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钟钧和他完全相反,那狗东西的身体素质特别好,每次学校有什么运动会,各种长跑短跑。毫无疑问,他总拿第一。
时间太久远,孟玉言也有点记不清楚他们到底是具体是通过哪件事情交恶的,但可以清楚记得,每次和他见面时,他们都会互相看不顺眼对方。
钟钧嘲笑孟玉言是个走几步路就喘的林妹妹,说话慢声慢气的,一点都不像个男子汉,也不知道哪天就嘎了。
孟玉言讽刺他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文化成绩何年何月才能追上他,就他这脑子,以后他家迟早败光在他手里。
第2章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孟玉言必须得坦白一件事。
严格意义上,他和钟钧的这些用词其实不能完全是他们自己的想法,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来自家里人日积月累的熏陶。
孟玉言的妈妈难产,在很费力生下儿子以后,几乎没多久就死了。而他爸爸也很快新娶了一个自带拖油瓶的后妈。
虽然那个后妈其实也没怎么虐待过孟玉言,并且在外人面前,那个叫章萱的女人对他做了些面子功夫。
而孟爹则是对孟玉言非常严格…
名义上是为了激励他,为了给他起警醒作用,为了让他有危机意识…他才把后妈的儿子认成干儿子,才经常拿他和干儿子做对比…
但对于孟玉言来说,他的感受却并非如此。这种随时都会被替代的错觉让他变得比同龄人都要早熟,被迫拥有危机感。
在这样随时都会被替代的氛围下,孟玉言当然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他也没有辜负他爹的期待,孟玉言打小脑子好使,他的文化成绩年年稳定第一。
父子俩的关系也在每年成绩的维系下,愈发和谐。孟玉言都不知道给他爹脸上争了多少光,有时他爹也会夸他。
而夸两句的同时,几乎每次会贬低几句钟家那小子,说他就是个莽夫,说现在人靠的是脑子,他脑子行吗?
***
的确,他不行。
钟钧的文化成绩比孟玉言差远了。
每次他爹这么损钟钧时,孟玉言甚至在心底猜测,是不是钟钧的爹也经常在他面前说自己是个命薄的病秧子?
他爹肯定说自己常年吃着药,说自己以后有福也没命享,而他儿子就不同了,长这么大,就没生过什么病。
而且钟钧也不算多么笨,
老师都说钟钧的发展还是挺均衡的。
全班六十八人,他能到十三四名,全年级八百多名,他也是在六十左右徘徊,也可以说很不错了。
前提是…不和次次第一名的孟玉言比的话。和其他人比当然好,但如果对比对象换成第一名,那他的成绩…的确就不怎么好看了。
***
总之,孟钟两人经常拿来做对比。
两家每年出的新品的销量肯定是比一比的,每年他和钟钧期中期末成绩是要比一比,就连他们两个长多高也要比一比。
钟钧那边得了个什么长跑短跑的奖,一般孟玉言都是最快知道的那一个。而相对应的,孟玉言如果得了什么竞赛的奖,相信钟钧也是最快知道的那个。
比着比着,他们俩就这么长大了。
而长大后,能比的东西更多了。
孟玉言换了车,钟钧立马就要换一辆更贵的。钟钧如果推出了一个什么活动,孟玉言这边也会立马跟上一个和他硬杠。两个人之间是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忘记说了,
孟玉言和钟钧也算是有点小名气的。
毕竟两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国内市场基本被占据,国外也在逐渐发展,本来就有一定知名度,再加上两家经常互黑互怼,连带着两家的公子也算时刻关注着。
一些网友极其无聊,还真有人去扒孟玉言和钟钧每一次的考试成绩,扒老师同学对他们的点评;扒孟玉言穿的什么牌子的衣服和鞋子,具体多少钱,而钟钧穿的又什么牌子,价格又是多少。
这种连孟玉言自己可能都不一定会注意到的细节,却被陌生的网友们扒得干干净净,甚至于他们还列了对比的清单,看过去也算一目了然。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
已经不再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
在这样的氛围下,
孟玉言和钟钧关系能好才有鬼了。
后来,他和钟钧各自在国外留学了几年后,又不约而同地回国开始帮助家里的人打理起了自家的生意。
