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担心她们是否会受伤，因为教皇大人会保佑她们。只要安娜头脑正常，就必然安然无恙。
　　“我想要的……”
　　能成为怨气最重的幽灵，艾娃自然有她自己的愿望。
　　“要能吃饱，每个人都能有住处。”
　　她想要的，只有这么多啊。
　　越来越多的魔物，开始攻打红枫国。
　　在红枫居住的平民，不得不离开他们生活已久的故土。而即使是没怎么受伤的教廷成员，也开始感到疲惫。
　　阿娜丝塔大教堂中。
　　作为代理教皇，同时兼任红衣主教的柏宜斯，对目前的情况感到棘手，而又非常头痛。
　　他并不希望克第斯加入战争。
　　因为克第斯没有柏宜斯那样强的近战能力，并且还体弱多病。哪怕头脑灵活，心思缜密，却也抵抗不了实打实的进攻。
　　但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柏宜斯就不得不亲自带着人手走向前线。克第斯看到他做先锋，肯定不会放心。
　　那样的话，他就只能带着他上前线。
　　魔物可不会对人类手下留情，柏宜斯不能保证克第斯安然无恙。所以如果能找个办法解决魔族，又或者……
　　柏宜斯在心中说。
　　又或者，让克第斯独自离开。
　　那是一项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万一魔族攻进城中，他没有办法顾及每一件事。保护克第斯，就没办法专心守护城池。
　　他不在乎教廷怎样，但克第斯对它有感情……他不能不顾他的感受，哪怕自己只对教廷中的某些人有一点留念。
　　算了。
　　柏宜斯叹气。
　　康拉德肯定不愿意逃跑，亚基普和伍德洛两个死脑筋的傻子，绝对不可能临阵脱逃。加上他的哥哥，也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想想别的办法，尽量拖住克第斯。
　　他一边想着，一边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公务。
　　而在柏宜斯看不到的地方，他那有责任心的哥哥，正暗自里默默策划着该怎么阴他们一手。以便名正言顺的，把教廷里的熟人一波打包带走。
　　这个可怜的家伙，还以为他哥哥是个正直的好人呢。
　　“克第斯？”
　　被叫住的人回头。
　　“啊，是康拉德。”
　　克第斯笑的温柔，脸上没有丝毫的不对：“你怎么有空来找我，康拉德？”
　　“来看一看仓库。”
　　看了一眼克第斯后，康拉德没有多想。
　　他回复道：“跟你一样，来看一眼粮食的存量。”打仗可不能饿着肚子，必须有足够的补给才行。
　　“确实。”
　　克第斯笑的一如既往。
　　不过他究竟在想什么，也只有克第斯自己才知道。
　　“不过现在来说，还算足够。”
　　现在是一个不容易被发现的好时机，所以才需要他来窥探。
　　面带微笑的人，与康拉德一同检查粮食。至于他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谁知道呢？
　　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送走康拉德后，克第斯再一次独自注视整个粮仓。现在人手不足，既然他们是地位较高的成员，也不得不负责自己的就餐。
　　绝大多数底层成员，要么受伤要么因太弱而被迫离开红枫国，早就没什么专职处理杂事的人。照顾伤员都不够，哪里有时间纠结饭好不好吃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克第斯的表情凝固了。
　　他忽然想起，最近城中的论调。
　　哀伤的情绪开始蔓延，有人觉得教廷根本就无法战胜堪比天灾的魔族大军。有的人试图离开红枫，而有的人决心死守城池。
　　还有的蠢货，试图向魔族臣服。
　　可笑。
　　他收敛起笑容。
　　妄图获得异族的垂怜，不亚于痴人说梦。凭什么就一厢情愿的认为，魔族会愿意收留一些没用的废物？
　　但愿教廷内部，没有这种蠢人。
　　克第斯冷着脸，往外走去。
　　如果有谁敢散布谣言，他必然追究到底。他本就只对那几个朝夕相处的人有感情，教廷未来会怎样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想让柏宜斯成为教皇，不过是他的弟弟才最适合那个位子罢了。
　　想到这，克第斯的神色又恢复柔和。
　　他的弟弟虽然不是纯粹的人类，但却拥有比人类更加纯洁的心。无论是哪一个能以‘圣’称呼的主教，都比不上柏宜斯。
