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珲看了他一眼,柳雅也在看他们,鹅毛大雪开始洋洋洒洒地落下,几片雪花就跌倒在酒杯之中。他回答地不如柳雅那么快,更像是认真思忖之后的慎重答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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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PASS卡,送给张涵和姜悦。
“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
第23章
23.0
那声“没有”明明只有两个字,却像是被冻在了张涵的心尖,把输送氧气的那根血管凝住了。张涵腾地站起身,溅起来的水花还洒落在了柳雅的脸上,被姜悦不动声色地伸出指腹抹掉了水珠。
他赤果着上半身就这么立着,下面是滚烫的温泉水,上面赤果的皮肤被冷冽的寒风刮着。全身泛着一种浅浅的红色,又因为冷热交替还起了细密的疙瘩,但嘴唇和面色却冻得苍白,甚至微微有些颤抖。
齐珲知道张涵在看他,他低着头不敢和张涵对视,倒不是这话说得心虚,只是这样好的寒天暮雪不该用来大煞风景的争吵。
张涵单手按在汤池边,翻身一跃就上了岸,柳雅问了一句:“你去哪儿呀?”
他摇了摇另一只手里提着的酒杯,没回头摆了摆另一只手,说:“酒没了,我去续上。”
这壶酒续到三个人都起身换好衣服都没续回来,服务员说张涵半个小时前已经下山了,柳雅想问齐珲发生了什么,还没说话就被姜悦拉到一旁给她套上了小熊的毛绒耳罩。
等他们下山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天黑了,齐珲也有些恼怒,张涵做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不是第一回 ,但说到底还有外人在场,就为了自己的一句话负气跑了,属实有些幼稚。
房间里没人,他憋着一团火也不去联系张涵,等时针指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张涵还是没回来,齐珲终于拿出手机给他打了一个电话。
第一遍电话没人接,齐珲换了衣服准备出门去找,手机继续开着功放拨号中,第二遍才听到那头传来鼻音很浓的一声:“喂。”
“人呢?”齐珲压着脾气和他说话,却又不想哄着他,于是硬邦邦的口吻就问了这两个字。
“你睡吧,挺晚的了。”他的鼻音太重,听起来像是感冒了,电话那头有些嘈杂,不时有说话声和脚步声。
“张涵,你幼不幼稚。”齐珲快压不住火了,抓起手机贴在耳边就出了门。“你是不是要我跑回雪山里去找你,都是大老爷们,跟谁演苦情剧呢?”
那边突然安静了,闷了三十几秒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就在酒店里,不用找我。你赶紧睡吧,我在别的房间睡了,明早见。”
齐珲飞奔到酒店一楼大堂,问了前台确定没有一位叫做张涵的顾客办理了入住,再拨他电话的时候,那边已经提示关机了。
他站在大堂,心里把张涵骂了七八遍,到底是狠不下心不管他,把酒店所有的咖啡厅、电影院、洗浴中心都找了一遍,最后在棋牌室外面的长椅上,看见裹着衣服蜷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张涵。
他积攒的怒火一下就泄了气,那人背对着走廊,用帽子把头捂得严严实实的。但是因为冷,身体一直在轻微的颤动,棋牌室的暖气其实开的很足,张涵裹着羽绒服躺在那里却还一直在发抖。
他蹲下去摸了一下张涵的额头,果然温度高得烫手,张涵微眯着眼仰头看着他,苦笑了一声说:“我觉得你大概不想和我睡一个屋了。”
齐珲把张涵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他的脑袋就耷拉在齐珲的颈间,脸贴着齐珲冰凉皮肤的那一瞬,张涵轻轻呼了一口气,强撑着把他推开,站直了身子说:“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还要继续作的话,那我也不拦着。”齐珲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只是这么一眼,张涵就不敢逞强。顺着齐珲把他搀扶回房间,开门之前还不忘作死地说一句:“你不介意跟不喜欢的人住一屋吗?”
