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迫不及待听得张涵冷笑了一声,对这两位居委会大妈乱点鸳鸯谱的事觉得好笑,放下手机钻进厨房假装偷菜吃,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别白费功夫了,他不可能去的。”
张妈妈拍了他的手,递了双筷子给他,示意刚做好的茄饼烫手让他吹吹再吃。“那你可不知道,年三十那晚上我们就说好了的。小珲晚上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来我们屋,还特意看了这姑娘的照片。”
张涵怔住了,愣神杵在厨房里一动不动,张妈妈走过去的时候嫌他占地方,推了一把让他赶紧滚回客厅。
齐珲到底是赶回来吃晚饭了,六个人坐的桌子上满满当当都是硬菜,他和张涵坐得对角,又因为上了一个炉火煨着的砂锅佛跳墙,刚好挡住视线避免了尴尬。
两位爸爸打出来了一斤半的梅子酒,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找人酿的。自己家酿的酒酒精浓度都偏高,喝起来的时候口感虽然像果酒,但是后劲儿可一点都不小。齐爸给张涵和齐珲都倒了满满一杯,说今晚四个人高低得把这么多酒喝光才准散席。
席间,齐妈妈提了给齐珲安排相亲的事,说这事的时候张涵直直地盯着齐珲的脸,想从他的脸上看出哪怕半分心虚或者抗拒的表情。却没想到,齐珲听了以后却微扬嘴角,抿了一口梅子酒,给张爸爸和自己的酒杯都满上,说:“我都行,听你们安排。”
吃到后面的时候,齐珲出去接了个周城的电话,聊完正事以后那头还有白桦冲着话筒喊的声音:“齐珲哥,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新年快乐还成,万事哪能如意。
电话挂断以后他没回屋,站在天井里抬头看月亮,今年的冬天雾霾很重,月亮躲在层层乌云后面好多天,今天终于露了脸。天气冷到每一次呼吸都能哈出热气,他摸了摸衣兜想抽烟,什么都没摸到的时候才想起来戒了半年。
“抽吗?”一根烟横在了眼前,他低头就能看见张涵指节分明的手。
齐珲摇了摇头,没搭话,确实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年没和这个人说过话,很多的情绪真的就慢慢的淡下来了,他对张涵的感情就像是天秤上的筹码,对面一个筹码都没有,他这边却有十四个。
“你真的要去相亲?”张涵见他不接烟,顺手就把那根插在了耳朵上,自己另外点了一根含在唇瓣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故意朝着齐珲的方向吐出来。
齐珲转过身准备进屋,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句:“与你无关。”
那根烟抽的嘴里发苦,张涵气得反而笑了,觉得这人真是有意思。是他喜欢自己,又不是自己喜欢他,那些和张涵在一起过的女人都没给过他这样的气受,齐珲有什么资格立场在这里拿乔。
难道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张涵深吸了最后一口烟,也抬头看着刚才齐珲望过的月亮,把烟蒂子扔到了脚下狠狠地碾碎。
相亲安排在了初五,因为周城打电话来跟他安排了一件工作上的事。他们的公司要上市还需要注资,正好有一家外企看上了他们的研发技术想跟负责人谈谈。老外是不过春节的,而且时间给的非常紧,偏偏周城回了老家,这事只能交给还留在A城的齐珲。
正事谈完以后,对方的老板很是满意齐珲的表现,夸他的谈吐得当风度翩翩。他的秘书很会来事,一看老板的眼神就懂了七八分,推说自己对A城人生地不熟的,老板晚上想去酒吧玩,能不能拜托齐珲带他们先去探探路。
名义上说是让齐珲带着,秘书却发来了酒吧的定位,名字听着就奇奇怪怪的,叫HE。
老板叫西蒙,是个美国人,三十五岁但因为长期运动看着和齐珲差不多大。中文也说的极好,说是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所以从小就两个国家的语言都有在用。
到酒吧发现只有西蒙,秘书和其他人没跟上的时候,齐珲就已经觉得别扭了。而且HE酒吧里几乎看不到一个女孩,出入的都是勾肩搭背的男孩子,齐珲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但这是职场常有的事,齐珲知道哪怕要拒绝也要揣度最好的方式方法和衡量分寸感。
两个人喝得不少,但齐珲知道自己的酒量,一直控制在清醒的范围内。西蒙算是一个风趣幽默又有风度的人,字字句句没提过他对齐珲有别的意思,也让齐珲没办法去说拒绝好意的话。大概是喝了酒人也跟着放松警惕,到最后西蒙需要他搀扶着出酒吧的时候,他也没去顾忌还需要保持社交距离。
西蒙也是一个很会拿捏尺度的人,本来就是第一天见面,彼此留个好印象已经达到了目的。他倒也不是装醉,是真的聊开心了不自觉地多喝了几杯。
