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运作起来了吗?
他的好朋友…耿犬的隐疾好了吗?
正想着,身侧忽然落下一声感叹。
李应棠踱了过来,“等回到京城,可比不得北疆,你和陛下就要分开了。”
宁如深闻言愣了下。
李应棠一副掏心窝子的模样,“同帐的日子不多了…本王,言尽于此。”
他补充,“我是为你好。”
宁如深回神,洞悉道,“你是为你好。”
“……”李应棠摇头叹息,负手离去,“你自己思考思考。”
那道满是心眼子的身影滑走了。
宁如深在原处立了会儿:
他一直没想太远。等回京之后,的确是李无廷就要回宫,而自己就要回府。
他们在北疆夜夜相拥而眠。
等回去后,自己能习惯吗。李无廷呢,晚上会想着他吗?
…
不过,还没等他们整顿回京,北疆大战得胜、换得一座城池的消息便加急传入了京城。
朝中震动,举国大喜——
宫中,文华殿内阁。
季劼看着传回的捷报,高兴得胡子都翘了起来,“好好好!陛下果真是英武不凡,御驾亲征一个月便旗开得胜,凯旋还朝!”
周围同僚也都凑过来:
“不愧是陛下,天佑大承!”
“但要说不得了的,还有宁大人——”
“喔,怎么了?”
郭尚书细看过战报道,“看,宁大人只身入狄营,大半夜同定远军里应外合,这才活捉了北狄大王子!”
众臣顿时惊叹,“还有这事!”
他们纷纷惊叹着,旁边半大点的李景煜趴在桌沿,睁大了眼睛:喔……
待内阁散会。
李景煜出了文华殿,迎面便碰上了管范几名重臣。
管范等人也是面有喜色,“殿下,听说大军得胜,准备还朝了?”
李景煜负手老练,“不错。皇兄英勇,加上宁大人半夜潜入狄营,这才活捉了北狄大王子!战事已经结束了。”
一干重臣张大了嘴,“竟是如此…!”
“正是如此。”
双方寒暄几句很快告别。
管范离宫后去了礼部。
这会儿“大军得胜、御驾班师回朝”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耿砚来礼部送文书,正好赶上午饭。
他毫不客气地蹭了下来,顺便打听,“管大人,北疆怎么样了,宁琛他……也该回来了吧?”
“自然得回来!还得论功行赏。”
“什么功什么赏?”
管范一抹胡子,激动分享,“听说宁大人半夜潜入狄营,生擒了北狄大王子!北狄大败,不得已割让城池。”
“……???”
耿砚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把碗一搁:“嚯!”
作者有话说:
宁大人:京城的大家怎么样了?
京中的大家:传下去,宁大人生擒大王子了!
第79章 这大半夜的
宁如深对京中的涌动还不得而知。
这几天整顿完北疆的事务, 派去的大承军也在鄯城驻扎下来。
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京。
当晚,军中设了庆功宴,也当作是为御驾送行。
全军将士论功行赏, 一派喜气。
正中央的篝火前, 李无廷坐在主位, 霍勉、何良等将领围坐一圈。
热烈的火光载着酒香醺然扑面。
宁如深映着通红的篝火,脑中又浮出前几日轩王的恶魔低语来:
京城不比北疆, 你和陛下就要分开了。
同帐的日子可不多了……
他正端着酒出神,一旁霍勉忽而起身:
“此次我军大获全胜,少不了陛下的神机决策, 全军将士的英勇无畏, 还有宁大人的只身犯险——”
“宁大人, 本将军代全军敬你一杯!”
“……?”
宁如深回神, 他迎着霍勉红彤彤的脸,遥遥接下,“喔, 好…”
很快,何良等人也凑来敬酒。
宁如深还记挂着回去的事。
热情高昂的气氛下,他被敬了一杯又一杯:咕咚咕咚……
李无廷在一旁纵容地看了他会儿。
直到看他喝得双眸泛起潮意, 动作又变得迟缓起来,这才适时止住, “好了。”
一帮兴致勃勃的定远军转头。
宁如深也晕乎乎地转头:?
李无廷端着酒盏起身,清清朗朗的声线传入营间, “朕敬全军将士, 卫我大承——”
话落, 仰头饮尽杯中酒。
营中一瞬沸腾澎湃, 士气喧然:
“陛下万岁!大承万载!”
