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凡对庄骋尚有记忆,见术尔一直没有过来的打算,忍不住道:“术尔,你不拍吗?”
术尔摇了摇头:“我拍够了,你们拍吧。”
将外人的蠢蠢欲动看进眼里,庄骋不动声色用亲昵覆盖:“尔尔,头发有点遮眼睛,帮我往旁边捋一下。”
术尔看了看,再确认,最后一脸困惑:“没有啊。”
意思是没有遮眼睛。
“那也帮我弄一弄。”
虽然奇怪,术尔还是动手帮他往更旁边撇了撇那一缕离眼角还有两三厘米的额发。
两人在贴贴,崔凡却不觉嘶了一声。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现在整个学校只有高三生,高一高二的昨天开始放假,专门给高三考试腾教室,直到高考结束才返校。
毕业照风潮一过,到了晚上,术尔宿舍里只有他一个人,庄骋把人接回了家。
简单吃过晚饭,洗漱完毕,庄骋跟在术尔身边问道:“今天陪你睡?”
术尔懵了,在一起的这几个月两人除了接吻再没别的出格的事情了,如今庄骋一来就要睡觉。
虽然他明白睡觉只是单纯的睡觉,但关系的转变对亲密来说本就是一种考验与态度。他望了望鞋尖,说:“我都可以。”
“语气听起来倒不勉强。”庄骋说,“那行,尔尔等我一下,我去拿个东西。”
术尔先回到房间,坐在床边等待庄骋。
大约四五分钟,庄骋推门进来,随手关上,术尔望见他手里拿着个小手办。
他有点近视,等庄骋走近了才在那小手办的脸上看出点他的轮廓来。
从庄骋手中接过手办,术尔半迟疑地问:“骋哥?”
“看出这是什么了吗,我们尔尔以后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庄骋弯腰,摸了摸乖乖坐在床边的术尔的脑袋,“不紧张,按照尔尔的成绩进京大是一件必然的事,我们没必要为一件既定的事产生担忧,就当作是人生的一场小历练。”
“哦。”术尔想说他不紧张,望进骋哥近乎溺毙的目光里,他闭上了嘴。
把玩着手办,术尔好奇问道:“这个是怎么做的?”
他没有穿过西装,手办小人这一身倒是贴切得很。
庄骋:“去拜访了京城那边胡同里一个老人家,老人家专门做这行,手艺精良,也很传神。”
术尔哦了一声,是很漂亮,眉眼捏得特别像他。
之后庄骋揽着术尔一同躺在床上,术尔手心里捏着手办,两人慢慢入眠。
为期两天的高考在最后一堂英语考试后落下帷幕,术尔坐在教室里,最后看了眼教室,起身离开。
这两天庄骋一直在校外候着,每考完一堂试,他出校门都能第一眼看到男生高大的身影立在那儿,不卑不亢,见着他会双眼含笑。
今天不同,骋哥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从庄骋手里接过糖葫芦,术尔还没说话就被抱住,对方抱得很紧。
术尔不明所以。
庄骋却未解释什么,松开术尔,牵起他的手:“想吃什么?”
术尔举了举手里的糖葫芦:“先吃这个。”
话音刚落,学生里忽然有人群暴动,术尔正要抬头望去,眼睛忽然被捂住。
他喉腔里发出一声疑惑的“嗯?”,接着耳边嘈杂声起,术尔隐约听到了车祸,流血了,那孩子没事吧,高考压力是大……
术尔抿了抿唇,默默靠进庄骋怀里。
高考彻底结束了,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随着术尔走出校门,它们都留在了过去,成为了回忆。
不成文的毕业聚会定在了高考后的第三天。
吃过饭,术尔跟庄骋回去,房间里有点暗,他下意识攥紧了庄骋胳膊,庄骋安抚地拍了拍他后背,另一只手去开灯。
光源亮起来,术尔被一屋子的气球惊喜到失语。
彩带贴得满墙都是,一缕一缕地挂下来,桌子上正是他模样的小手办。
屋子里美好的不像话,他仿佛踏入了一个童话现场。
明明这人早上还在叮嘱他考试不要紧张,尽力就好…把所有惊喜瞒得死死的。
术尔眨了眨眼,抬头让眼泪憋回去,半晌转过头说:“骋哥,我很喜欢。”
他现在越来越会表达自己的情绪,庄骋推着他肩进去:“喜欢就拆开看。”
术尔微微回头:“拆?”
