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的乔清彦看看自己小小的小外甥,他正一脸紧张,似乎生怕自己的舅舅打那个小屁孩,而那个小屁孩,也并没有跑,反而凶巴巴的也想过来护着孟玉言,
“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的!”
还是个小孩的钟钧胆子非常,对上一个比他高许多的成年男人,还能非常凶巴巴的反驳,“而且,我们又没犯错!”
“………”
两人如此依依不舍的样子,愈发衬得乔清彦像棒打鸳鸯中的那个棒。
***
“我一直不喜欢那小子,你知道的。”乔清彦提到钟钧,连名字都不想说他的,不过既然孟玉言问了,他也就说了。
“不过,你出事的消息的确是他告诉我的。也不知道钟钧从哪里弄到我的私人联系方式的,我猜可能从你这里拿的。”
乔清彦不疾不徐的缓缓道:
“一开始他是说你出事了,让我来医院看看你。后面又说什么你状态不太好,他想带你出去玩玩散散心…”
“………”
孟玉言点了点头,表示继续。
***
其实钟钧做的,远远还不止那些。
在孟玉言出事后,包括车祸那天的周边监控,肇事司机的个人资料,账户资金流入情况等等全部给乔清彦发了一份,包括他怀疑的对象。
那小子这几年倒还算成长得可以…
乔清彦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并没显露分毫,关于车祸另有隐情的事情是钟钧和他提前说过的,让先不告诉孟玉言。
看着已成长为成年男人的孟玉言,乔清彦有些感慨:“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孟玉言和他妈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像。
从外表看,两人都是那种冷冷清清的性子,虽然看着不易接近,不重感情,好像万事不挂心。实际上最重感情,最最心软。
第18章
和自己舅舅见面后,孟玉言知道了大部分真相,但即使如此,知道和自己真切的想起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他那天出去本来是想自己采购点食材,可食材没买到不说,回来后人也有些没精打采,吴伯很担心的问他怎么了。
“没事,就是昨天没睡好,现在有点头疼。”孟玉言的大脑仿佛被强行塞进去许多东西,很痛,但还是强撑着维持平静。
“我稍微休息一下就好了。要是钟钧回来了,就说我在午睡。”孟玉言顿了顿,“我人不太舒服,午饭还是让阿姨做吧。”
“哎,好。”吴伯连忙应着,等到孟玉言上楼了,隐约能听到他去厨房嘱咐的声音。
***
整个人刚躺进床上,孟玉言就仿佛被软绵绵的被子整个吸了进去,连动一下都没力气,只能拿手背盖着眼睛,遮住光亮。
脑袋里涨涨的疼,
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
睡过去的孟玉言又开始频繁的做梦,不过这次做梦的情况和以前都不一样。以前虽然也做梦,但每次醒来就想不起来。
这次不同,原本像隔着一层磨砂玻璃的画面变得清晰又生动,一幕一幕,越来越清晰。
***
距离孟玉言出院一个月零三天后,他再次从钟钧家里醒来后,脑子里已经完完全全的把以前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完完全全的记忆,不仅仅是小时候的那些记忆,还包括长大以后的,包括在异国他乡的记忆,包括出车祸之前的那些点点滴滴。
钟钧从小性格好,玩的好的朋友不止孟玉言一个,而孟玉言玩的好的,却只有钟钧。
“你要是跟他们玩的话,以后就不要和我玩了。”还是个小孩的孟玉言就已经会这样说了。虽然钟钧基本上都会选择孟玉言。
“好好好,我选你,选你!”
认真来说,其实两个人也没有发生过什么很重大的事情,他们幼年亲密,长大后各奔东西,再相聚时都已经成年。
发展领域不同,性格不同,又因为是是竞品,彼此还得互相避嫌。种种原因混杂之下,自然就这样渐行渐远了。
而这次失忆事件,
又把他们紧紧的缠绕在了一起。
***
孟玉言还没醒前,钟钧就回来了。
知道他在休息,钟钧轻手轻脚的上楼,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并没吵醒孟玉言。
本来只是想着看看他,结果看到他哪怕闭着眼睛睡觉,也依旧紧紧皱着眉,整个身子都在发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钟钧还以为孟玉言这是和以前一样,可能是梦到了什么,依旧熟练替他按揉着,为他擦拭额头上不停往外冒的汗液。
而睡着中的孟玉言也依靠着身体的本能紧紧贴着钟钧,抱着他,无意识的发出一些很难受的哼唧声。
***
于是在孟玉言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睡之前还是一个人的,可那会儿却以一种非常亲密的动作趴在钟钧的胸口睡觉。
脸颊贴在他的胸肌上,一只手臂还挂在他肩膀上,然后钟钧的手还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的背。
如果是以前当然没事,可那会儿孟玉言已经完全想起来了。既有对自己过去行为的万分羞耻,和居然被钟钧给戏耍了的极度恼怒。
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
仿佛是被打翻了的调色板。
***
“怎么样?好点了吗?”