“我等愿以身护国, 定远守安!”
喧闹高涨的气氛中,宁如深仰头,只见年轻的帝王眉深目远,一身玄衣映着摇曳的火光,身形挺拔修长。
宽阔的肩膀似载着天穹。
他心头也随火光曳动了一下。
正看着,李无廷忽而低眼对来,润玉般的眸光微动,在一片热闹的声响中说道:
“醉了?回帐吧。”
宁如深思绪怔然,点头应道,“嗯。”
…
等回到大帐,他还有些懵。
烈酒的后劲上来了,醺然的酒意在他脑中发酵,他飘忽地缀在李无廷身后。
李无廷看了一眼,已然习惯。
他在心底叹了声,叫德全打了水来,动手替人擦过脸。宁如深配合地仰着头,湿帕擦过他颊侧,一片霞色晕开。
李无廷顿了顿,没忍住低头含吻了下,随后搓了搓那张泛红的脸,将人抱上床,“好了,快睡。”
宁如深窝在熟悉的怀里,正要闭上眼,头顶又落下一声:“明日还要启程。”
他一下又不困了。
明日还要启程。
今晚是他们同帐的最后一夜。
宁如深心潮越发涌动,抓了下李无廷的衣襟,“陛下,困了吗?”
一道低声,“没有,怎么了?”
他在醉意中随心而动,抬起下巴亲上了跟前的喉结:呼……
跟前的人震了下,心跳就乱了。
李无廷低头捧起他的脸,“…想了?”
嘶哑的嗓音勾着他的心潮。
宁如深没有回答,他似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却又意识不到这代表什么。
浓浓的不舍缠得他头脑发晕。
他闭着眼,主动抱住李无廷亲了亲。
李无廷呼吸颤得厉害,滞了瞬,忍无可忍地压了下来——
屏风后极速升温,细小的声音断断续续。
帐中烛火还未熄灭。
主帐外设了哨岗,今晚军中庆功,隐隐还能听见远处热闹的声音。
外面不知在做什么,忽然一声吆喝。
宁如深陷入热潮的脑海陡然清醒了点,意识到这会儿烛火未灭,他们还在帐中——之前都是在野泉里,还从没在这里亲热过。
他忙推了把李无廷,偏过头换气,“陛下……”
大掌擦过他通红的脸,明眸霞色在烛火下美得令人心悸。
李无廷目不转睛,哑声问,“怎么。”
“还在帐里,有人…”
这会儿衣带都落在了地上,玄裳雪衫搭在床沿,垂落了一片。
李无廷喉结动了下,又俯身吻住他泛红的耳垂,有一就有二地说出了那句话,“…只要动静不大。”
宁如深臊得慌,但被酒意醺过的大脑迟缓而直白,顿了下,便随心意地支起膝盖,双手环住了李无廷的背。
肩胛骨抵着掌心耸动了下。
上方的人眉心一沉,面色潮红地俯了下来。
……
烛火摇曳,将出口的声音又被吻封缄。
细碎的声响没入喧闹的营中夜色。
一帐之隔,还能听见外面的巡逻的动静和将士们说话的声音。
闭眼间,仿佛就近在耳边。
宁如深紧张又沉醉,指尖攀着直颤。
光影白昼的沉浮中,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在门口骤然响起一声“陛下歇了?”的问话时,他猛地一抖,在李无廷肩背上落下几道抓印——
德全,“陛下已经歇了,副将有事?”
“末将说送些醒酒汤来,既然歇了,那便不打扰陛下了。”
声音转而远离了大帐。
宁如深抵在李无廷怀里,泪眼婆娑,蹭着对方衣襟。
李无廷低头轻拍,随意扯来一旁的里衣,料理好怀里的人后又拉过他的手,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
……
一刻钟后,一道哑声唤来德全。
主帐中烛火熄灭。
帝王拥着他醉意餍容的臣子,相偎度过了在北疆的最后一晚。
·
翌日,宁如深酒醒起来。
他坐在床头懵了半晌,一些细碎的回忆逐渐涌入脑中。他一口气猛地屏在胸口:
自己居然,如此不知羞耻……!
是因为喝了酒,还是中了轩王的诅咒?
