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娅那边顿了一下,不耐烦地说:“知道了,啰嗦死了。”
挂了电话齐珲给张涵发了条信息:“云南你去吗?”
但这条张涵没回,他最近回信息的频率很慢,有时候连晚安都会迟到,最晚的一次让齐珲捧着手机等到了十二点。
他问张涵在干什么,那人却神神秘秘地不肯说,齐珲不喜欢这样失控的感觉,可是现在的他没有立场去要求张涵对他极致的坦诚。
这股子气憋了半年,终于借着齐娅结婚回国的事,可以找机会当着张涵的面好好发泄。
海浪第二次把寄居蟹卷到了礁石上,这次的小蟹探出了触角,再慢慢离开壳子,凶悍地朝着天空上的海鸥挥挥蟹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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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92.0
张涵的信息是半夜一点回的,很简洁就四个字:“去的,晚安。”
这条信息把齐珲堵得像被一只无形手掐住了呼吸,他甚至没办法继续这个话题。以前总是张涵追着齐珲跑,一条信息能发四五句追着等他的回复,时不时还会等不及打个电话过来问齐珲怎么不回或者嫌他只回一个“嗯”太过冷淡。
现在好像颠了个儿,等短信的人变成了大洋彼岸的齐珲。
齐珲忽然想,是不是因为张涵已经放下了。他让他等他,齐珲没说行还是不行,于是张涵就把自己的承诺忘记了。这对忘性大的张涵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他说过的话太多,山盟海誓也是信手拈来。
齐珲有些沮丧,这明明是当初分开时他自己想要的结果,可真的出现张涵不再把他放到第一位的情况,他心里又忍不住泛酸。于是这一夜辗转反侧,怎么都没办法入睡,他起身打开衣柜找到挂起来的那件长袖T恤,埋在上面深深地嗅了一口。
又过了半年,气味早就淡了,他连最后一点张涵的味道都留不住了。
齐珲的航班信息发给齐娅的时候,齐娅回了个消息说:“我不要结婚了,陆湛那个狗男人,心机太重了。这还没结婚呢就跟爸妈站在了一边,结了婚还得了。我是嫁老公,不是给自己找个二爹。”
齐珲哄了半天,才闹明白事情的原由,错肯定是在齐娅,毕竟陆湛宠她是已经宠到了半夜一点被踢起来,跑了十几条街去买麻薯回来都不会发脾气的地步。
“不就是怀个孕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这也不让,那也不让。他比爸妈管得还严,我真的受不了了。”齐娅赌气地说着,甚至告诉齐珲:“你机票能退吗,这婚谁爱结谁结,我准备逃婚了。”
齐珲轻笑一声,顺着齐娅的话说:“逃到哪儿,你也逃到英国来?合着这就是龙凤胎的吸引力么,连忤逆的方式都一模一样。”
“我要有英国的签证,我早就飞过来把你抓回家了。你这不是气我吗!你到底是站在哪一头的?!”
“站我小侄子那头。别置气了,再过几个月就是要当妈妈的人了。你真以为我是因为跟你有心电感应才来哄你的吗?我是受人之托,他真的很在乎你。”齐珲把陆湛发给他的聊天记录截图了过去。“再说了,你要是跟他吵架了,我回来谁来接我呀,给你和爸妈带了那么多礼物,我可不想打出租车。”
“干嘛非得指望他,我自己不能开车吗?”齐娅看了聊天记录松了口,偏偏还要嘴硬逞强。“我也就是看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才同意嫁给他,都怪那天晚上喝多了,认错人了。”
“你这个话可别再让第三个人听见。”齐珲冷下了声音,语气严肃地说道。“特别是陆湛,虽然我跟他的接触也不多,但是能看得出来,他是一个自尊心特别强的男人。”
“算了算了,我可看出来了,你也是他那一边的。我看了一眼你给我发的航班信息,你是直接飞昆明?”齐娅不想再聊,主动岔开了话题。
“嗯。已经跟公司请好假了,刚好之前的加班调休都没用,攒到一块儿够了。”他手机又滑到了和张涵的聊天框,明明是他没回张涵的信息,心里却总记挂着等张涵今日的“早安”。
“你还回英国啊,爸妈不会放你走的。直接把工作辞了吧,既然你和张涵都没啥了,也没必要躲那么远。爸的身体……”齐娅话没说完,忽然断了,过会发了条信息过来说:“我这边有事,先不聊了,等你回来再说。”