钟钧觉察到孟玉言醒了,但因为视角的关系,他根本看不到他的脸色,自然还以为这次和之前一样,熟练的安抚着。
“没事的,小玉,想不起来也没事。”他吻在孟玉言的发顶,“你会想起来的。”
“…………”
孟玉言没说话,不是不生气,单纯只是觉得他那会儿躺在对方怀里的姿势和动作并不太适合正经的谈话。
他只是想把手臂抽回来,想从钟钧的胸口起来而已…腰间却突然被钟钧的手臂一用力给捞了回去。
那会儿的钟钧还完全不知道孟玉言已经想起来了,他还笑嘻嘻的和孟玉言嘴欠:
“哎,早上不是挺主动的嘛。我要出去上班还不舍得我呢,这会儿又要推开我,好无情啊,小玉……”
***
本来就在即将暴怒的边缘,钟钧又在火上浇油。“啪”地一声,孟玉言只感觉自己脑海里某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刹那间断了。
***
钟钧后面的话都还没说完,先感觉自己的手臂传来一阵刺痛,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就被孟玉言反应很快的按在身下了。
对方跨坐在他身上,单手揪着他的衣领,脸色铁青,眼里直晃晃冒着两簇火苗。看这个眼神,钟钧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他肯定想起来了!!!
恢复记忆的孟玉言一如钟钧预料到那样生气。因为太气愤了,反而极怒反笑,说话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你说,我是你的…舔狗?”
“你说,我对你…爱而不得,苦苦追求,死缠烂打,而你终于被我打动,这才勉强同意和我在一起?”
孟玉言就这么语调冰冷,咬牙切齿的重复着钟钧之前说过的话,说完后他看着钟钧。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
钟钧下意识就想狡辩:
“小玉,你听我给你解释…”
这话不仅没有让孟玉言成功消气,反而让他更加生气。
下一秒,疼痛如雨点般落在钟钧身上,他不得不抬手护着自己的脸,以前能一打四的主儿被打得毫无反手之力,看起来好不狼狈。
“哎!你怎么上来就打人啊?!啊嘶…有话好好说嘛?!你怎么还咬人啊?!!”
几曾何时,分明也是钟钧教过孟玉言。
他手把手地教着孟玉言,打人就要出其不意,谁tm打架还要提前那么礼貌的告诉人家,肯定要下手快准狠啊。
——你下手快,对方反应不过来,你才能占到先机,先别说最后赢不赢,反正气势上不能输。记住了没?
***
此时的钟钧曾这样叮嘱过孟玉言,那时的他在教孟玉言时,肯定也没想过吧。
自己曾教过的拿着打哪里哪里疼之类的小技巧,未来一天会被孟玉言用在自己身上。
——别说,痛还是有点痛的。
曾经瘦弱的小豆丁早不是几岁的小孩,他已经长成一个成年男人,哪怕体质没钟钧好,但架不住他实在是太生气了。
***
可能心虚,也可能怕还手会伤到孟玉言,总之因为种种原因,钟钧并没有全力还击,只是尽可能的先护着自己。
钟钧完全是被迫防御着,混乱中,他和盛怒状态下的孟玉言双双从大床上滚了下来。
而在他们扭打期间,屋里好多东西都弄倒了,霹雳啦啪的,弄出来好大的动静。
就在孟玉言差一点就要撞到墙壁,钟钧依旧下意识拿手给他挡着,手被重重的磕到瞬间,是真他妈疼啊。
也是那会儿的空档,
外面的门被大力推开了。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推门的是家里的几个雇佣工,因为听到楼上传来的动静,非常担心是主人家受伤了,所以特意上来看看。
上来前可能还以为是家里进贼了,结果上来以后,看到倒在地上的两个人以后,几个雇佣齐刷刷都愣住了。
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明明这两人上午还那么恩爱的一起吃饭,甚至在钟钧出门时,还依依不舍的搂着抱着。
孟玉言那会儿还说,他要出门另外买什么食材来着,说给钟钧做小吃呢。这会儿别说小吃了,两个人挂着彩,满地狼籍。
“…孟,孟先生?你们这是怎么了?”