庄骋顺势抓住他的手:“嗯,每个气球里我都塞了张小纸条,上面是一些心愿小清单。等明天,后天,明年,后年,以后的数年,我们有好长的时间去完成。”
话到这里,庄骋慢慢往上牵,扣住掌心,十指相握,他低声道:“尔尔,我想跟你讨一个不离不散的永久,买房子署我俩名,航班位置连号,我以前对成双成对这个词没什么概念,但是尔尔,你让我意识到了它存在的意义。”
庄骋现在已经很少去回忆上辈子的事,很多事也逐渐回忆不起来。
他的上辈子,过得虚无又飘渺,走得每一步都罗列在条条框框里,连伸出手的距离都是被丈量好了的。
回到十八岁,认识了一个小孩,是他最大的幸事。
他和尔尔之间,不止是他伸手拉住了术尔,相握的那一瞬间,他感觉脚下的地也变得坚实了些。
那些虚无,空旷,寂寥,彻底地埋葬在过去。
他们在慢慢相拥彼此。
“骋哥?你怎么了?”术尔疑惑的声音响起。
庄骋回过神,手上松开了点力度,沿着术尔的手背,腕骨,小臂,从校服短袖里穿进去,以从未有过的姿势勾住他领口,就在术尔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庄骋忽地一把松开他:“去吧,一起拆愿望清单。”
术尔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总感觉庄骋刚才那一出是要把他拆吃入腹似的。
气球爆破声嘭的一下,术尔找到掉落飞出的纸条,在掌心里展开,便利贴上是庄骋的手写字体——
【一起拍大头贴。】
术尔抬头问:“大头贴是什么?”
庄骋:“照片的一种,明天就去。”
术尔一惊:“这么快吗?”
庄骋说:“嗯,手气好,是能短期内实现的,不必囤着。”
接着术尔又拆开第二个第三个……
【看皮影戏。】
【学两句戏曲】
【跟对方看一场鲸落。】
【每天记录对方的一句话,半年后交换。】
夜慢慢静了,术尔扎破最后一个气球。
纸条上写着——【拥抱时接吻】
术尔抬头看向庄骋,庄骋便挑了挑眉:“我话放早了,看来最快能实现的是这个。”
术尔为亲吻羞涩了几秒,后忽然反应过来:“这些都是骋哥写的,骋哥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庄骋没憋住笑:“好吧,是我想亲尔尔,等了好久这个纸条,没想到最后一个才到它。”
刹那后,术尔问他:“那,现在要亲吗?”
“要。”庄骋扶着术尔后颈压了过去,咬住尔尔软嫩的唇瓣,另一只手自然而然抱住对方。
如清单小纸条里所说,他们在拥抱时接吻。
*
第二天没有调闹钟,术尔被生物钟叫醒,看了眼窗外,雾蒙蒙亮,身体还有点疲惫,不想起,他沿着床头柜坐起来,手中把玩着手办。
昨天差点亲得收不了场,骋哥是在隔壁睡下的。
术尔发了会儿呆,卧室门猝不及防被推开,庄骋带着一丝慌张出现。
他略微迟疑,动了动腿,掩盖住被子底下的异样:“骋哥?”
庄骋大步流星地踏进来,将术尔拥入怀中,低声问他:“怎么醒这么早?”
还不到六点,外面能看出来起雾了,窗户上被盖了一层朦胧的大自然纱网。
术尔隐蔽地窝着身体:“生物钟吧,以往这个点醒习惯了,才发现天都没亮。”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心里忽然有一股怅然若失的落空感。
繁忙的高三生涯圆满画下句号。
以前为了能考上好大学术尔日夜兼程,时间精打细算,今天这是头一遭,一觉醒来,一直以来所坚持的那股韧性的东西消失了。
它化作了一张暂时看不见的入场券,术尔长久压抑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片刻喘息……当然,这是在庄骋出现之前。
而现在,术尔觉得自己考上大学不仅是为了挣脱掉那些勾着他脚踝血肉的锁链,他可以是因为骋哥,因为喜欢,充满梦想的未来值得更多期待,希望也不再单薄。
光明的前路被赋予更多含义,他看见了美好生活在向他招手。
难能可贵变得触手可及。
庄骋说:“没休息够的话我陪你再睡会儿回笼觉?”
