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研究所显然早就已经被废弃了。
招牌脱落,窗户生锈,说是专门留下来用来闹鬼的废墟可能都有人信。
破旧的大楼里丝毫没有光亮。
降谷零将便携手电咬在齿间,向下照亮自己手里的情报平面图,上面显示格兰利威曾经被关押过的实验室,是在一楼的角落里。
但那间实验室的大门上挂着的锁已经严重生锈了,由于断电,数字密码锁也早就失了效。
诸伏景光抬手直接两枪轰过去,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
哐啷!
年久失修的大门直接整扇倒下,露出宛如被洗劫了一般的内部。
座椅倒翻,桌子的抽屉有些关着有些向外开,地上甚至还有人遗留的一只鞋,看得出来在当时的撤退应该相当仓皇,估计是被什么人查到了。
降谷零利落地给手枪上了膛,迅速地撞在景光身上!
他们后背相贴,边向前走,手中的枪边扫过面前杂乱室内的每一寸——直到确认没有危险以后才放了下来。
“外侧是研究员办公室,内部应该才是实验室。”
零略微缓了口气,打着手电筒扫视几下。
却忽然听见背后:
“这里!zero!”
降谷零隐约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只见景光不知道什么时候撬开了整座实验室里唯一一个上锁的柜子,正背靠墙站在那里,在手里一大叠厚厚的文件里翻找着什么。
“找到什么了?”
零把电筒调回近视亮度,凑过去——下一秒整个人猝然僵硬!
那是一份实验体档案。
明显年幼了十几岁的“雨宫薰”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剔透的眼瞳里竟然已经完全看不见一丝情绪。
景光牙关咬紧,整个瞳孔瞬间紧缩。
果然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他们把这个孩子变成“格兰利威”了!
格兰利威的真名似乎曾经写在过档案的左上角,但是在他们发现这份文件的时候,已经被用记号笔密密匝匝地涂去了,只能从缝隙间隐约看见是两个汉字,一组假名,汉字的写法还相对比较复杂。
绫里?
不行…暂时有点看不清,一会儿带回去研究吧。
不过这在组织的手段中也算正常。
毕竟,如果想将一个人彻底驯化,第一步就是抹去他的名字。
然而,古怪的感觉此时依然没有从景光的心头散去。
他本能地想往下一页翻,视线却骤然定住!
“‘根据交易内容,在借用组织力量的复仇指导完成后,加入组织’,这”
交易?什么交易?!
复仇又是什么?!
诸伏景光死死地盯着那一行文字。
一股越来越不祥的预感在这时从他心里冒出来,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在进门的时候,在平面图上看到的地下负一层,但大楼里似乎却并没有能够直接通向地下的入口。
“喂,hiro你”
降谷零额头上的冷汗已经沾湿了额发,他在这时候说话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但景光却已经没精力再注意到他了。
他飞速狂奔到了他们刚刚进来的大门边,朝右拐,看见在停车场中央有一道通向下的楼梯!
零只能踉跄着跟上。
“喂这什么情况?”
而在门口的树干后,赤井秀一望着那个明显虚弱了许多的波本,唇角扬起一抹笑。
耳机里响起朱蒂的嗓音:
“你在说什么,秀?”
“我在说事情到底能不能有这么巧,巧得可怕了。”
赤井将身上的枪和刀整理了一下,语调里带着一种微微的戏谑:“难道,这就是你们经常所说的,‘命运’吗?”
朱蒂皱眉:“什么?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一会儿跟你们说。”
赤井边轻轻说道,边将烟蒂踩灭,紧接着快步跟上了前面人的步伐。
【我草好吓人!怎么突然开个阴间副本??】
【景光零零,依然传承着警校组大猩猩的特色管他啥莽就是了(赞】
【我怕我怕你们多发点跟我说话啊啊啊啊啊】
【零零应该是有点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吧唉,看起来好痛呜呜呜】
【我看着景光和零以为在看恐怖片,但是看见外面的阿卡伊忽然又开始爆笑草,什么猫猫探头啊x】
与此同时。
楼梯地下漆黑一片,但高度明显低于一层,幽冷阴森的感觉尤为显著。
甚至
在他们砸开外面的大门之后。
一股在岁月磨蚀中被密封保存的让所有人都神经狂跳的淡淡的味道,隐隐从里面传了出来——
——是血的味道!