“这…这怎么打起来了?”
“不,不是白天都还好好的吗?”
***
那会儿的钟钧眼睛青青紫紫,鼻子和额头还在往外流血,露出来的手臂上也是骇人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甚至还有牙印…
一旁的孟玉言身上也有一些血,也不知道那些血反是他自己的,还是钟钧身上的。
孟玉言整体看着没受什么大伤,脸上干干净净的,和鼻青脸肿的钟钧形成鲜明对比。可能就是运动量太大,有点累,在大口大口的喘气,额头还有许多汗。
两个人瘫在地上,孟玉言又想起自己之前居然被哄着穿那样的衣服,越想越气不过,随手超起手边的东西就想砸过去。
而钟钧也下意识抬手挡:
“孟玉言!!杀人是犯法的!你冷静一点啊!你冷静一点啊!”
当然,孟玉言也并没真砸下去。
***
这幅画面和平时反差太大了,请来的几个雇佣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要拉架,最后还是后面赶上来的吴伯最先反应过来。
他一看现场情况,脸色唰的白了。
实在是年纪大了,心脏不比当年,看着满地的狼藉,吴伯一时还有些头晕乎乎的。
虽然在这天之前,他早就已经想到了有这么一天。他已经猜到了,孟玉言恢复记忆肯定会非常生气,肯定会大发雷霆。
但也没想到会这样……直接。
以孟总的性子,他再生气,也很少直接动手,以前他也说过这是一种莽夫行为,他更擅长软刀子刺人和秋后算账。
能这样…说明是真气狠了。
“愣着干嘛啊,叫车啊。”吴伯赶紧过去抢走孟玉言手里的摆件,又扭头看向其他雇佣,“出去叫车!!快!!”
***
一月前,孟玉言意外出车祸失忆,
一月后,孟玉言又意外恢复记忆。
仅仅一个月之隔,虽然对于以后漫长的几十年人生来说,这一个月的时间,的确不算多么长,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但也足够孟玉言的心境判若两人。
***
那件事在过去很久很久以后,已经完全和钟钧和解的孟玉言再想起这一段的时候,还是觉得钟钧脑子肯定有问题。
自己首先作为钟钧的竞争对手,其次在面对自己这个对家失忆,且智商完全下线,几乎可以随意忽悠的时…
钟钧居然没有坑孟玉言的钱财,也没有忽悠他签下什么埋着陷阱的合同或者协议,更没有试着从孟玉言这里套取点什么内部机密…
这些竞争对手,最应该干的正事,他是通通没干,然而钟钧这货干了什么呢?
他居然忽悠失忆的孟玉言,说他是孟玉言的男朋友,还给他编造了那么离谱的人设,哄他天天给自己做饭,让他给自己捏背…
——就很离谱。
面对孟玉言的疑问,很久以后的钟钧笑了笑:“你说我蠢就蠢吧,但那些对我来说,又不重要…我为什么要去争那些?”
***
总之,失忆的孟玉言恢复记忆了。
一想到过去一个月,他居然像白痴一样对钟钧的胡说八道的那些话深信不疑,他就觉得羞耻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居然真信了钟钧那个傻缺的话,居然真的被忽悠了,真以为是自己在倒追他!!
失忆的自己和钟钧在一起的时候,还真用心揣测他的心思,天天变着法的给他做饭,想着迎合着他的口味,贤惠得不得了。
甚至于心里竟还对钟钧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的错,是自己忘记了两个人的回忆,甚至还隐隐担心钟钧会不会不高兴。
他当时脑子是塞水泥了吗?
***
“…………”
没有记忆的他到底在想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恢复记忆的本尊只感觉自己脸上温度在逐渐上升。这当然不是什么羞的,是硬生生被自己给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