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尔摇头说:“不用,他们很放心我。”
从小孩单独出来赚钱开始,庄骋就明白术尔跟自己一样,在某些方面有难言之隐,他刚才说跟家里报备也就是走个形式,实际上如果术尔回答不上来,他连怎么给术尔圆回去或者找补都想好了。
但这并不妨碍庄骋心疼他。
小孩看着又瘦又小,是不是跟家里有关谁也说不准,庄骋现在只想养一养小孩,最近的小目标,体重至少得长到三位数吧。
术尔没有回庄怀明和郑金蓉的那个家,领着术尔来到他奶奶死前给他的遗产里。
这间房子自他十八岁起就生效过户到他这里,可惜上辈子庄怀明的生意出了点岔子,这里的房子后来在他不知情的时候被抵押了。
再后来赎回,因为有陌生人住过的痕迹,庄骋再也没来过。
房间里尘埃的痕迹很重,庄骋和术尔两人一起收拾了两个小时才把屋子清理成能住人的样子。
庄骋本来还打算亲手做顿饭让术尔尝尝,但时间很晚了,食材什么的都没时间去买,叫外卖会比较方便一点。
于是到庄骋家的第一顿饭,术尔跟他一起吃外卖。
外卖大约半小时送达,庄骋点的是两份大盘鸡,外卖小哥送货上门,庄骋去拿外卖,术尔坐在沙发上乖巧等着。
庄骋把外卖提进来,解开带口,取出里面的大盘鸡,放到茶几上。
沙发和茶几之间都是灰白的毛绒地毯,他们穿着拖鞋,坐在地毯上开始干饭。
大盘鸡里加宽面条真的超级美味加倍,术尔吃了一口劲道十足的宽面条,脚趾都好吃得翘起。
庄骋被他的反应取悦:“我也会做大盘鸡,你要是不嫌腻的话,我明天再做给你吃?”
术尔眼睛一亮:“真的吗?”
庄骋道:“真的,骋哥什么时候骗过你,要不要拉勾?”
术尔不好意思道:“拉勾就不用了。”
房间是两室一厅的,两间卧室,一人睡了一间。
庄骋坐在床边,这段时间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和术尔睡一间房,现在乍然空荡下来,他还挺不习惯。
而到了半夜,另一间房的术尔睡得并不太好。
他又做了那个梦。
大床上,少年睡梦中眉头紧皱,唇瓣被他咬出了血,却依然没什么收敛。
和昨天一样的节奏,术尔在感到窒息的前一秒醒了过来。他拼命告诉自己,要正常一点,再正常一点……
第二天,庄骋醒来发现术尔眼底泛着不明显的青黑,只愣了片刻,他心里就诡异地想着:所以不止我一个人睡不好。
接着庄骋注意到术尔唇瓣破了皮,那点诡异的心思瞬间消却,他关心道:“嘴巴怎么了?晚上有蚊子?”
术尔不知怎么回答,庄骋便已经给他圆回去了:“待会儿吃了早饭擦点药。”
“嗯。”这时候术尔回得很快。
小区附近有一家菜市场,距这里大概不到一公里,庄骋给术尔上完药,两人一同出门去菜市场买做大盘鸡需要的食材。
公路上车子不多,走过两个红绿灯,成功抵达菜市场。
庄骋取出口罩给术尔戴上:“这里有家买鱼的,都是现宰现杀,味道有些重,不适应了你跟我说。”
术尔嘴被兜住,讲话瓮声瓮气地指着庄骋:“骋哥你不戴吗?”
庄骋:“骋哥不用。”
哪是不用,口罩只有一个,当然优先给身体小病一大堆的术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尔尔是那种,就算当时陷入很低迷的情绪,他也会在短暂的低迷情绪过后,努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尽量不麻烦别人,当然也有不敢和别人建立永久亲密关系有关。但是上辈子,就算身陷囹圄也努力向阳而生的术尔,是很早就死了的(不小心剧透了…但是我一想到上辈子尔尔的死法,就很难过)
我发觉随着我慢慢地写,术尔的形象在我这里越来越饱满…当然骋哥也是,永远地温柔有耐心,偶尔会开玩笑,体贴入微,简直和术尔绝配!
以后大概不会发这种作话了,我要认真写文/点头
第21章 大学
又是晕血又是过敏的,庄骋是真怕有一天术尔能比现在更瘦,光是想想就觉得心疼死。
进入菜市场,经过庄骋说的那家卖鱼的,术尔特意加重呼吸闻了闻,腥臭味隔着口罩他都能闻到一丝,术尔立马看向庄骋。
只见庄骋面不改色,甚至还有空询问他:“怎么不走了?想吃鱼?”
