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3.15返修
第15章 15 出将入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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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傅景峦说这亲王府是南陈遗物,南枫忽然想到一件事,他问傅景峦:“如果他们一家都是南陈人,刚才楼下那个……你认不认识?”
他说的是正厅的那位亲王,如果是南陈朝的王爷,没道理傅景峦看不出来。
傅景峦沉思了一会儿道:“不认识,我更倾向这楼下的皮影人被阵主改了样貌。”
有些阵是阵主凭主观意志创造出来的虚相,一花一草一人一物都是阵主的主观世界,人主观认为的和别人客观看到并不相同。”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门口的牌匾是“文府”,而不是“亲王府”,换句话说他们看到的都有可能是假的。
姜活翻着桌上为数不多的书册,里面都是一些奇闻异志,倒像是孩子喜欢看的。
他问傅景峦:“光宗有几个弟弟?”
傅景峦:“兄弟十五人,但这位也可能不是景帝同辈。”
南枫把这屋子的地板翻了个底朝天,上面留下的印记有三个。
“我听母妃和父亲说,要把我送走,说我是煞星,因为我是妖怪,我娘也是妖怪,可他们才是妖怪!”
“我想我娘了,我恨母妃,她能死就好了。死。死。死。”
最后的那三个字触目惊心,南枫念出来的时候,甚至能从里面感受到一股浓浓的怨怼,烧得他心里一惊。
南枫像烫着一样把手飞快缩回来,一把捏住心口的衣服。
傅景峦马上蹲下问:“怎么了?”
南枫摇头,暗暗喘了口气。
傅景峦把手放在他后背心上轻轻揉着,一面问:“我给你的五色石为什么不戴?”
南枫一顿,找了个听起来很不高明的借口:“忘了。”
傅景峦叹口气:“下次记得戴,这种时候才没那么难受。”
南枫猛地盯住他。
南枫的情绪感知力超乎常人,他能通过触摸物体表面来感应当事人的情绪,甚至有时候还能像这样听见声音,这件事连阿泥都未必清楚,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显然傅景峦并不愿意在此时解释这个问题。
夏无名很不合时宜地插进来:“对啊对啊,你看我,上次大师给我的香包我天天贴身带着!杀人越货居家旅行必备啊!”
备个屁,我俩说的就不是一件事。
南枫一言难尽地又去摸其他图腾。
第三个在屋子的东南角,样式和其他几个都不同,花纹看着特别复杂,不像是随手涂鸦出来的,反而更接近——阵纹。
南枫摸了一把,居然没听到任何声音,他不死心,换了个手再摸,还是不行。
那个符号好像就是个简单的符号,不带任何信息。
虽然听不到声音,南枫却隐隐有一种迷雾缭绕的感觉,好像对这图腾很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饶是姜活对符箓这么熟悉,也没见过这么复杂的纹样,傅景峦也一样。
所有信息到这里全部中断了。
夏无名一屁股坐地上,托着下巴思考:“已知这里有个男的,他妈做小,他妈死了,后妈是正妃,后妈不爱他,他爸是亲王,他爸也不疼他,还想着要把他送走,他有个心上人叫梦姐,应该是戏班子里的。”
太子爷这回合逻辑清晰,但这和他们能不能找到绵绵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被记号困死在这里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热闹的戏曲声,伴随着阵阵喝彩声,像是大喜日请了戏台班子来家里那样。
他们顺着声音,推开卧室窗户,这里看出去正对内院中庭。
此时内院里的酒宴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戏台子。
戏台是常见的木质结构,前台两边门柱上是木刻的朱漆镏金楹联,顶上有块牌匾,不过从他们这视角看不清楚字。戏台屋脊两侧是精致古朴的飞檐翘角,檐下悬挂着风铃铁马。
戏台这会儿很热闹,台上站着三四个带妆的演员,姿势都摆齐了,底下的看客也是乌压压一片。
“嘿,这主人还挺讲究,知道小孩生辰请了戏台班子来唱戏。”夏无名看得津津有味,衣服完全不记得自己还在阵里。
傅景峦说:“也可能是家养的戏班子。”
否则不会花这么大心血专门去搭那样一个台子。
夏无名:“也是,不过说真的,我还没见过人唱戏呢。诶我和你们说啊,论唱歌,夏哥还没输过别人,什么时候我们去KTV走一把,让你们见识见识夏哥的能耐!”
