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说得是埃米尔的龙形。
　　显而易见，当时的态度不够正常。
　　“……我宁愿一成不变。”
　　他后悔了。
　　埃米尔深吸一口气。
　　即使所有人都没反应，那也比直接接受最严峻的形式要好。既然事已至此，他只能尝试着蒙混过关，又或者咬死不认。再坏的情况，不过是再度隐居几十年而已。
　　“柏宜斯。”
　　在埃米尔还沉浸于思考中时，尤里极其自然的向教廷一行人，简单的打个招呼。
　　“尤里先生，日安。”
　　像有太多人的时候，通常都是克第斯第一个出面致以问候。柏宜斯的性格过于冷淡，并不适合作为开场说话的人。
　　而总是面带微笑的克第斯，是最好的拉进彼此间关系的人选：“许久不见。”
　　换做柏宜斯，可不会主动说那些惹人昏昏欲睡的客套话。
　　尤里微微点头。
　　打断无趣的社交术语的最佳方法，就是直接拒绝往下深入话题。假如谈话双方都时间紧促，他们必然明白对方的潜台词。
　　所以克第斯没有选择闲谈，而是看了看周围人此时的举动。修复建筑，维护房屋。还有一些居民，正在将地方的碎石块，运送至森林深处。
　　看样子，不久前经历过一场恶战。
　　柏宜斯将教廷的其他成员，一一打发到小镇各处。既然找到了想找的人，剩下的事就好办多了。
　　易莱哲只是让他们去帮助安娜，但却没告知他们究竟要做什么，到哪里去。想来安娜公主应该知道，下一步的行动计划。总不会真是怕她遇到危险，所以派他们护送？
　　那可就太好笑了。
　　柏宜斯正为自己的猜想，而感到无话可说之时，却突然在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灿金色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忽然明白，易莱哲的暗示。
　　每一个人的反应，逐步出现在柏宜斯的脑海之中。最初遇见埃米尔时，那个勉强的神情。易莱哲的忍笑，亚基普听到他们说起伊诺克时的表现。
　　精灵对埃米尔莫名的亲近，金龙赫蒂的反应……这一切的一切，似乎指向同一个答案。
　　当看到这道身影时，所有的秘密都将揭晓。

第 129 章
　　他是最不适合的教皇，却又是仅剩的唯一的领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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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担任教皇职位的人，没有一个真正单纯。
　　当那些可以颠覆认知的事，发生在他的面前，只有没有信仰的混血骑士，才能保持内心的平静。那些可以被称之为重罪的行为，仅仅只是约束着没有权利的平民。
　　那些令人大跌眼镜的传闻，不过是偶尔被放在台面上的日常。也正是因为如此，柏宜斯才会认识到自己的心意，并不因此消沉沉沦。
　　看到埃米尔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易莱哲的意思。即使‘他’没有显露出任何不同，柏宜斯仍旧得知埃米尔的真实身份。
　　“好久不见，埃米尔。”
　　柏宜斯像是不知情一般，主动与埃米尔交流。
　　然而当埃米尔真正停下手中那些，装作忙碌而进行的琐事，抬起头往向那人的时候。人形的黑龙，瞬间意识到对方的贴心举动。他猜测到他的身份，而他却没有表现出来。
　　克第斯结束无用的寒暄，从不远处来到柏宜斯身旁。比起极少数情况下，才将自己的情绪隐藏起来的柏宜斯，克第斯更加理智，也更加敏锐。
　　连不够聪明的柏宜斯都能看出的事，又怎么会逃出克第斯的眼睛。
　　柏宜斯一直都知道，克第斯没有在他面前表现出的那么简单。到他同样没想到，克第斯才是真正处理教廷中黑暗一面的人。
　　克第斯负责教廷中的审讯事务，而这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易莱哲赋予的权利。易莱哲在很早以前，就发现他性格上的问题。所以才会将这样的任务交给他，希望他能够压制住心中的暴戾，做一个正直友好的人。
　　虽然克第斯明白，自己不可能达成易莱哲的愿望。不过他并不排斥，对那些犯人进行审讯工作。能被送到克第斯手里的，都是些罪大恶极的人。不得不说，他很享受这种发泄情绪的行为。
　　如果克第斯没有藏好，多半但凡是见过他的人，眼睛都要脱离眼眶了。可惜的是，目前并没有人能看出他的真实想法。