术尔扯了扯口罩:“没,大盘鸡。”
庄骋于是继续往前走。
这里的菜市场充满了生活气息,还有早饭卖。
两个人的大盘鸡用量半份鸡就可以了,土豆选新鲜的,面条的话,时间充足,庄骋准备买面粉,自己做面条。
做大盘鸡的鸡肉最好用土鸡,三黄鸡其次。
卖土鸡的是个老婆婆,但她卖的是活鸡,关在身后的笼子里,前面只摆了两只去毛杀好的土鸡。
庄骋上前去问:“婆婆,您前面这两只鸡是卖的吗?”
老婆婆人老精神好,嗓门儿也大:“卖啊,怎么不卖,小伙子你放心,这都是我早上在屋里自己杀的,新鲜得很嘞。”
庄骋温和地笑了笑:“那行,您给我来一只。”
老婆婆提着鸡,用那种比较古老的杆秤给鸡称重。
见到略熟悉的东西,术尔探过去视线,然后在秤砣逐渐趋于平稳、那根线所停留的点位上,精准读数:“四斤三两。”
庄骋有些意外:“你会读这个?”
“你看得懂啊。”老婆婆也表示惊讶,随即一边找袋子装鸡,一边感叹道,“现在年轻人没多少人会用这个咯,小娃娃你还会读数,真是了不得哟。”
术尔被说得脸红,小声辩解道:“我很小就会看这个了,不算多了不得。”
因为术尔整的这一出,老婆婆对这个小娃娃多了几分喜爱,而且他看着又乖。
把鸡递给庄骋后,她从外衣兜里掏出两个土鸡蛋,转手就要给术尔:“小娃子,这都是我们自家土鸡下的蛋,可有营养了,给你吃,不要钱的。”
术尔本来想看庄骋,结果老婆婆直接强硬往他手里塞,他受宠若惊地被动接过:“谢谢婆婆。”
老婆婆比他还若惊:“谢啥,又不值几个钱。”
“不值几个钱是一回事,受人馈赠又是另一回事,得说谢谢的。”从小外婆教得好,术尔在这方面拎得清。
小娃娃看着模样小,没想到还挺讨巧,这样一来,老婆婆看术尔更欢喜了,又摸出一块奶糖给术尔:“你们小年轻都是懂礼貌的人哈,这是婆婆奖励给你的。”
术尔又是连声谢谢,庄骋在一旁看得想笑。
起初术尔那一眼他本来是打算回应的,但老婆婆热情高涨,他便没有搭话解围,任由术尔把事情发展下去。
果不其然,术尔又给了他一个小惊喜。
买完鸡,又去选土豆,选青椒,和各种小料,面粉是在一家杂货店买的,散称的,称了两公斤左右。
老板装好面粉,正要递给庄骋,发现庄骋在接电话,术尔灵活上前:“我来。”
等庄骋打完电话,看到术尔手上提着的面粉,想也不想便说:“面粉给我吧。”
术尔摇摇头拒绝:“不用,你都提了土鸡和土豆,而且面粉又不重。”
庄骋见他实在坚持,没再勉强。
出了菜市场,他们在路边碰到一个老大叔推着小车卖板栗红薯,怎么说呢,这两种都是术尔喜欢吃的。
术尔只看了一眼,庄骋就停下来:“想吃?”
术尔张了张嘴。
还未说话,庄骋又说:“想吃就买。”
最后他们买了一份板栗和两个红薯,红薯称斤卖,选的是个头比较小的。
收获满满回到家,庄骋第一件事是先发面。
取小份量面粉兑水,和好面,用保鲜膜密封。
术尔就这么看着那个小面团在庄骋手里成型,等庄骋做完最后一步,术尔把剥了一半皮的红薯喂到庄骋嘴边:“骋哥吃。”
庄骋看他下意识踮了点脚,配合地弯下腰,就着术尔喂他的姿势咬了一口,说:“味道不错。”
发面后半个小时,庄骋开始处理土鸡。
术尔围观庄骋给土鸡开膛破肚,土鸡的五脏六腑被掏出。
单独拎出这一幕,应该是血腥的场面,但庄骋个高腿长,颜值又过关,整个过程慢条斯理又行云流水,硬生生把杀鸡做成一个高雅的行为艺术。
术尔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夸他:“骋哥你好帅。”
庄骋清理鸡心的动作一顿,不明白杀个鸡怎么就和帅扯上关系:“尔尔你真是…”
“嗯?”术尔疑惑回望他。
“没事。”庄骋说,“吃内脏这些吗?”