钟钧几乎是一回来就接手了全部生意,他爹他妈操劳了半辈子,终于等到儿子长大了,一点没有贪恋地把手里的摊子全部甩给儿子。
听说,钟家那两口子还学起年轻人,开始全世界环游度蜜月去了。
这算非常信任自己的儿子,
也给了钟钧发展的机会。
但,孟玉言家里的情况要复杂一点。
虽然同样是独子,孟玉言的爹似乎并不怎么信任他,也没有全部对他放权。
就像小时候那样,孟爹收养的那个干儿子、那个比孟玉言还要大一岁的哥哥,可是随时都虎视眈眈盯着他。
孟玉言的处境比钟钧要难多了,情况也要稍微复杂一些,很多时候,甚至有些束手束脚。
***
但不管怎么样,回国以后,孟玉言和钟钧接触的时间就越来越多了。
钟钧学习比不上孟玉言,但做生意这种事看的是天赋,不看文化成绩。
他在做生意上意外地很有一套,经常能够出其不意地让孟玉言惊讶。
当然,钟钧一般想到什么,就能立马就能去做。哪怕失败了也没事,无非就是累计一些试错成本罢了。
作为唯一继承人,钟钧在自家集团的话语权很强,底下的执行力也惊人。
可孟玉言做不到,他做出某个决定后还要请示他爹,等流程下来,有些已经晚了。商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稍纵即逝。
两个人作为同行,
平时难免会有一些竞争行为。
孟玉言和钟钧延续着互相给对方添堵,只要恶心到对方就是胜利的原则,磕磕绊绊的,也这么过了几年。
不出意外的话,
他和他可能会这么一直下去,
但…意外就是发生了,
孟玉言出车祸了。
***
这场车祸虽然没让孟玉言毁容,也没让孟玉言瘫痪,更没让孟玉言残疾,他的胳膊和腿也都好好的,就是…有个后遗症。
***
在外地一个陌生的医院里醒来后,孟玉言把自己的名字,把自己的身份,把自己过往记忆,全部给忘了个精光。
脑子一片空白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没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这种空白不是真的空白,而是灰蒙蒙的,就像隔着一块玻璃,能看到,但看不清,甚至一想就头痛欲裂。
刚醒来的孟玉言反应有点迟钝,缓慢地转移视线,先看看头顶的输液管,又看看病房周围的环境,能感觉自己头被紧紧裹着,鼻尖都是消毒水的气味,浑身都疼。
满脑子都是:
我……是谁?我…在哪?
可能孟玉言那个样子实在是太无助了,一个圆圆脸的小护士特意过来看了看孟玉言的状态,又看了看旁边仪器,语气很温柔地和孟玉言搭话:
“孟先生,你先别着急,你哥刚才被医生叫去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我……还有个哥?
完全不记得的孟玉言只能呆呆看着门口,他不记得了,但脑子里好像,是记得自己有个哥哥来着?
***
很快,一个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步履匆匆大步跨进孟玉言的病房。对方个子很高,比例很优越。
因为太急,走路都带着风。
年龄看着不大,也就二十出头,蓄着一头短发,面部轮廓棱角分明,身材高大却不粗犷,属于人群中也能一眼看到的惹眼。
嗯,是一个挺英俊的帅哥。
之所以孟玉言能一下就肯定他是来找自己的,不可能是找别的什么人,也是因为他从醒来发现自己住的是一间单人病房。
这间病房除了他,没别的病人了。
***
而男人的确是来找他的。
对方在推门而入后,一眼看到孟玉言醒了,动作瞬间变得有些停滞,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
他不自在地咳了几声,声音干涩:
“哟,醒了?命还真硬啊。”
之前隔得远,有些没看清,等这时走近了,孟玉言看到他眼底有非常明显的青黑,一看就是没睡好,下巴处还有一点浅浅的胡茬,身上的衣服还有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他熟练坐在孟玉言床边,看到他醒过来以后,原本皱着眉的都放松了。
男人刚摸出烟,又偷看了孟玉言一眼,故作镇定地干咳了几声,又悻悻地把烟收了回去:
“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虽然这个男人语气凶巴巴的,
但说出的话确实是在关心他。
***
当时刚醒不久的孟玉言其实不认识那个男人,但看到他第一眼,心里却没由来地冒出来一个念头: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他平时什么样?他是谁?