齐珲想追问她那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但齐娅消失了一整天,再也没回过他的讯息。
齐珲原本以为会是陆湛来接,等走出来看到张涵的时候,一时愣着不知道该做何表情。他其实做好了准备和张涵见面,可一定不是这么快,快到他对张涵的气都未消,张涵给他拎行李箱的时候他执拗的不肯让他帮忙,甚至还坐到了汽车的后座。
张涵以为齐珲是想避嫌,叹了口气没多说话,低着头像做错了事一样,语气委屈地说:“齐娅说她自己开车来接你,她老公不同意,怕有什么闪失。这会儿都在忙筹备婚礼,实在是抽不出来人。”
“你放心,齐叔他们不知道是我来。我把你送到酒店就走,我不下车。”他眼角下面有一道擦伤,已经结了疤,看起来面相凶了几分,齐珲从看到张涵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了,恼恨这人不爱惜身子把他的话当耳旁风,更是气得不想同他搭话。
张涵一直透过后视镜偷看齐珲,又过半年齐珲的头发比他离开的时候更长了些,刘海垂落到了羽睫,因为半长的头发显得整张脸只有巴掌大。他身上清冷的气质更浓,因为紧抿着唇而收紧的下颚线划起了最好看的弧度。他不知为何生着气,垂下的嘴角像一弯上弦月,让张涵握紧了方向盘才忍住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吻他嘴角的冲动。
可是张涵不能动,这里不是英国。他不怕,可是他的小珲会害怕。他甚至从机场出来看到张涵的第一眼之后,就一直眼神躲避,让张涵连挨着他站贴着他的衣角都不敢。
可这一路上也不能两个人都不说话,张涵憋到出了机场高速就憋不住了,絮絮叨叨地开始说齐娅的婚礼布置,说没想到陆湛原来不是gay,又说到齐爸齐妈舍不得嫁女儿。因为说的太多都没回应,再抬头看后视镜的时候发现齐珲闭上了眼,心里一堵就收了声。
进市区的时候齐珲看到车窗外越发熟悉的道路,意识到和张涵同车的时间所剩无几,终于开口问道:“脸上的伤,怎么来的?”
张涵趁着红绿灯的时候回头,傻乎乎地戳了戳那块疤,说:“不疼的。就是带团的时候有个人东西掉山沟里了,爬下去捡的时候被树枝挂到的。小伤而已。”
齐珲目光灼灼的看着那块疤,他知道张涵在说谎,但他好像没立场去揭穿。以前还能仗着张涵的喜欢去肆意妄为,现在两人退到只是朋友,过多的纠缠都会显得很难堪。
树上明明是自己想结的果子,怎么咬上一口又酸又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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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93.0
到酒店之前齐珲接了周城的电话,因为云南这场是主场,所以他们也赶了过来。周城听说是张涵去接的,嗤笑了一声在电话里打趣齐珲,惹得齐珲沉着声骂了一句:“闭嘴,再说就把上次那个甲方公司的助理勾搭你的事讲给白桦。”
张涵爱看他的被周城逗怒的模样,因为很鲜活。挑高的眉头斜云入鬓,浓密羽睫的微微颤动,然后瞳孔微缩像只弓着身趴在屋檐的猫。等齐珲挂了电话,他又把目光移开了,神态自若地看不出半点偷听的模样。
车停稳了张涵真的没有下车,他甚至车窗紧闭连探出头跟齐珲说个再见都没有。齐珲提着行李箱进了酒店,办好入住以后捏着房卡半晌没反应,到底是心有不甘地出来,想看看张涵的车还在不在路边。
毕竟在英国的时候他说,想时刻留在离齐珲最近的地方。
车真的还在,齐珲扬高了下巴,心里泛起得意和满足的情绪。却不想下一刻一个莽撞的青年撞了一下他的肩,房卡掉在地上被他弯腰拾起,道了歉之后欢快的跑出去,上了张涵的那辆车。
车开走之后,齐珲还杵在门口,刚好遇到从外面回来的周城和白桦,周城上来就照着他的肩膀锤了一拳,责怪他半年的杳无音讯。见骂了半晌齐珲连个“嗯”都没吱一声,眼神直直地看着外面,终于意识到他的情绪不太对。
“看什么呢,舍不得人家走就喊他留下啊,对着大马路发什么呆。”周城接过他的行李箱和房卡,揽着齐珲的肩膀往电梯方向走。白桦乖觉地跟上,但没忍住八卦的性子,柔声问:“涵哥去机场接你,在路上没提复合的事吗?”
