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关禁闭!”多兰起身,看见在角落里乖乖坐好的南丧,皱眉,“今天又给我惹事!”
南丧小声辩解:“我真的没有。”
被带去禁闭室的路上,多兰问南丧:“最近有钱用?”
南丧点点头:“有……”
多兰哼了一声,警告似的说:“老实活着,别死了。”
南丧和周拙被带进禁闭室,黢黑的房间里只有天窗的一方光亮,他们坐在墙根的破烂皮沙发上共同仰望。
禁闭室里沉默了一会儿,周拙先开口:“想离开维阙吗?”
南丧没犹豫:“不想啊……”
“为什么?”周拙问。
南丧认真想了想,说:“不知道……”
周拙觉得南丧可能真的智商不高,于是耐心引导:“你在这里很难生存下去。”
“我有水喝,有东西吃啊。”南丧理所当然道。
周拙:“……”他放弃说服南丧。
这样的世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只要自己觉得不错,就不必强行改变别人的人生。
可是,南丧的腺体中有他的信息素……
南丧脑袋里正想着奥迪尔和周拙的事,认为周拙没有必要因为打了奥迪尔而被关起来。
算上以前奥迪尔欺负自己的,周拙的报复不到十分之一。
他想完这件事就觉得无聊,最后从书包里掏出百科全书一万次拜读。
这页介绍的是小狗,南丧一边看介绍,一边抚摸小狗图片。
“喜欢狗?”周拙问。
南丧点点头。
“见过吗?”周拙问。
南丧摇摇头。
“以后有机会送你一只。”周拙说,“当做报答。”
“你藏在哪里了?”南丧问。
“什么?”
南丧凑近,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我知道你藏了一只,刚才就放在裤子里,还会叫。”
周拙:“……”
他探头过去,瞪着南丧的脸,想看看他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最后祸及那本百科全书。
“别看这垃圾书了。”周拙好心道,“你想知道什么,我教你。”
南丧眨了眨眼,不明白周拙为什么对这本书这么有敌意,放下托着书的空空双手,反问:“你要教我什么?”
“食物……”周拙随口挑了一个说,“你抽屉里的那个面包发霉了,不能吃。”
“可以吃……”南丧说。
周拙耐心道:“食物因为霉菌生长而变质,变质后的一部分食物被食用后会引起急性疾病。如果毒性过高,甚至会导致死亡。”
南丧:“反正吃了没死。”
周拙不理解他的自信到底从何而来,只能问,“你平时都吃什么?”
“面包,没钱的时候喝水也可以。”南丧说。
这人能活下来简直是个奇迹,周拙沉默了半晌,说:“一会儿卖了护目镜,出去吃点好的。”
比起「吃点好的」,南丧对他们「出去」这件事存疑。
禁闭室里温度很低,南丧坐了一会儿,把手揣进兜里,慢慢问:“你还有其他要教我的吗?”
周拙想了想,清清嗓子,背诵教科书上的内容:“2049年夏天的一个夜晚,一颗陨星以极快的速度坠落在大西洋西岸的巴哈马岛上,那里被誉为世界级度假岛,游客和住民很多,陨星造成村庄中多人死亡,当地政府快速反应,组织救援,各国宇航局谴调特派员前往调查。
起初,所有人都把这颗陨石当作预防不及时的「天外来客」。
但不过十日,他们发现,死在这场灾难中却没有来得及火化的村民浩克,站了起来,他的眼睛——”
周拙顿了顿,看向南丧的眼睛。
南丧虽然半知不解,但是个极有兴趣的倾听者,他频频点头配合:“嗯嗯……”
“浩克的眼睛变成了红色。”周拙说。
“哇!”南丧像听故事的小朋友,反馈给的非常足,“红色!”
周拙:“……”
他尽量让语言丰富一些,让科普变得像故事一样动听:“地球上第一只丧尸浩克双脚踩在被夏日热火烧得滚烫的地面上,咬死了特警,而半小时后,连同特警在内的七个丧尸,咬死了一个村庄的人。”
南丧消化了一会儿,问:“什么是特警啊。”
“特警是特种警察,具有较强的作战能力……”周拙觉得他听不懂,直接说,“你可以把多兰理解成维阙的特警。”
“那大概意思就是浩克咬了多兰,然后大家都变成丧尸了吗?”南丧问。
周拙夸奖道:“聪明……”
南丧眉梢一动,双腿左右晃了晃,明显因为周拙的夸奖而得到了雀跃的心情。
“小岛沦陷,小岛所属国最后决定使用核武器毁灭丧尸。但没有意料到,两天内水域沿岸的城市都开始传染丧尸病毒,且速度极快,海产品、甚至海水里,都存在丧尸病毒。人类才意识到,那颗陨石是天灾。”
南丧拱起双膝,托着腮问:“小岛是维阙吗?”
“不是……”周拙拿了军刀。
他在地上画了一个很大的圈,然后圈的西南方画了个小正方形,说:“这里是维阙,就是我们在的地方。”
他说完,在西北角画了一个很大的圆形,用刀尖点了点,说:“这里是人类基地,望城。”
“人类基地?”南丧问。
周拙面色变了变,锐利中有了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温和,他说:“是的,望城。望城里住了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人类。虽然说不上很美好,但多少有些安全感。”
“比维阙好吗?”