术尔顿时皱眉:“不吃。”
果然是小孩,庄骋背过身笑了笑,继续处理鸡肉,把内脏用碗单独装起来,最后剁了半只土鸡,剩下一半放进冰箱冷冻柜里。
炖鸡是一个过程。
先过清水焯一遍,煮出鸡肉里的腥味和血水,在此期间可以把土豆和青椒洗了,切块备用。鸡肉焯完水捞出,锅清洗干净,接着倒入食用油,放辣椒八角葱姜蒜等煸炒爆出香味,再加入适量红油豆瓣酱,最后放焯好的鸡块,煸炒均匀,倒生抽加清水,盖上盖闷个十几分钟。
术尔见庄骋盖上盖就没管了,忍不住追问:“这就没了?土豆和青椒那些什么时候放?”
庄骋:“大约十五分钟后。”
两人出厨房,庄骋要去趟厕所,路过客厅指着茶几上的板栗,说:“饿的话可以先吃点板栗垫垫肚子。”
说完他走进厕所,术尔跶跶跶跑去吃板栗。
等庄骋出来,术尔剥了一排排的去壳板栗,个头饱满圆润,剥得很成功,他忍住笑问:“你在给它们站军姿?”
术尔干脆动手摆弄它们:“向右转。”
挨个儿朝右边调了个头。
“你要不要这么可爱啊。”庄骋在他旁边坐下,伸手拿一个,想起网上吃兔兔梗,调侃他,“我吃了它们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残忍?”
术尔:“?”
术尔不明白骋哥是怎么问出这种话的,小脑袋充满大疑惑:“我剥它不就是为了吃,为什么会觉得残忍?”
庄骋:“……”
打扰了。
鸡肉差不多焖好了,庄骋起身前顺走几颗剥好了的板栗,去厨房把土豆青椒倒进锅,然后翻出最开始发的面,准备做拉面。
术尔抱着板栗袋子跟在庄骋身后,庄骋一回身发现多了个小尾巴,便打趣道:“我们尔尔也要学做拉面吗?”
术尔煞有介事:“我当监督工。”
小事上,庄骋一向乐得配合他:“好的,术监工请监督,有任何偷工减料就罚我多投喂你。”
术尔:“……”
半小时后,一份大盘鸡做好,术尔迫不及待拿筷子挑到碗里,鸡肉入口,他好吃得眼睛都眯起了。
庄骋见状说:“骋哥没让尔尔失望吧?”
“骋哥你是这个!”术尔一边说一边给他比大拇指。
庄骋笑笑不说话。
旅行的确是会放松心情的,这要放在半个多月前,他都不敢想象那样的情绪是术尔身上出现的。
养弟弟的快乐果然无限好。
两人吃完饭坐在沙发上休息,期间旅行社老板打电话过来。
庄骋挂了电话,抬眼就瞧见术尔眼睛亮亮地看着他,他选择顺从心意,抬手揉了一把术尔的脑袋,回道:“剑侠关,明天早上出发。”
术尔鬼机灵道:“又有钱在招手。”
“对。”庄骋颇有些宠溺地回,说完他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好像一直没有问过,便顺口道,“尔尔报的哪里的大学?”
本就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但庄骋没想到他在术尔脸上看到了空白。
他不禁问:“你怎么了?”
憋半天,术尔不敢去看庄骋,像极了被恶霸欺负的小可怜:“我可以不说吗?”
说完他又怕庄骋会生气似的,急忙补充:“不是一直不说,我会说的,但现在不想说……可以吗?”
术尔急切得语无伦次,生怕他会不开心,庄骋把人看了几秒,而后,毫不犹豫的、甚至没让术尔继续产生忐忑心理地回他:“当然可以了,说与不说,都是你的自由。没人能逼你,骋哥也不行。”
“术尔,挟恩图报的人,你可以把他给予你的东西,想方设法等价还回去,但不要对他产生愧疚。”
“努力生活为自己好,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
说了一大堆,最后庄骋向术尔确认:“懂了吗?”
术尔:“……”
纵观这一生,术尔很少有被认同被肯定的经历,哪怕他成绩好,可大家看到他后,首先关注到的是“哦,原来他就是第一名,他怎么总低着头,看起来阴沉沉的”,没人提起他的努力。
庄骋问完并不催他,耐心等待时,看人的目光甚至带着鼓励,术尔忽然转过身去,他觉得自己辜负了骋哥这样真挚的信任。
“这么惜字如金啊,‘懂’这个字都不肯跟骋哥说吗?”等了半天结果人转过去了,仿佛不肯配合,庄骋故作伤心的口吻,嗓音低沉却带着轻柔的力量,他不着痕迹地往前挪了一步,从后背虚虚地抱了术尔一下,“那就抱一个,我当你回答了,当你听进去了,以后再有这样的情况,是不是可以强硬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