齐珲忽然才发现,张涵没提,甚至在英国的时候也没提过。他又想起那个青年有双明亮的笑眼,弯起来的幅度像轮月亮,他步伐轻快跑起来像阵风似的,跑到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的动作一气呵成。
“张涵带谁来的?”齐珲进了屋终于顺过气来,烧了一壶热水给周城他们泡了茶,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茶叶不小心倒多了,于是最浓最苦的这杯留给了自己。
“什么人?”周城蹙眉想了想,还是白桦凑过来提醒道:“齐珲哥是看到涵哥公司那个小孩了吧。就是那个眼睛挺大的,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男孩子,比我还小。”
“齐珲哥你别误会,涵哥心里一直只有你。那就是他们公司刚招进来的同事,虽然他喜欢涵哥,但是涵哥已经拒绝过他好多次了。”白桦这一补充,反而让齐珲的心情更差,周城把人往怀里一带,半开玩笑的堵住了白桦的嘴巴让他别再说了。
“你这瞎操心的。齐珲都跟张涵分了一年了,怎么还会在意他的新桃花。”周城偷偷把手伸进白桦的衣摆里,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制止了白桦想继续替张涵辩解的举动。“那小孩挺好的,又热情又可爱。追人的花招也多,听说这次是因为参见完婚礼就去出团,所以张涵才把他带上的。”
齐珲起身把那杯苦茶倒进了马桶,重新为自己的空杯子续上清水,揉了揉太阳穴后开始逐客,说:“你们好吵,能不能安静一会。我时差还没倒过来,先睡会儿,到饭点了上来喊我。”
周城搂着白桦走了之后,齐珲摊开行李箱开始收拾洗漱的日用品,收拾到一半满脑子都是周城那句“张涵的新桃花”,他索性把东西一扔趴在床上真的闭上了眼,心烦意燥的找不到发泄口。
白桦回房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周城算账,捞起衣摆咬在嘴里把腰上那块皙白的皮肤裸露无遗,嘴里委屈巴巴地说:“干嘛掐我,都红了。”
周城看了一眼白净的皮肤上没有留一丝红痕,知道白桦是找机会撒娇,把人搂过来跨坐在床边,双手后放撑着身体轻笑出声:“嗯,红了。怪我没个轻重,老婆罚我吧。”
白桦在他身上不安分的蹭了蹭,把人蹭的起了火起身就跑到床的另一头,被周城拽着脚踝拖了回来压在身下狠狠地亲到嘴唇红肿才放过他。他被吻的意乱情迷之际,还在操心齐珲和张涵的事,呜呜咽咽中夹杂着几句话:“咱们得赶紧告诉老板……呜……齐珲哥这是吃醋了吧。”
白桦每说一句,周城就亲他一口,简单的一句话被亲了四下,羞得白桦抬脚顶了一下周城的小腹把人踢开。
“你以为张涵为什么带那个小孩来的。这一屋子的人精,就你一个傻白甜,可真讨人喜欢。”周城的力气比白桦大多了,毫不费力地就把人压在了身下,暧昧不清的声音说着:“齐珲睡觉了,我们也睡觉吧。”
白桦当然知道他的“睡觉”是指动词,看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羞得翻身就想爬走。周城闷笑了一声,抬手抓过桌上的电动窗帘遥控器,隔绝了天光之后扑上床把他逃跑的小动物吃得干干净净。
齐娅和陆湛在忙着婚礼的彩排,得知齐珲到酒店了只来得及去个电话。齐娅嚷嚷着今晚要办单身派对,被陆湛以“孕妇不能喝酒熬夜”为理由夺了手机。齐珲对聚会没兴趣,一来是坐了是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筋疲力尽,二来是怕遇到张涵和他的追求者。
他当然有信心,张涵不会喜欢那个人,这是属于齐珲的骄傲。可事态开始失控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把张涵推走是想要推到正确的人生轨道上,找个好姑娘稳定下来生儿育女过安稳幸福的下半生。
他怎么就忘了,张涵已经被他掰弯了,火车的轨道发生了侧移后,并不是说他想就能一切恢复正常。毕竟那辆火车的司机,是张涵。
烦躁,比分手之前更浓的烦躁,比在英国待了半年不跟任何人联系更强烈的烦躁。这很像是棋手画好了棋谱,每一步都是精打细算后的落子,但忽然有一天有颗新的棋子落在了棋盘正中的天元位,于是所有的后续部署都变得毫无意义。
他起身喝了杯水,给张涵打了个电话,电话接的很快,那边的张涵好像还在开车,鸣笛声清晰的传进耳朵里。
“喂,怎么了小珲?”张涵握着方向盘,心里的欢喜不能表露出来,他必须要用十二万分的镇定来处理和齐珲有关的事。
“晚上齐娅的单身派对,你去吗?”他其实想问的是,你一个人去吗。
“你想我去吗?”张涵的手落在了换挡的拉杆上,他心跳的厉害紧张的必须要抓住点什么才能让声音不露出破绽。副驾驶上的房卓发现了他情绪的异常,侧过头看着他说话时的每个动作。
“我会去。”杯子空了,齐珲觉得口干舌燥,刚倒得水温又过高,这种想喝喝不到的着急挠心挠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