他等了一会儿没人回应。
夏无名觉得自己和这群神仙格格不入。
台上那几个戏子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和刚才大厅的情形一模一样,很久之后也没动静。
“唱啊,等什么呢!”夏无名喊,活脱脱一个暴躁的演唱会VIP票观众。
然而就算他喊破喉咙都是没人搭理他的。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一把能启动这台戏的钥匙。
是什么呢?演员齐了,观众齐了,灯光布景都就位了,还差什么?
其余三个人很有默契地把视线慢慢转到夏无名身上。
夏无名反应过来,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不不,不可能,我算什么东西,腕儿这么大?!他们不唱都在等我?”
傅景峦敲敲窗框:“你知道皮影戏的材料,除了纸片外,还有什么?”
夏无名:“你刚不是说驴皮么?”
姜活笑着接话:“其实只要皮都可以。”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驴皮猪皮牛皮还是……这么一想,夏无名就猛地脊背发凉,顺着墙就往下躲,连多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了。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身边就有抹红色往下一跳。
夏无名一身冷汗想去够,却觉得自己后背也被人提起来,跟着从窗口一起出去了。
南枫忽然跳下去,是因为他从乌压压的观众里认出了绵绵。
不光是绵绵,仔细看,这里有很多小孩都是那天晚上被他们救出来的,当时傅景峦和他把人一个个扛回去,所以他记得很牢。
就像是有人故意利用木藤精挑了细选一部分生灵到这里当看客。
要不是他们确信绵绵的躯壳还在南枫斋,差点就要信这些小孩又被绑回来了。
姜活把人挨个检查了一遍。果然如他们所料,这群观众和之前那些家丁都不一样,虽然他们身体还是皮影,里面的魂相却是货真价实的。
傅景峦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这一路他问了太多为什么,一个都没能解开,甚至明知道是圈套,还一步一步着了当。
现在好消息是他们找到绵绵了,坏消息是,这里还有这么多绵绵。
南枫把灵魂出窍的夏无名往前排空座位上一塞,座位刚好四个,不多不少。
他说:“看戏吧,想也没用。”
南枫的脾气是,既然没有路,那就一路杀过去看看前面到底有什么。
退一万步,如果迷解不开,他就准备直接把阵捅破,把幕后主使抓出来看看到底是谁。
戏开演了。
没人知道这幕戏叫什么,台上演员十分敬业,台下人看得如痴如醉,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唯一有问题的是,这场戏永远在循环,演员出将入相一轮之后,又开始重复表演上一幕,然后观众又重复鼓掌,连喝彩的语气动作,都和刚才一模一样。
四人端坐着,大气不敢出一声,南枫还算淡定,毕竟他也不是人,而且自己身上的秘密也不少,倒是夏无名,额头上的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姜活掏出手帕帮他擦了擦,手帕上若有若无的药香让夏无名稍微安心了点,他感激地朝姜美人笑笑——比哭还难看。
姜活轻声说:“别急。”
他眯起眼,眼角的桃花痣也跟着好看地弯起。
傅景峦点点南枫手背,示意他往上看。
南枫发现戏台上方的牌匾,上面的字居然会随着戏幕的变化而变化,从“舐犊情深”到“天伦之乐”最后到“离合悲欢”,活脱脱一出人生的悲喜伦理剧。待这出戏重复,牌匾上的字也重复轮回一遍,而更糟糕的是,每轮回一遍,场子边上插着的一排香就灭一根,他们背后的座位也跟着空一个、两个……
很快,刚才还满满当当的观众席,一个个都不见了。
皮影虽是假的,里面的生魂却是真的,这么下去还得了,找不到破解法子,最后被当成祭品的可能就是他们。
他怕又吓到人,就没把这事儿说出来,傅景峦迅速和他交换了眼神。
“我去台上看看。”南枫起身,大步冲上舞台。
和之前的一样,台上的演员压根不会受他们影响,该唱的唱该演的演。
南枫在戏台中门的彩绘上发现一溜的捧桃童子,粗看会以为是这戏台原来的装饰,但仔细研究,那一个个童子的脸赫然就是刚消失的孩子们。
南枫猛地向台下看去。
之前下来的时候,时间紧迫他没能仔细研究这些观众,现在想来,摆阵人一定要拉这些看客来是有原因的,楼上卧室的一堆标记里提到,这戏班是是他爹家养的,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有喜事,就会在家里设宴摆台,请亲朋好友或者贵客来闹一闹,唯有那屋子的主人除外。
孩子心思重,永远只能在那个窗口看别人热闹,别人开心,就衬得他更孤单,甚至连精心准备的礼物都不能送到仙女姐姐手里。
很多时候,幻阵就是心魔,是摆阵人求而不得,又无法解脱的执念,如果顺着这个思路下去,那也许解阵的关键,就在台下的观众里。
从台上的角度看下去,台下那些虚假的看客,此时看向台上的表情,就像是一直看着他。
不光看着,南枫还能听到他们熙熙攘攘的议论声,没有表情,不动嘴,却抑扬顿挫。
“娘我饿了,我想吃包子。”
“别动,坐好,戏没完呢!”