再想就想不起来了,头特别疼。
孟玉言还想说话来着,奈何喉咙太干了。他非常想喝水,又完全动不了,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那个陌生的男人。
那个才阴阳怪气的说孟玉言命真硬的男人,见此情景又不动声色地过来拿棉签蘸了水涂抹着他干裂的嘴唇。
那一刻,孟玉言居然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心疼,虽然对方的语气依旧不怎么客气。
“喂,孟玉言,医生说你现在还不能喝水,再忍一忍吧。当然,你要是急着想死,我也不拦着…”
***
孟玉言那会儿没醒多久,
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又睡着了。
倒是记得中间迷迷糊糊好像是醒过好几次,有时是半夜,有时是白天,有时候还发着烧,太混乱了。
但每次醒来无一例外看到的都是同一个男人,他一次比一次憔悴,而孟玉言的状态反而是一次比一次好。
再后来,孟玉言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可以喝水了,也可以吃流食了,也慢慢能坐起来了。
孟玉言对那个男人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镜子…给我…”
对,哪怕那个时候的孟玉言连自己全名都不记得,他什么都不知道,但并不妨碍他知道自己出车祸以后…
第一个要最关心的,
就是看看自己的脸怎么样了。
***
那个男人似乎对孟玉言的这个行为一点都不惊讶,他拿着镜子放在孟玉言面前:“嗯,放心,脸没事。”
失去记忆的孟玉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
嗯,他在心里点评,不错。除了有点苍白,五官还是挺端正的,长得还行。
接着,孟玉言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是谁?我…是谁?”
男人之前还一脸镇定的表情瞬间有了明显的裂痕,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很快,他又在孟玉言面前张开手,一脸严肃地问:“这是几?”
孟玉言甚至都懒得翻白眼,有气无力地开口:“五。”
他松了一口气:
“哦,太好了,幸好没傻。”
然后,很快转身去叫了医生。
第3章
一堆穿白大褂的医生乌泱泱涌进孟玉言的病房,他们一大堆人仿佛看着什么新奇生物那般,围着孟玉言不停商量着什么。
其中一个老师模样的医师边拿着孟玉言的片子边和旁边的年轻点的学生趁机教着知识点。
而当事人则一脸懵的看着他们讨论着自己的片子,最后一致得出结论,说孟先生的脑子哪里有一块小淤血,记忆会模糊很正常。
“……那,那还能恢复吗?”那个一直照顾孟玉言的男人很着急和医生开口询问,噼里叭啦的问了一大堆问题。“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我这个朋友他从小体质就不太好…”
他太着急了,医生反而很淡定的让他不要急,说车祸本来也不是很严重。再说了,当时送来的及时,抢救得也非常顺利。
说孟玉言能够这么快苏醒就已经侧面说明了手术结果的很好,很成功。完全不需要担心。
“但…毕竟也撞到了脑袋,就算有点后遗症也很正常,等脑子里的淤血散开就好了。”
医生一边说话一边在手里的本子里记录着什么,“先…观察观察吧。”
失忆的孟玉言则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认认真真听着医生的话,时不时点头,“哦,哦…知道了。”
他不知道他这幅表现和他小时候如出一辙。小时候的孟玉言就是这么乖,被医生嘱咐要吃药时,也一直这样乖巧点头。
***
等那群乌泱泱的医生走了,
钟钧则在床边给孟玉言削着苹果。
忘记说了,是孟玉言突然说想吃苹果的,而且他说的苹果,不是想吃生的苹果,也不是切块的,他是想喝苹果汁。
“要鲜榨的果汁。”
孟玉言特别强调。
***
钟钧听完他的要求以后,沉默了两秒。看来就算失忆,也没把平时那些臭讲究的毛病给忘了啊。这是钟钧当时的心声。
也对,就算没有记忆。
孟玉言也还是那个孟玉言。
嗯,他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