早十几分钟前时候就给秘书发了信息,让车子来接他,齐珲送他去路边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用英文给他道歉,说给他添麻烦了。
两人在路边等车的间隙,西蒙被风吹得有点冷,下意识地就往齐珲的身上靠。这画面其实看着有些滑稽,一米九的大个子软绵绵地搭在他的身上,加上身体的重量,齐珲都被他拱得有些站不住了。他只能用另一只手也搭在西蒙的肩上,慢慢扶着人坐在路边的街沿上,然后扶着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
等司机来接的时候,他和秘书一起合力把人弄到车上的时候,秘书还在一个劲儿地帮着老板致歉。说其实西蒙不太会喝酒,大概是和齐珲待在一起太开心了,才不小心喝多了。又一再的感谢齐珲对老板的照顾,以后双方合作起来一定很愉快。
三言两语里,还透着职场PUA的套路,齐珲笑了笑说:“没事,这是我该做的。”
等人一走,他也在路边扬手准备喊辆车回家的时候,看到了路对面的张涵,手插在裤兜里冷着个脸直直地隔着一条车行道望着齐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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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冬至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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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8.0
张涵今天约了朋友几个吃饭,对面几个都是成双成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来的。吃饭的时候还有人拿他打趣,说他年三十跑天津去见对方父母,怕是海王收了心准备上岸了吧。
他端着酒盏没喝,侧着头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不知怎么的想到的却不是娇小可人的女朋友,而是齐珲。想到那晚上他说“大不了就结婚吧”时候,齐珲死死瞪着他令人森冷的眼神。
“结什么婚呐,我可不会往坟墓里跳。去了一趟光是认她们家亲戚就认得我头晕,谈恋爱多好啊,认识她一个人就够了。”他把那杯酒喝了,烧得喉咙发烫,想用酒冲走脑海里那双阴暗的眼神。“我跑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她非得跟我闹分手。现在的小姑娘太难伺候了,不知足。”
他和齐珲一起过了十来个年三十,这是没在一起放烟花的第一年。有几分躲着的意味,也有几分想知道自己舍不舍得。和女朋友吵架几乎是他故意挑的事,话赶话让对方说出了让他滚回去的话。到家门口见到齐珲之前,他也闹不明白心里的那点迫切是什么意思。但是齐珲还是冷着他,就把那么点想和好的小火苗浇了个干净。
酒足饭饱以后,大家商量着找个地方去玩剧本杀。刚出饭店没几步,张涵就走不动道了,好友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齐珲蹲坐在路边和一个老外头挨着头的坐着。
“哟,那不是齐珲吗?这画面可美,怪纯情的。”好友摸出手机就想拍照,还没举起来就被张涵把手拍了下去。张涵瞪了他一眼,那人哈哈大笑着跑到前面和其他几个人交头接耳,那几个人踱步往街对面望,没做别的动作却也惹得张涵冒起一阵无名火。
“我不去了,你们玩,我跟我发小一起回去了。”张涵冲着他们吼着,挥手让他们几个赶紧滚,那几个人嬉嬉闹闹地走远了。等他再回过头的时候,老外已经被车接走了,齐珲站起身走到路边打车,刚好视线和他对上了。
齐珲应该也是喝了酒,眼神雾蒙蒙地也看不出来对焦是不是在张涵的身上。两个人之间明明隔着三车道宽的马路,却好像又近在咫尺伸手就能够着。
张涵也不知道是哪儿憋得一股子气,总觉得是齐珲被自己撞破了奸情,哪里轮得到他躲闪目光。这一场对视出奇的长,人行道的红绿灯变换了三次,车流在他们之间像是减速在穿梭。
最后一辆车停在齐珲面前的时候,他勾起一丝冷笑拉开车门,俯身坐到了后座招呼司机开车。张涵看着那辆车在他眼前轰了一脚油门就跑了,更是气地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他杵在原地闷了半晌,最后也招了辆车准备回去把人揪出来好好问问。
问的自然不是今晚上的事,他花了半年时间想弄明白齐珲为什么会喜欢他的这件事,还没想清楚问题就变成了齐珲为什么已经不喜欢他了。
但齐珲今晚没回小锣胡同,张妈妈通知他相亲定的初五,齐妈围着儿子转了好几圈推着他回自己家去多带几套衣服回去给她选。他拉开衣柜的时候,余光瞥到了角落里一个刚封好的大纸箱子,眼神竟停在上面许久,足足发呆了十多分钟。