景光抬头向上看。
他没注意到背后的零的呼吸已经开始越来越急促,视线只凝固在了实验室地下,监狱的门上用钉子钉着的一张名录表上。
而按照他的经验。
这应该就是里面死过的人的名字了。
只是景光注视着那张在雪白灯光照射下的名录,眉头却压得越来越紧,之前的不详预感似乎变成了极度的不安。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加速,加速到甚至几乎有些微妙的恐惧。
他们之前所讨论的一切所见的一切
都似乎逐渐地串联了起来
——“为什么组织会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加入行动组,和琴酒搭档?”
——“根据和组织的交易内容”
——“借助组织的力量进行复仇”
复仇?到底是在复什么仇?
“小化董事长姓‘小中’名‘大’?”
景光望着上面的一个名字,心里忽然萌生出了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zero!”
他忽然回头喊道:“你还记得吗?!在我们小时候,电视台曾经循环播放过两条新闻!”
“什么?”
黑暗中的降谷零浑身冷汗。
景光说:“十几年前曾经有一家非常著名的公司叫小化!其实做的是情报生意,掌握着很多政商各界大人物的从而要挟他们,但是有一天他们的社长忽然失踪了,从此以后再也没出现过。”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降谷零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乎快听不见了:
“我不知道”
“不,你怎么会不知道呢!当时电视和报纸都在报道!”
景光还没意识到问题,继续说道:“那件事闹得很大,因为最后他的尸体被在水库里发现,死因是一发贯穿心脏的子弹。”
“当时社会各界都推测他是干了亏心事被仇人所杀。而巧合的是,在此之前,他刚刚被检方指控为纵火并谋杀一名女律师的嫌疑人,但是最后利用金钱从法庭上逃脱了。”
“这导致最后的真凶成谜,民间似乎根据当庭证据还是认为他就是凶手,但我却觉得他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是我有点不记得那个女受害人的名字了。”
景光食指抵着下巴,沉思道:
“不过,她好像还有个儿子来着。”
“我在想,如果她儿子也和阿薰一样被关在这里,那这个小中,会不会就是被在组织‘欺骗’下的那个孩子给杀了”
咚!
一声闷响忽然在黑暗中响起来!
景光浑身肌肉绷紧,连忙条件反射地拔枪,手电光照向地面,却只看见那个刚刚还跟在他身后的人影倒在地上,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着。
“zero!”
他跪下去,探手一摸——
这才发现他浑身都是冷汗!
“我hiro想起来”
降谷零双手捂着头,似乎疼地连呼吸都在痉挛,浑身冷汗仿佛水似地往下淌。
“名字是绫里”
“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了到底?!”
景光急得胸口剧烈起伏,混乱中什么也听不见:“别乱动!我马上带你出去,我马上”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嗒——嗒————
男人皮鞋的声音传进幽深的地底。
诸伏景光将昏迷的零挡在身后。
他此时潜藏在黑暗中的身躯宛如一条蛰伏攻击的蛇,几乎绷紧到了极致,手中的枪狠厉地直指上方,指节扣着扳机——
有人来了。
第92章
嗒——
脚步声停下的一瞬间诸伏景光猛地抬头, 子弹应声射出,击中了旁边的石面!
砰!
然而,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台阶上, 逆着月光,眸光向下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冰冷的神色撞进景光颤抖的蓝眸里。
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地:“薰?”
“你们两个私自在这里干什么,苏格兰,还有波本?”
格兰利威一字一顿道。
仿佛世界都被冰封了, 地下听不见一点声响。
景光僵在原地, 几乎是视死如归般看着对方那道高高在上的视线,在扫视过周围以后, 又渐渐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
格兰利威微微眯起眼睛:
“‘薰’是谁苏格兰?”