术尔拒绝:“不用了,休息够了,我只是不想起床,我想赖会儿床。”
四个小短句条理清晰,庄骋沉了沉心底突然冒出的、睁眼那一瞬间涌入心头的慌措感。他又做了个和尔尔相关的梦,他感觉昨晚的梦是可以把之前那些零零碎碎的碎片化梦境连接起来的,但他醒来后,脑子里没有东西,于是下了床本能地去找术尔。
唯今能让他无缘由地产生毫无逻辑念头、扰乱心绪的人,只有术尔一个。
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
庄骋自动掀起被子,跟术尔贴着躺进被窝里:“我不做什么。”
庄骋的保证很到位,即使心痒难耐也守得住寂寞,直到他贴上去后,触碰到术尔身上的某个半精神的部位。
术尔:“……”
庄骋趴在他肩上笑:“装得还挺像。”
术尔别过脸:“书上说了,这是每个男生早上都会经历的,我是正常男生该有的反应。”
只不过这种事对术尔来说少之又少,以前精力不在这上面,肩上的担子卸了以后,欲望如风般反弹。
庄骋顺着他说:“我帮你?”
“可以自己消下去。”
“确定吗?男朋友在这儿,还要它自己消下去?”庄骋翻身压过他,“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术尔顿了顿,须臾后问:“……骋哥,你想要吗?”
说不心动是假的,庄骋晃了晃神,勉强端着理智反问:“想,但尔尔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术尔唇抿得发白:“我知道。”
庄骋缓缓盯着他笑了:“知道就好。你不懂,所以得按照我的方式来,能接受么。”
术尔一下子紧张起来,庄骋搂着他后肩和腰,把人勾起来坐自己身上,下一秒他把术尔紧紧困在怀里,只留了点缝隙给人挣扎。
……
清晨在一片混乱中结束,术尔喘着气,听到了吞咽的声音。他耳朵尖红透了,想着礼尚往来也帮庄骋一次,不料头才低下去,庄骋食指抵着他额头把他摁回去:“你先不用做这个,带你学点别的。”
第77章 初次
太阳慢慢在窗外冒头,术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窝在庄骋怀里,任由庄骋给他擦手。
皱巴巴的卫生纸被扔进垃圾篓里,术尔听见庄骋问他:“早上吃什么?”
对方嗓音里的愉悦几乎藏不住,术尔最后那点羞涩约等于无,抱住庄骋腰身:“面条。”
庄骋低低应下:“好。”
吃过早饭,庄骋带术尔去照大头贴,术尔第一次见这种东西,兴奋地摸来摸去。
老板见状就笑他:“是不是现在很少有地方见着这玩意儿了?”
术尔心说他就从来没见过。
他的童年贫瘠又荒凉,是庄骋的出现让一切有了更大的意义。
两人在外面玩了一上午,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地,随便瞎逛。吃完午饭打道回府,在小区附近又逛了逛超市,庄骋买了点西红柿跟鸡蛋,晚上准备做番茄鸡蛋面。
手机投屏,看完一部老电影,庄骋揽着术尔回房间:“睡一觉吧,晚上起来给你做面吃。”
术尔确实感到精神略微疲惫,今天早晨被生物钟强制叫醒,根本没睡够。
一觉醒来外面天没有睡下时那么亮,夕阳挂了一轮残缺在看不见的天边,被建筑挡住,只剩下大片的光线跟不要钱似的泼向这安静的房间。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推开房门,惊动了客厅里在电脑上敲字的庄骋,庄骋将电脑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起身过来找术尔:“睡够了?肚子饿了没,我去做饭?”
术尔余光撇了撇电脑:“你电脑上东西弄完了吗?”
庄骋:“还有一点。”
术尔:“那就先把那一点弄完,我还不是特别饿。”
庄骋依他,两人回到沙发,术尔乖巧地坐在庄骋身边,看他敲文字,做表格,又打开一篇他阅读起来有些生涩的专业名词。
没一会儿他好奇道:“是老师布置的作业吗?”
庄骋边敲边回,暗示道:“嗯,尔尔可以抱住我,我会更有动力。”
这暗示几乎算明示了,术尔好笑地贴过去。
两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贴得太近极容易出点带颜色的事。起先是庄骋,他忍着做完所有作业,把电脑一关,不由分说地摁着术尔肩膀,抵进身后的沙发里与他接吻。
术尔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接受良好,甚至试着回应,然后也给自己试出了躁动。
庄骋克制着慢慢退出他的口腔,有一下没一下地浅啄,准备抽身离去缓一缓,术尔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摆。
力道不算多重,庄骋却被定住,他沉重地喘了口气,说:“乖乖,松开手,我去趟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