齐珲的回答是把他狠狠地摔在了床上,陡然的失重感终于让张涵有些晕眩。他听着齐珲给前台打电话要退烧药,又听到齐珲站起身收拾水壶烧热水的声音。
张涵的身体底子好,退烧药吃完不到一个小时就开始降温。齐珲看他闭上眼呼吸平稳之后,才放心地去洗漱之后上了床。
照例是两床被子,但张涵退了烧却一直喊冷,空调的温度开到齐珲额头都冒汗了,碰一下张涵的手确实冰冰凉凉的。
齐珲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把两床被子堆成了一床,但自己的身子极力地远离着张涵。却不想那人得寸进尺的翻身,手脚就缠了上来把他紧紧抱住。
他本能地就想骂张涵别装了,却看那人紧闭着眼,嘴唇因为寒冷而不住的打颤,最后用近乎哀求的声音对齐珲说道:“真的很冷,抱一会儿好不好。”
“就抱一抱,小珲。”
这样的姿势暧昧至极,他整个人被张涵紧紧地搂在怀里,张涵的右腿更是直接跨在了他的腰腹上,两只手紧紧地揽着他的肩,头就靠在他的肩窝上,颇有几分打死都不松手的意思。
齐珲甚至开始怀疑,张涵是故意把自己冻病的,再装出委委屈屈的样子让自己把他领回房间。他现在尤其后悔,中午接到西蒙的邀请时说不必了,要是当时就搬走了,怎么也不会让张涵这个王八蛋占了便宜。
可是那个生病的王八蛋就这样埋在他的颈间睡着了,均匀的鼻息打在他的锁骨上,酥酥麻麻的感觉有些痒。他轻轻抽了一下肩膀,张涵就跟着拱过来,寸头上硬硬的短发把肩膀都磨出一道红痕。
齐珲知道自己拿张涵没办法,无论他说多少次绝情的话,这人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其实也不敢相信张涵终于回应了他的喜欢,两人现在这样的姿势太像一对温存的恋人,被窝里的温度快把他冰封的心一点点的融化。
明知道是自寻死路,可是此刻他还是想拥抱自己的烈阳。
齐珲闭上了眼,忍不住的用手触碰了张涵放在他肩头的右手,悄悄地把自己的手指插到缝隙中,最后十指交叉的轻轻回握着闭上了眼。
张涵早上醒来的时候,齐珲已经换好衣服坐在书桌上处理工作,他撑起身子揉了揉脑袋,对昨晚的记忆只剩下齐珲扶他回房间给他吃了药。齐珲紧抿着唇,神色冷峻地敲打着键盘,房间里的气氛略显尴尬,让张涵的心里酸酸涩涩的。
“昨晚给你添麻烦了,挺久没生病了,应该是温泉那里吹了点风。”他的衣服都放在旁边的椅子上,套上长裤的时候刻意偷撇了齐珲一眼,却发现那人根本不关心他在做什么。
“你昨天说没有,我挺失望的。因为我知道,你从来不会骗我。”他蹲下身子开始收拾行李,把那些散落在外面的衣物一股脑地塞进自己的行李箱。“我好像才开始喜欢你,就必须得结束了。”
“如果没有这份喜欢,我们还是好兄弟,对吧。”他把行李箱提了起来,推到了门边,转过身对着齐珲粲然一笑。那笑容像是三月里的烈阳,光线十足却照不到一丝暖意。
“这度假村,我好像不该来的。”
齐珲听了这话才抬了头,两人目光对视,张涵看到他目光沉沉微微颔首,唇瓣微张回了一句“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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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涵:我失忆了,谁能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第24章
24.0
度假村回来以后,有小半个月两人都没见面,张涵一如既往地给齐珲发些消息,两个人聊的不多,七八句后要么齐珲不回,要么就是张涵不发了。
倒是有次去白桦的便利店买东西的时候听他说起,张涵和别人一起搞了个自驾游公司,跟着导游带团去西藏了。
“涵哥没跟你提过吗?”齐珲买的都是日用品,零零碎碎的装了满满一袋,白桦一边扫码一边和他聊着,又把几杯泡面单拎出来放在一边。“少吃点泡面,这玩意儿挺伤胃的,城哥说你们最近都加班到很晚,从明天起晚饭我做两份给你们拿上去。”
齐珲也没拒绝,把付款码划了出来递给白桦,打趣地说道:“这秀恩爱的方法让人舒服,多教教你城哥,除了会打嘴炮,一点人事儿都不会干。”
白桦笑了笑,往齐珲拎得塑料袋里又塞了一盒速溶咖啡,说:“帮我给他带上去吧,省的我跑一趟了。”
齐珲走了几步,到门口又折了回来,专门问了一句:“他哪天去的西藏?他高反那么厉害,跑那去干什么。”
白桦笑得前仰后合,撑着桌子探出身子,一脸打趣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能憋到上楼才问呢。你说你们俩至于吗,一个不让说,一个不敢问的,都围着我瞎聊。”
“我们俩说清楚了,就做兄弟,别乱点鸳鸯了。这种事两个人有意的叫做僚机,两边没意思的叫做搅屎棍。你别和周城臭到一块去了。”他和周城贫惯了,三句话必有一句夹枪带棒的恶语,好在白桦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方式,也不会多心。
“好像是一周前去的西藏,都快回来了。刚去第一天喝了三四瓶红景天,给我发语音的时候都还在吐。”白桦掏出手机翻了翻和张涵的对话,递给齐珲看了一眼,日期在七天前。
齐珲上楼的时候都还在想,这几天张涵给他发的信息一句西藏的事都没提过。以往哪怕张涵出门看到一朵漂亮的云都爱拍张照片发给齐珲,现在却连这么大的动静都没个声儿。
他翻了翻张涵的朋友圈,却发现只有一条横线和一句话的提示:仅显示一个月内的内容。张涵以前挺爱发朋友圈的,恨不得一天三顿都像汇报菜谱一样的发出来,还盯着看齐珲有没有给他点赞。
细细想来,好像是这半年来就没怎么发了,那天去泡温泉的时候倒是想拉着齐珲一起拍照,因为齐珲不愿意还嘟囔了一句:“那我都没东西发朋友圈了。”
这些天来,他第一次主动给张涵发了条信息:“你去西藏干嘛?”