景光的动作彻底凝固!
霎时间他几乎连呼吸都忘了,浑身如同一道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针尖般骤缩的瞳孔里,只有那个他仿佛完全不认识的森然的身影。
直到又一个声音插进来。
“哦?原来你已经找到他们了,格兰利威?”
莱伊停在格兰利威身边, 双手插在口袋里,悠哉悠哉地贴近他的耳边:
“或许您觉得我的监视任务完成得还不错?”
但格兰利威只说:“苏格兰, 把波本扶起来!”
他仿佛没听见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在这时耳边只有警笛愈发逼近的声音, 总得是有个什么无聊至极的人在通风报信。
于是他抬头瞪了莱伊一眼。
所幸研究所四周也早就荒废得差不多了,在第一批警员抵达以前, 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撤离。
这时候, 日出的红光已经隐隐穿透云层。
苏格兰将波本扶在肩膀上, 迎着台阶向上跑, 莱伊在旁边帮着扶着那个昏迷的金毛免得他们一起滚下楼梯。格兰利威背着手最后一个走出来, 在离开之前,他似乎还回头凝视了一眼地牢那扇漆黑的门,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个人低头迅速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内。
在警视厅的车抵达之前,一踩油门窜了出去,只留下尾气隐约的痕迹。
“……”
成步堂薰坐在赤井秀一的副驾驶上,前面是苏格兰的那辆rx7狂奔闪烁的红色尾灯。
“话说,你猜他们两个为什么会在这里?”
赤井单手控着方向盘,表情似笑非笑:“我觉得他们对你非常感兴趣,对此你有什么头绪吗,格兰利威?”
“我应该说过我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莱伊。”
成步堂薰静静地说,目光依然只看着前方,完全无视了美国人微妙的视线:
“或者,你还有什么事情要汇报的吗?
赤井深绿的眼眸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身边的人那张毫无表情的侧脸。
最后,他缓缓吐出一口烟。
但也没有多说别的:“那倒确实还有件事得告诉你。”
“你之前让我关注的某个案子,好像最近正在被某个脑子不太好的警察大张旗鼓地翻出来查。”
“问题是,他调查的动静实在太大了,简直是大象过境。组织上面早就已经注意到他的行踪了,之前烧了一次证据作为对他的警告,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
成步堂薰额角一抽。
他心里在这时候似乎隐隐地产生了什么不太好的预感,终于转过头去:
“什么?”
密闭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两个。
赤井于是缓缓从车柜的夹缝
里抽出一张相片,递给他。
那明显是一张偷拍的照片。
镜头背景是警视厅的大楼,一个戴着墨镜的卷发男人正和他的搭档一起从警车里出来,唇边含着烟,一身墨黑的西服配白衬衣,领口向外开着。
即使只是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浑身的姿态依然给人一种对一切都无所谓的感觉。
——那是松田阵平!
东京,检察厅。
一身黑衣的年轻警官从警车上下来,穿过玻璃大门向内走。
他向前台出示了一下预约的信息,又被查验了警察证,这时候旁边终于有职员迎上来,礼貌地鞠了个躬:
“久等了,松田警官。”
检察厅厅长本来就不是说见就见的。
更何况就在前几年,上任厅长刚好在小学演讲的时候被恐怖分子一枪毙命,引发大型骚乱,搞得现在见厅长的手续复杂得简直像是在见熊猫,身份信息登记了一堆,还要等待审批。
松田跟着职员走了专用梯上去,敲开一扇沉重的房门。
“请进。”
位于顶层的厅长办公室空间宽阔,占据整面墙的落地窗边垂着红色的帷幔,一旁的柜子上整整齐齐地罗列着一大片现任主人曾经获得的荣誉。
窗前有个人背对着他,手里的茶杯还在冒着热气。
慢慢地向他转了过来。
——时隔四年多。
那个曾经被他冒犯地喊过“大叔”的人忽然又出现了。
松田阵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在那张有些熟悉的脸再次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仿佛在一刹那间被带回到了四年前那个混乱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