“小豆子小豆子,你这风筝好漂亮呀,我也想要一个。”
“行啊,我弟弟有一个,等会儿我就拿来给你。”
“那你弟弟不会生气吗?”
“他?气呗,不搭理便是了,反正他也走不出那间屋子。”
“嘿,今天梦姑娘真好看,这要是能让我摸摸小手就更好了。”
“口水擦擦,都快滴下来了!梦姐儿是什么身份,想她的多了去了,哪儿轮得到你。”
“瞎,她什么身份?多不过戏子而已,摸一下怎么了?老子有的是钱!”
南枫一张一张脸辨认,一句一句话听,试图从里面翻翻捡捡找出线索,他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
然而声音太杂了,他只觉得那一句句话像针一样,密密往脑袋里钻。
突然有双大手覆上他耳朵,傅景峦贴在他耳边说:“别听。”
那双手干燥微凉,盖在耳朵上让南枫觉得很舒服,甚至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那些嘈杂的声音就渐渐听不见了。
南枫喘了口气,想拉开那双手,就见傅景峦反手一扯,把“出将”口的幕帘拉下来——那后面赫然站了个人影。
众人吓一跳,那人居然就是之前那家饭馆里的聒噪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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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3.15返修
第16章 16 河图洛书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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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显然也没料到自己会被发现,跳起来拔腿就要跑,被姜活和夏无名一左一右揪着耳朵拖回来。
夏无名“呸”一声:“鬼鬼祟祟还跑!把老子吓得差点尿裤子!看我不弄死你!”
姜活表情复杂地看了夏无名一眼。
太子爷没心没肺,对美人依然璀璨一笑。
店小二还在挣扎,被南枫两巴掌打出原形,傅景峦往他额头一拍,他就被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没了障眼法,小二嘴边长出两根长长的鲶鱼须,一扯就痛得跪地求饶。
夏无名狗仗人势:“再跑,再跑把你做成酸菜鱼!”
店小二满头大汗地说:“我不跑不跑,别打我。”
他一面说一面想往后躲,但无奈又不能动。
南枫把他揪过来,拽着衣领问:“你躲什么?”
店小二快哭出来了,两腿抖得和筛子一样,南枫手一松,他就跌到地上。
傅景峦随手抽了道具架上的青龙刀,抵着他脑门威胁:“好好说话。”
鲶鱼精欲哭无泪,他也想啊,但是怕这个事儿就是生物本能,好比低阶看到高阶会本能地觉得有威压,差太多的可能就长跪不起了。
“你抓了那么多小孩,把我们居心叵测引到这儿来,想干什么?”南枫换了个问法,想先把眼下的问题解决。
店小二:“什么抓小孩?”
“你问我?你自己看看台下,看看那里,一个个都是生魂!是活生生的人活生生的妖!你把他们抓来为什么你不知道?!我先扒你的皮!”
南枫突如其来的暴躁让夏无名都“嘶——”出了声,这傻子想说什么,被姜活一个眼神止住了。
傅景峦把青龙刀缓缓从脑门挪到了脖子上,往下压了压,鲶鱼精的脖子立刻出现一道浅浅的血痕。
傅景峦温柔地鼓励他:“别怕,照实说。”
他更怕了呀!
店小二干脆“噗通”一声跪地上磕头求饶:“这这这,孩子的事儿我真不知道啊,而且这阵也不是我弄的,就是有人告诉我在妖市往南到底会有一家茶馆,我只要在里面假装演个店小二就能得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