怔然间,屏风后一动。李无廷绕了进来,“醒了?起来准备启程了。”
宁如深勉强压下纷乱的心绪,没好意思去看李无廷的脸,他撑着身起来,手心突然一刺,“嘶…!”
他抬手,就看掌心泛红破皮了。
“………”
宁如深又呆住了:?
李无廷视线落来,也默了几息,似乎震惊于他的脆皮。定了瞬,他脚步一动走过来替人穿衣,沉着热气似是自然地说:
“之前有泉水…以后朕会注意。”
宁如深凌乱地应了两声,“嗯。”
一通折腾,终于收拾好。
出帐吃过早饭,三军便已整顿在列,准备送行。
日光下,甲光如金鳞熠熠。
军旗之下红袍厉烈,霍勉、何良等人立于阵前,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整齐排开。
宁如深心头蓦然涌上一股不舍。
过往的一幕幕浮入脑海:裹着黄沙的蹴鞠,碗里多出的棒骨,河中的水花四溅、营里的熏炉白烟……
自此全都留在了这片天高地广的荒原。
霍勉自阵前抱了一礼,随后大手一挥招呼着亲兵:
“臣等恭送陛下出城——”
金鳞排开,声势浩荡:“恭送圣驾!”
李无廷微提一口气,“准。”
…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长绥。
到了城外郊野,定远军集体驻步。
轩王出城后要往南行,定远军留北,而御驾归京。
就要分别,李应棠眸光微动,“陛下,臣…回江南了。”
李无廷点头,“赶紧。”
李应棠,“……”
宁如深,“……”
你们天家兄弟的感情还是那么深。
他目送着轩王凄凉离去,身侧落下一声,“上车。”
宁如深转头,只见李无廷立在马车边,朝他弯了下唇,“我们该回京了。”
·
他们来时要赶路,全程策马疾行。
回去时没那么着急,乘的是马车。
马车内布置得舒适宽敞,铺了软垫,德全在一角侍奉待命。
宁如深好久没困这么舒服的窝,一下摊开,喝了口热茶。正要去拿旁边的零嘴,手就被拨开了。
“手…”李无廷剥着小核桃,抿唇,“不是磨破了?”
宁如深心头一跳!
光天化日,李无廷在说什么。
他指节一蜷,仿佛还能感觉到手心的沉热,赶紧咽了咽提醒,“德全还在…”
“没事,他耳朵闭上了。”
“……”宁如深瞥了眼。
就看德全脑袋上挂了个问号,随后缩成一团,缓缓把自己嵌进了马车角落里。
他闭了下眼:算了。
手心磨破的皮没过两天便已好全。
马车穿城过府回京,沿途都是夹道相迎的百姓。一路上李无廷还要传召官员,进行问话和考察。
走了十来天,才终于听侍卫来报:
“陛下,前面就是虞川。”
李无廷应了声,又扫来一眼,“嗯。”
宁如深一下坐直:嗯???
马车一晃驶入了城中。
他润了下唇,心跳怦怦,也不知是在紧张什么,最终没忍住掀开了点车帷。
道路两旁已站满了高呼万岁的百姓。
他正从帷缝间偷偷看看,便听身后传来一声,“在看什么?”
“……臣有点近乡情怯。”
李无廷似笑非笑落来一眼,“喔。”
宁如深没看见身后投来的目光。
他瞅着瞅着,忽然就看街边食摊上有个小孩正拿了片菜叶,盖上自己的深渊巨口——
宁如深一阵激动:是他的“菜包肉”!
他假装不经意地将车帷一掀,拍拍李无廷,“陛下,来看看风土人情。”
李无廷抬眼一看,陡然默了片刻。
宁如深探头,“怎么了?”
李无廷轻声,“…挺好的。”
“?”他正不明所以,道旁沸腾的人声间突然传来几道声音:
“快看,那就是御史宁大人吧!”
“三品朝服,年轻秀美…没错,正是生擒北狄大王子的那个!”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爱了。”
“………????”
宁如深大惊:什么叫他生擒大王子!
你们的爱这么盲目么!?
一只手忽然拎住他的后领,将他拎回车厢中,车帷倏地放下。
李无廷说,“人多,别探头探脑的。”
宁如深还有些恍惚,“陛下,他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