　　柏宜斯的善良发自真心，他的眼中没有高低贵贱，只有‘人’。
　　他想让柏宜斯成为教皇，那样他的弟弟就能不受异样的眼光，像每一个正常的人一样生活……而不是卡米拉口中，混血的杂种。
　　与柏宜斯一样，克第斯同样对卡米拉没有半点好感。她是被宠坏的贵女，不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魔鬼。
　　他与他。
　　才是深陷泥潭，不可自拔的恶魔。
　　童年的回忆，令克第斯的脸上挂起虚伪的笑容。因为只有使用自己的皮相，才能获得别人的同情。柏宜斯是个好孩子，可直白的感情不能让他们活下去。
　　时间过得太久，假面早就无法拿下。
　　那份伤痛……
　　在迈出仓库大门的瞬间，克第斯的脸上，再一次挂起笑容。
　　那份伤痛深埋于灵魂，无法治愈。
　　……
　　“书”是一个契约，书写下神的愿望。
　　祂们不甘心消亡，试图重新返回人间。
　　法则做出让步，因为未来不仅仅只由‘祂’来掌控。那位比‘祂’更早诞生的神明，同样对这个选择感到不满。
　　这是法则第一次发现，原来‘祂’自己也会如此在意其他神明的感受。
　　或许是在漫长的时间中，‘祂’早已习惯另一道身影，在身边喃喃自语。
　　所以才会放任那些神明，做出忤逆‘祂’的决定。
　　法则在虚空之中，远远望向居住着众多人类的大陆。那里不仅仅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土地，更孕育着整个世界的未来。
　　永恒的、一成不变的神明，不可能主导世界的命脉。因为祂们根本就没有继续变化的能力，祂们是仅仅代表一份必然。
　　从法则诞生之时，一切都成为定数。
　　所以‘祂’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卡俄斯难以接受这份必然。

第 111 章
　　卡俄斯与法则几乎相伴而生，祂们一个诠释着整个世界运行的轨迹，一个代表一切的起源。
　　法则一直以来，都认为祂们不会有任何分歧。事实证明，‘祂’错了。
　　或许等到那份被放任的契约，真正成为历史的时候……祂们的想法，才会殊途同归。
　　在人类看不到的高空之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们，直到世界走向尽头。
　　…………
　　魔族，越来越多的魔族。
　　痛苦，哀嚎。
　　就像所有的战争一样，那些恐怖的事一件接一件降临到人世间。
　　人们开始疲惫，开始寄托情绪于虚无缥缈的神明。他们的心太过劳累，以至于无法支撑自己独自面对现实。
　　看不清未来的路，不明白前进的方向。
　　缺少向导的指引，人心陷入混乱。这样不明真相的战争，完全不同于曾经的任何一场争斗。他们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受到如此惩罚。
　　幸存下来的人，试图劝贵族们向非人求助。
　　‘能活下来，才是最该考虑的事吧。’
　　‘等级什么的，那是很正常的事啊。’
　　‘无所谓，反正我们是平民。’
　　站在自己立场上考虑的人们，不明白安娜公主与伊芙皇后想法。
　　毕竟对于认可等级制度，且不在意种族差别的平民来说。无论谁当贵族，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活。
　　他们想象不到，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安娜不知所措。
　　一个人发出疑问，她能够进行劝导。
　　但一群人发出疑问呢？
　　那就不会再有人，听从她的话语。
　　她的处境很是尴尬。
　　一方面，安娜的身份代表皇室与各大贵族。而另一方面，她又是这个国家少数身份高贵的人。
　　虽然安娜回来的晚，但在伊芙皇后的帮助下，她很快便在平民中颇有声望。她做出的很多选择，的的确确满足了大多数人的需要。
　　人们尊敬着她。
　　可骨子里的东西，令他们很难信任这个小姑娘。安娜没结婚，她的年纪又太小。战争不同于以往的安稳，那是没有女人的地方，那是男性占据主导权的战场。
　　这样的情况下，甚至教廷的圣骑士伍德洛，都比安娜的话语更加有用。
　　安娜想要劝说所有人，太难了。
　　变成小龙模样的班森，心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听见了所有的对话，他知道安娜的选择才是更远见的答案。她会成为留名于世的女王，毋庸置疑。