这条信息差不多等了三个小时才回,齐珲已经加完班刚回到家。手机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响的第一时间,齐珲就拿起来打开阅读。
“来玩啊。”张涵回,没有多余的字。
“你以为高反是能拿来玩的?”他把这行字打在对话框,又觉得关心过了,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到底是一咬牙按了发送键。
“这次没上次那么厉害,没事。我给你和齐娅带了礼物,这边点篝火了,回来再聊。”这条信息回了之后,齐珲看着生气,直接拨了一个语音过去,那边却一直无人接听,想来是把手机扔在旁边了。
张涵的高原反应在当年是真的吓到了齐珲,高三的毕业旅行齐珲就选的西藏,张涵下了飞机以后整个人就软了,挂在齐珲的身上连怎么到的酒店都不知道。
一共十天的假期,前三天张涵都是躺在床上的,自备的爬山才用的吸氧瓶都在酒店里就霍霍完了。到了第四天好不容易能下床走几步,壮汉病娇的样子让齐珲都有点我见犹怜。
爬雪山是不用想了,偏偏他不想败了齐珲旅游的兴致,借了根登山杖都要陪着他逛西藏市区。一瘸一拐地陪着他挂经幡和转经桶,最后还在一家小店买了一幅唐卡。
唐卡是一种带有浓郁西藏风情的卷轴画,有布画彩绘的,还有织锦、刺绣、缂丝和贴花的。那时候张涵的钱只够买比巴掌大点的面积,齐珲觉得不值当劝他别瞎花钱,却不想这块“破布”变成了他18岁的生日礼物。
他隐隐有些期盼,张涵说的礼物是不是一张唐卡。
大概是觉得齐珲已经知道他去西藏的事了,后面几天的聊天总会跟他发些旅行中的风土人情。在离开西藏回a城的那一天,张涵还给他发了一张搂着藏族小姑娘在七彩经幡下面的照片问他:“漂亮吗?”
他仔仔细细看着姑娘年轻稚嫩的面庞,以及张涵眼里的神采奕奕,回了一句:“很漂亮。”
张涵说给齐珲带的礼物不是唐卡,只是一盒酥油茶。他晒得更黑了,配着寸头和大白牙,笑起来有些没心没肺的样子。
从度假村回来前前后后得有近二十来天没见面,张涵给齐珲打电话说在他公司楼下的时候他还有些错愕。齐珲接了酥油茶说了声谢谢,还没问他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就见那人行色匆匆地说还约了白桦给礼物,转身就进了便利店。
齐珲没法跟进去,站在台阶上看两人在店里有说有笑的模样,一时微征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晚上加完班的时候,白桦在门口敲了三声,轻声问道:“齐珲哥,我和周城准备去酒吧喝酒,要一块去去吗?”
他揉了揉太阳穴,想想郁结了一天的坏心情,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
白桦现在被周城宠得爱玩,把外套往卡座上一扔就进了舞池。齐珲看着他蹦得欢实,侧过头问像个侦探兵一样时刻警惕着的周城。
“这么担心还带他来这玩什么,看你那个眼神,跟□□一样突突地射子弹。”
“你懂什么。那群男人看的着又吃不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他开了一瓶酒,给两人都满上,玻璃杯的泡沫溢到桌上,果然看到强迫症的齐珲拿出纸巾擦得干干净净。“小孩多懂事啊,看你心情不好把你约这来。你以为他是自己想玩?这不是给咱们留说话的地儿吗。”
齐珲看了一眼蹦到舞池最中间的白桦,灯光之下节奏的舞姿带着一种青春,倒是半点没看出来是不想玩的样子。
“白桦跟我说了,你和张涵在度假村的事,怎么那个木头开窍了,你倒变缩头乌龟了。”周城把他喝完的酒杯又续上,大有今夜狠狠灌醉他的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