来电提示写着“妈妈”的时候,齐珲还特意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他已经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就着床头灯的柔光在看书,接通的时候齐妈那边兴奋的声音,把他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都给轰走了。
“衣服挑好了吗,多拿几套啊。运动的、休闲的、正装的,都带回来让我选选。我看你朋友圈之前发的一个照片,是不是还有小领结,也一块儿带回来。”齐妈絮絮叨叨地叮嘱,说了半天那边却没回声,对着话筒就喂喂了两声。
“怎么还没睡啊,妈。”齐珲无奈地应了一声,对妈妈这种如临大敌的态度觉得有趣。
“这么多年了,你可算同意去相看了,我这一天把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连着你爸那把破摇椅都擦了四五遍。”齐妈的声音透着暖意,烘得齐珲心里也热乎。他没想到答应去相亲可以让父母这么的高兴,突然觉得自己这些年原来这么的任性和混账。
好在,现在人已经醒了,不会为了不值得的人再让父母担心了。
“我说约外面吃饭就行,您和张姨非得叫到家里。”他手指划着书页,有些出神,竟有一刹那想到了那晚月光下的张涵,那人问自己真的要去相亲吗,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问出的这话。把女孩约到四合院里,就有碰到张涵的可能,齐珲心里闪过一刹那的慌张,又故意为了掩饰这点慌张而强装镇定。
“你哪会看姑娘啊,我不得替你把把关。放心,我到时候不插话,你就当我不存在。记得小领结啊,你带着那个拍的照片我可喜欢了。”齐妈挂电话之前又提了一遍,乐不可支地夸着自己儿子长得真帅,保准第一次相亲就成功直奔婚礼殿堂。
挂了电话以后齐珲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找到了齐妈赞不绝口的那张照片。那是一次商务宴会的穿着,纯黑色的燕尾服西装称得他肩宽腰细,白衬衫是真丝绸缎的,配上了一个黑色细带的蝴蝶结。他穿着这身看起来就像一个气质彬彬的王子,却没想到连换衣服都来不及换,就驱车赶往酒吧门口从酒保手里接过醉气熏熏的张涵。
张涵趴在桌上看起来分明已经没劲儿了,却偏偏看到他出现的时候,举着手机喊他在一米外的地方站住,咔咔地连拍了好几张发到了齐珲的微信上,放大照片笑嘻嘻地说:“真好看,这谁啊,怎么这么好看啊。”
齐珲知道这人喝醉了,但罕见地是居然没在他旁边看到陪他喝醉的女人,他给酒保一张毛爷爷接过张涵的外套和包,顺口问了一句:“陪他喝酒的人呢?”
“早走了,好像是闹分手呢,扇了他一耳光就哭着跑走了。”酒保接了钱,回答的非常爽快。
他走过去看了看张涵的脸颊,右脸确实有清晰的五根手指印,低骂了一声“活该”,把人抗在肩上就带到了车里。张涵酒品不好,喝醉了喜欢动手动脚,齐珲伏身给他系安全带的时候,他挺着身子扑上来就在他的右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那不算是一个吻,不过是一个恶作剧的触碰,却惊的齐珲僵住了身子。等他缓缓拉开两人之间间隙的时候,却已经听到了始作俑者的鼾声。张涵闭着眼靠坐在副驾驶上,头往左边侧着,仿佛刚才只是齐珲的错觉。
齐珲眸色一暗,伸手辖住了张涵的下巴,然后低头在他的唇瓣上也轻轻地碰了一下。睡熟的人毫无察觉,齐珲发动车子轰了一脚油门,对张涵也仿佛是对自己解释道:“还给你。”
把书合上的时候回忆也戛然而止,他站起身下了床在衣柜里翻箱倒柜,找到了那条小领结放进了打包好的旅行包里,然后关灯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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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我超级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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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9.0
初五这天,张妈张罗的比自己儿子带女朋友回家还要隆重。一大起早的,张妈就打发着让张涵陪他爸去水库钓鱼,把人给支走了。张涵是不知道相亲是具体哪天的,也没料到他妈存着清场的心思,毫无防备地就被爸爸给拉走了。
齐妈是真的偏爱那个小领结,非得让齐珲穿个衬衫外面套件白色的面包服都要把领结给系上。要不是这个天气穿西装外套,能把他整个人冻着一根冰棱子,齐妈怕姑娘嫌儿子身体不好命不长,还真打算让他照着那张照片原封不动地穿一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