　　这些人看不到未来，他们只能止步于此。
　　在这样的氛围里，即使人们听从安娜绝大部分指示。但最为关键的战争，还是只能依靠她的舅舅巴泽尔来下令。
　　安娜很清楚人们的想法，可她仍会感到难过。她是真心想要帮助他们，但他们确实理解不了她的意思。
　　如果不是教廷明令禁止与非人私下联系，并且巴泽尔舅舅也严肃的拒绝了人们的建议。想来等不到她听见风言风语，就看到非人占领她的国家了。
　　是的，安娜已经将红枫国看做自己的责任。她要为这片土地负责，她想要肩负起人类的未来。
　　伊芙皇后非常心疼她的女儿。
　　她是一个好运的女人，几乎没有遇见过太多挫折。拥有过人头脑的她，轻易将未来的所有发展，都一一预判出来。她擅长算计，任何事都不能逃出她的推演。
　　即使有一段时间过得相对狼狈，但也比其他同样遭遇的人，强的太多。
　　安娜的窘境，令她的心中敲响警钟。
　　这是伊芙皇后第一次遇见超乎预测的事，但愿能成为最后一次。
　　这是因为傲慢，才使她们如此难堪。
　　平民的顺从，令她们本以为他们会一直安静的执行任务。可事实证明，她们错了。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如果以后再想当然的替平民做出决定，平民说不定哪天就会反抗。
　　哪怕与拉迩胥国的人朝夕相处，伊芙皇后都没有现在这样清醒的认知。不过是几天罢了，流言便让她们寸步难行。
　　如果情况再这样恶化下去……
　　站在皇宫的高墙之上，伊芙皇后看着下方令她熟悉而又陌生的人们。
　　她们就不得不选择，让非人接手他们的未来。到时候，再不会有后悔的机会。
　　而这一次，埃米尔与尤里确确实实不可能帮助她们。
　　作为龙与精灵，他们是令人类忌惮的非人物种。而作为伪装成人类的类人形态，埃米尔的身份又不足以影响整个局面。
　　他们只能坐在台下，旁观人类的痛苦，冷眼看着人类在不幸中哀嚎。
　　“说不定……会有转机。”
　　尤里知道，埃米尔其实很喜欢人类。
　　他将自己的手，缓缓放到身旁的肩膀上。
　　“虽然我是在安慰你，但人类就是那种神奇的生物。他们会给自己带来转机，选择相信他们吧。”
　　埃米尔轻轻抬起手臂，让手放在属于精灵的手背上：“是我心急了。”
　　他太过希望人类能得到机会，以至于差点误入歧途。
　　压抑下心中的焦虑，人形的黑龙慢慢说道：“……谢谢。”他见过太多的离别，他不想再送他们走了。
　　“你不用对我道谢。”
　　直视着那双幽绿色的眼眸，看着埃米尔的脸。
　　尤里在恍惚中，突然惊醒。
　　“你……”
　　精灵忽然意识到，为什么埃米尔会如此焦躁不安。
　　“想开一点吧，我们必然会将他们送走。其实这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个必然的过程。”
　　尤里轻声说道：“我和他们不同，我保证。”他知道埃米尔早已不能忍受，身边的朋友一个接一个离开。
　　原来是这样。
　　精灵终于明白，黑龙思索的问题。
　　不仅仅是歧视，更是一种恐惧。他恐惧着生命的离开，因为相处的时间太过短暂。
　　如果从未获得过真心，就不会对此抱有期待……也就不会为生命的流逝，感到悲伤。
　　埃米尔沉默了。
　　看的离别太多，他同样会心累。
　　他是最强的龙族，可他也有做不到的事。他无法阻止人类走向死亡，他无法左右任何生物的思想。
　　力量是重要的东西，但它不能让他获得一切。当埃米尔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他便开始了独属于他的旅行。
　　“卡米拉。”
　　“你要回去。”
　　易莱哲主教徒劳的伸出手，随后又放下：“是……对不起。”
　　“我不想，你对我说‘对不起’。”
　　卡米拉的神情里，不仅仅是她一贯的冷漠：“你凭什么不听我的话？”
　　“我是预言家，我才是……”
　　“对不起。”
　　易莱哲打断了她。
　　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对不起。”
　　这是第一次，他违背了她的意愿。
　　“我不想听！”
　　卡米拉的情绪瞬间失控：“我不想！”
　　凭什么……凭什么！
　　易莱哲欲言又止：“我……”
　　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卡米拉是他幼年时的一场梦，他对她有着别样的心思。即使易莱哲明白，自己与卡米拉永远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