　　“……我忽然觉得，不久前曾经遇见过你，埃米尔。”
　　所以当克第斯说出这句话时，柏宜斯暗地里轻轻拽动他的袖子。
　　年幼的一方，并没有看出克第斯是故意在试探埃米尔。毕竟他虽然有所猜测，却终究不敢将它看为事实。如果真像想象中的一样，接下来的战局将不再能够受到控制。
　　人类或许能够在龙族的帮助下，可教廷必将置身于舆论的漩涡之中。
　　贵族不会听从他们的辩解，只会觉得教廷是在故意捉弄自己。当自己的盟友将强势的敌对方变为同盟，而自己却毫不知情的时候，谁又能压下心中的猜忌，相信那只是一个意外？
　　他们想做什么，为什么会背着自己与对手联盟。他们凭什么能够联盟，在平民极端敌对龙族的时候。教廷散布龙族的恶闻，却又能在短短时间里恢复关系。
　　传闻究竟从何而来，传播它的目的是什么，教廷与龙族扮演了怎样的角色？
　　猜忌的种子，一旦埋下便必将生根发芽。
　　余光注意到此时身旁人的反应，克第斯心中了然。现在，就是提出疑问的最佳时机。早一步突兀，晚一步无用。
　　埃米尔不知该怎么回答。
　　他的确想过装傻，但事情真到这般地步，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埃米尔只能回答道：“或许？毕竟我与尤里，才离开教廷不久。”
　　少有的废话。
　　所以克第斯挑了挑眉：“的确，我们才分开不久。说不定是最近事情太多，我产生了些错觉吧。”
　　他浅浅的微笑，略过了这一点。
　　总觉得似乎猜测到，易莱哲主教的想法了。
　　刻意让一只被诬陷的龙族，进入比它更加污秽的教堂？着实有趣，令人费解的决定。
　　不管克第斯心中的看法怎么样，都没有人能发觉出他此时的真正态度。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也是他保护自己与柏宜斯的假面。在不能保证埃米尔是否友善之前，他必须足够小心。
　　克第斯没有意识到，他再一次将那些不够熟悉的人，随意划入值得警惕的范围内。或许是莫波的离开，深深刺激到他。像他这类控制欲极强的人，是无法接受任何事物脱离控制的。
　　柏宜斯侧目。
　　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奇怪。但具体问题出在哪里，并不能确定。他知道埃米尔在装傻，那克第斯的反应又是什么？
　　不像试探，因为问的不够深入，但也不像是被搪塞成功。如果说只是问候，那又不符合克第斯的性格。他不是那种喜欢直言直语的人，不可能直接向外人表明自己的想法。
　　当然，被划为内人的只有柏宜斯一个。
　　“两位来找安娜公主，是准备离开这个小镇，还是需要做些别的事宜？”
　　尤里帮埃米尔转移话题。
　　不得不说虽然极为生硬，但确实比当初的精灵好得太多。能够意识到话语中的真正含义，并且找到打断它的适合时机，从某种意义上说，已经成长的足够优秀。
　　克第斯从善如流。
　　“不清楚。”
　　他神情自若：“易莱哲主教只是让我们跟上队伍，却没有告知我们需要做些什么。或许等下我去问一问安娜公主，就能知道究竟该忙哪些事了。”
　　不过克第斯觉得，安娜也不会知道要做什么。她只是一个被推上皇位的小姑娘，对□□势的感知程度，甚至还比不上纯粹是不愿意多想的柏宜斯。
　　柏宜斯尚且不认为，他自己能够担任教皇的位置，更何况是安娜。虽然教廷几乎可以与皇室相提并论，但比起在单一国家的影响力，终究还是不如那里的王。
　　或许是易莱哲想要卖一个把柄给安娜，并且让他们承受安娜对他们的容忍？确实，友情不一定能长久，但利益的关系永存。
　　克第斯笑的温柔，而又不带有攻击力。
　　“原来如此。”
　　尤里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追问。
　　本来他也没打算，真的去打听消息。不过是岔开话题而已，问题的答案与否，跟他有关系吗？
　　想到这，精灵一顿。
　　不过总觉得，似乎忘了什么。
　　而一旁的埃米尔，脸上则写满了惊恐。
　　别吧。
　　安娜身边，可还有一个班森！
　　一想起班森那副半人半龙的模样，埃米尔就感到背后有阵阵寒意。就像他的伪装，会无辜的被人掀开似的。
　　所以当埃米尔压下心中的不安，强行让自己看似不经意的用余光，瞄向安娜那边时。他瞬间失去表情，仿佛与传说中的石化之眼对视过一样。
　　很好，不用挣扎了。
