最后的温暖和爱意却已经被利用成了控制那个人的道具!
就这么借用着薰对过去的眷恋和回忆……
这是他根本没法接受的。
但是实际上,零此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这样一切发生,看着一切已经失控撞向了超乎他想象的地狱,在他根本没有察觉的时候,直到现在连一丝情报也发不出去——
好像,他又在无意识间。
又第二次残忍抛弃了那个人。
……他好像永远都赶不上保护他。
降谷零的喉咙连吞咽都带着颤抖,但是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如同一只已经麻木的木偶。
他的手战栗着摸向自己的腰间。
在某一瞬间,他几乎产生了就此开枪,直接连着自己和这些人一起彻底下地狱的冲动。
然而没等他动作。
不远处的直升机螺旋桨却已经旋转了起来,掀起呼呼的风声吹动他的衣领和发丝,沙尘模糊了他泛着血丝的眼睛。
降谷零抬起头,看见琴酒打开舱门,站在一旁。
“你还愣着干什么?”
琴酒的声音森寒,似乎本能地察觉到了对方的异常,微眯起眼睛:
“……怎么了,波本?”
不能暴露……他不能暴露在这里!
如果真的被发现了所有事情就都彻底没救了!
降谷零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琴酒眼底的怀疑。
“没什么,觉得有些惊悚而已。”
降谷零仿佛消耗了大量体力,在站起来的一瞬间,他几乎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
可是他不能离开这个任务。
金发青年面具完美,在此时宛如没事人一般迎着聚光灯,安静地走向那架飞速旋转的鱼鹰,脚步镇定平稳。
不会有人注意到。
那个二十年多前的幼小的金发男孩,正站在他背后的阴影中,发出了哽咽的啜泣。
哭声被风吞没,很快消散不见。
寒冷夜风裹挟着燃烧的浓烟吹向云海尽头,在高空刀刃一般刮过整面整面的落地玻璃,破空声嗡鸣作响,下一秒突然——
砰!
整面玻璃被子弹应声击碎,碎片飞溅一地!
“你小子还挺能跑啊?!”
普拉米亚手里的柯尔特枪身滚烫,一般咆哮一边对着眼前开枪:“滚出来!不要躲在后面——”
霎时间,无数发子弹仿佛暴雨般倾泻而出,带着刺目的火花四溅轰然击碎了大理石台!
碎石崩塌的巨响和烟雾弥漫中,似乎有一道人影闪电般侧身,左轮的枪口在一片粉尘中喷吐出爆炸似地火星:
——砰!砰!砰!
三发枪响紧咬着响起,直打得地板木屑飞射,女人连忙一个侧翻躲开。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本能地感到脑后有劲风袭来——格兰利威的身影仿佛鬼影般闪现在了她身后,双膝屈起,凌空跃起压在她肩膀上,霎时间只听骨节和骨节猛撞爆发出脆响,她整个肩膀如同脱臼般剧痛,眼看着就要向前栽下去!
“混蛋!”
可普拉米亚无数次生死间练出的格斗本能也不是吃素的,完全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里俯身闪避,单手撑地,轻巧的身体就着支点回身一个横扫,转瞬间狠狠踹在了对方格挡的双臂上!
但预料之中对方倒飞出去的画面却没有出现。
成步堂薰喉口一阵腥甜,却也在那一瞬间抓住了飞踹而来的小腿,导致她重心失衡手里的柯尔特飞了出去!两人一起重重跌在地面上,在惯性中滚过满地狼藉和碎石的地面,直到撞到了后面的墙壁才终于停了下来——
——轰隆一声巨响!
最后残存的花瓶和餐盘劈里啪啦滚碎,碎片连着水一起泼了一地。
“呼……”
“呼啊……咳!”
高空锐利的风,和浓烟燃烧的气味从破碎的玻璃中灌进来。
整个铃木时钟塔斥重金打造的豪华温室自助餐厅此时已经完全看不出丝毫原来的模样,所有的桌椅,自助大理石台,酒水,装饰的名家画作和花瓶餐碟连着灯都碎了满地。简直如同地震后的废墟,硝烟,和外面的火场的浓烟混合在一起,气味刺鼻,几乎让人难以呼吸。
“咳…唔,咳!”
薰强咽下满口血腥,咬牙捂着自己发麻的左臂,似乎能隔着衣料摸到
这具身体的反应太慢了。
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格兰利威,刚才就绝对不可能被她踹中,说不定还能劈手给她一枪。
他的额角和脸颊都被碎片划破了,鲜血泼了半张脸,滴滴答答地顺着脸颊留下来,染湿了他雪白的衬衣领,却挡不住那双依然敏锐冷冽的金瞳。
“呼……你怎么…这么难缠……”
“啊咳!”
被血模糊的视野中。
他看见那个金发女人也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普拉米亚的状态也不算太好,她的枪被打飞了,顺着之前左轮打出的洞滚进了起来有些怪异。
可是她脸上的笑容依然疯狂,混合着那双蓝瞳里密闭的血丝:
“……你也该没子弹了吧,格兰利威?”
“你居然还有余力数我的子弹,是我下手太轻了吗?”
成步堂薰剧烈喘息着,可脸上的微笑分毫未减。
他在此时缓缓地从外套里抽出了一把寒光闪亮的匕首,唇瓣上全是咳出来的血,让他在这一时间看起来倒是格外唇红肤白:
“……那果然还是继续近身吧。”
话音未落,只见匕首在空中破开新月寒光,劈手砍在了女人拔出的短刀上——
——锵啷!
精钢匕首和短刀在昏暗和充斥烟雾的火场里猛然撞击,几乎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四周都是烟雾,其实连要分辨出对方的位置都很困难,两人手里的刀刃无数次相击又无数次分离,火光飞溅锐声震耳。
成步堂薰忽然猛一发力抬腿横扫她下盘,同时匕首顺势侧刺她脖颈,刀尖几乎擦着了女人的皮肤。可却又在下一秒被她短刀死死格挡住,居然硬生生卡住了刀锋,两人轰然滚在了地上!
“你……”
这个时候,成步堂薰才有些看清对方手里的似乎是一把形状古怪的匕首,而匕首正卡在了短刀刺状的边缘上,生生僵持住了。
“你这……家伙……!”
普拉米亚愤怒的咆哮从牙缝中一点点挤出来。
她这辈子一共就三次被打入过这么狼狈的境地,第一次是被‘Hiro’击中左臂留下了永恒的耻辱,第二次是被‘Zero’从飞机上打下来,第三次……
她彻底火了:
“怎么老是你们这群人?!滚啊!!!”
“闭……嘴!”
成步堂薰只在这时用力将匕首持续下压,死死压着她,将自己的刀刃从边缘向下推,呼吸都带着呛咳出的血腥的味道,刹那间感觉一股冰冷也抵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还要继续吗,格兰利威……?”
普拉米亚紧紧卡着刀刃,两把锋刃在巨力下摩擦出刺耳响声,也在此时拼命将自己的刀尖向上顶着:“你现在松手,我们还都有活路,如果你继续下去……”
可薰只冷笑:
“再继续下去……怎么了?”
可普拉米亚还没说完,就感觉对方的刀尖抵住了她的喉咙!
压迫的触感和血液翻滚而出的锐痛让她已经没法说话了。
她碧蓝的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的青年人,却只见他满脸鲜血,漂亮的金色眼睛里布满血丝,像是在一瞬间被一股什么极致的疯狂所占据了,唇瓣微微张开,带着浓郁血味的呼吸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