　　看着站在安娜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情绪高兴得将自己的尾巴，摇摆的像一条欢脱的狗一样的班森。埃米尔的心好似被寒风吹过，满满的都是冰冷。
　　他就算不再自欺欺人，也不能接受龙族的风评多次被害！说你呢班森，真把自己当狗啊，摇什么摇。
　　埃米尔表情不变，但眼神中却带有莫名的杀气。这让本来才刚看到他，正想与他打声招呼的班森，头皮发麻不敢说话。
　　“……你这是？”
　　班森没来及说话，埃米尔正忙着瞪龙。尤里在看着埃米尔，柏宜斯打算向安娜套话。所以此时说话的人，是克第斯。
　　克第斯的脸上，带有恰到好处的惊讶。
　　既不会让班森感到突然，又不会显示出克第斯的真实情绪。虽然不够吃惊，但也似乎带着意外。
　　任何看到克第斯的人，都无法判定出他究竟是想要套话，还是故意假借这个问题，来旁敲侧击出其他的东西。
　　班森意识到，这是在向他问话。
　　“这个……说来话长。”
　　他正想复述一遍不久前的经历，但却没能说出口。因为克第斯露出歉意的笑容，并打断了班森的话。
　　“想来这是一段不寻常的经历，只可惜我们不得不让您回想起它。”
　　城府颇深的克第斯，湛蓝色的眼眸中充斥着以假乱真的了然，以及略带担忧的鼓励：“虽然不少人可能听说过什么……但我相信，无论是什么种族的生灵，都有善恶之分。我来问您，不过是想要避免别人，受到其他可能会威胁生命的危险。”
　　不愧是最受欢迎的教廷成员之一，克第斯做出的一举一动，都是最符合他人想象且能够与之拉近距离的样子。
　　他的表情太过真诚，以至于明知道那是伪装的柏宜斯，都有一点无法忍受。
　　柏宜斯借着衣袖的交叠，顺着衣摆轻轻摇动克第斯的袖子。克第斯没有回头，却不着痕迹的退向柏宜斯半步。
　　让他吃醋，可不是他的想法。
　　听着班森磕磕绊绊的回答声，克第斯抽空对柏宜斯露出笑容。随后又再度回头，继续忽悠班森说出所有的经历。
　　即使不是他的想法，但能让柏宜斯露出那种吃味的表情，也是相当不错。可惜班森实在不知道太多东西，不然还能多问一会儿。

第 130 章
　　“不如先去吃一下晚饭，等之后再来商讨，该如何增加警戒。”
　　获得完所有情报，克第斯不想再听班森闲谈。红枫国现在自身难保，谁没事做去想重建皇宫以后，该怎么增加皇宫的守卫队伍？
　　所以他用温柔且不容置喙的声音，对班森与安娜说：“太晚了，再不去用餐会影响您的休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看似是为他们着想，实际上是懒得再听那些没用的假如。教廷不会受到战争的影响，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信仰教会的信徒。但受到冲击的红枫国，可就不一定能幸免于难。
　　战争结束后还有没有它都说不准，想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处。
　　不过比起价值不高的班森与安娜，克第斯更想向另外两个‘人’问些东西。所以他那湛蓝色的眼睛，与灿金色的眸子对视。
　　“真是出乎意料的情况。”
　　柏宜斯看懂克第斯的暗示：“没想到，他竟然会变成那种模样。”
　　他们应该曾经有过几面之缘，不曾想总是跟着安娜公主的男人，从完全的人类变成为半人半龙……话说回来，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柏宜斯想不起来了。
　　不是大事，无所谓。
　　尤里淡淡的看向克第斯。
　　精灵知道，这是他在试探他们。
　　“确实，出乎意料的结果。不过好在，至少人还活着。安娜很喜欢他，想来即使有些变化，也没太大关系。不过……”
　　呵，故意与他这个精灵，还有被怀疑种族的埃米尔说这种话。
　　尤里话语一转，略显刁钻的问：“我听说教廷不甚喜爱龙族，但班森先生却变成龙的形态……不知道，你们两位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精灵将问题抛回克第斯。
　　克第斯早有准备：“虽然书中说龙族全是恶魔，但我们却不那么认为。至少对于我与柏宜斯来说，龙族中也会有值得相识的朋友。”
　　他看向柏宜斯，柏宜斯也看向他。
　　“我们是教廷，不同于皇室。”
　　克第斯语气平稳的说：“一个国家的统治者会提防异类，但我们不一样。人寄托信仰于神，有教堂的地方就会有信徒。国王会变，神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