“好很多……”周拙迎着南丧好奇的目光,“可以理解成好一万个面包。”
南丧被他说得好奇,低头看见周拙用军刀戳了戳空白的地方,说:“剩下所有区域都被称为无尽领域,无尽领域里丧尸横行。但也存在流散的人类和大大小小的组织,辑金队的规模是最大的,人数和维阙不相上下。”
“鸡鸡队……”南丧慢吞吞重复。
“不是鸡——”周拙说了一半的话吞回嘴里,直接纠正道,“辑金队……”
“鸡鸡队……”
“算了,随你。”周拙才往下说,“辑金队就是传统模式上的雇佣兵,只要给钱,什么都肯做,他们活动在无尽领域中,有自己的生存方式,我刚才提起的张佼,是现在辑金队的队长。”
他见南丧没有动静,问:“听懂了吗?”
“哦……懂了?还是没懂,没懂吧。”南丧抿唇,半晌,问,“你那只小动物,现在可以掏出来给我看看吗?”
第5章
周拙真的有点生气。
如果南丧是他部队里的人,早已经被处罚二十次并且开除了。
他把军刀往沙发扶手上一放,问:“你裤子里有什么,自己不知道吗?”
“我?”南丧低头,用手摸了摸。
周拙简直不忍直视他那自摸行径,仰头吐出口气:“你上厕所不用吗?”
“哦?你说那个啊,我有啊。”南丧眼睛鼓得圆圆的,有点儿被周拙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住,但又很受小动物诱惑地说道,“可是你的和我的不一样,它……硬硬的,会说话。我的就不会。”
周拙感觉自己没死在战场上,但要被南丧气得脑溢血死在禁闭室了。
“那是我在说话——”他抬头看窗口的光线越来越弱,已经黄昏了,干脆命令南丧:“闭嘴……”
“你不是要教我吗?”南丧坐近了一些,和他只有一拳头距离,“我还想听,不然你继续说鸡鸡队。”
“别说话……”周拙说,“休息……”
南丧:“好吧……”
他坐了五分钟,忍不住寒冻,跺着脚主动开口,“不说鸡鸡队,说小狗可以吗?”
禁闭室里只余一片薄光,周拙把外套脱下来扔给南丧,说:“不想说……”
南丧将外套盖在自己身上,侧身拱了拱,看着周拙侧脸,想起昨晚藏在海风里的周拙的轮廓,问:“周拙,你为什么掉在海边啊?”
“出任务的时候发生意外。”周拙说。
“出任务是怎么出任务啊?”
周拙不能说,也怕说了他听不懂,全自动翻译了:“出门赚钱。”
“和我一样。”南丧说。
“可以这么理解。”周拙看他冷得哆嗦,算了算时间,说,“放心吧,今晚不会让你在这过夜。”
他说完五分钟,禁闭室的门就打开,他们俩被人扭送出去,回到审讯室。
但审讯的人从多兰换成了一个身穿作战服的中年男人。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见周拙和南丧进来时,也只是短暂地观察了一下他们。
“你说你是张佼的手下?”那人问,“叫什么?”
周拙在他对面坐下,谎称:“陆长风……”
两人之间还未有交锋,空气中的Alpha信息素却已经不能和谐共处,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辑金队的副队长叫陆长闻,从来没有什么陆长风,想要冒充也先去打听打听。”
那人起身,冲后头的士兵招了招手,“拉出去,让多兰自己处置。”
“邬戊……”周拙喊他的名字。
那人停下。
“邬城主,你没有想过,陆长风——和陆长闻是什么关系?”周拙往后靠,与他细说,“也许你没有听过我,但如果我被你们关在维阙,辑金队手上的军火恐怕就要卖给望城了。
从现在的局势看,望城的主战派一直向周拙施压,要吞并维阙这一亩三分地。
你猜猜,这批军火要是到了主战派手里,周拙还能不能顶住压力?而你们,又有没有一战之力?”
邬戊脚步顿住,没有回头。
“我完全可以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你的手下只是以违反治安罪抓我,这没什么大不了。”周拙像是有些疲惫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南丧不太能听懂他们谈话的内容。但他知道周拙一直在撒谎,因为他不叫陆长风。
不过,似乎在周拙说完话以后,新来的那个长官明显出现了犹豫。
“怎么证明你说的这些是真的?”邬戊问。
周拙双手交握:“你可以让我和张佼通个视讯,这是最直接的办法。”
邬戊将信将疑,而周拙已经起身了:“慢慢考虑。”
他向南丧招了招手,对邬戊说,“如果确认了要和我联盟,可以让人来找我。”
“你为什么选择和维阙联盟?”邬戊问,“而不是望城?”
“因为我恨周拙。”周拙说,“世界上没有人不恨周拙,对吗。”
邬戊半晌没动静,突然笑了,摆摆手让手下放行,却在周拙和他擦身而过时,问:“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东西?”
“防毒面罩。”周拙坦言。
邬戊目光在周拙的防毒面具不肯挪开,一秒,两秒……五秒……
南丧喉结滚了滚,不敢呼吸。
他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但周拙用那个生态面具改换面容,又取了个别的名字,不停说奇奇怪怪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周拙主动开口:“这东西救了我的命,恐怕不能给城主了。”
邬戊沉默了一会儿,当机立断:“你,现在就和张佼通话。”
“可以,但是快些,我饿了。”周拙坐下。
立体投影出现在空气中,显示:邬戊-张佼。
视讯在半分钟内接通了,南丧仰头,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的脸。
“无事不登三宝殿啊,邬大城主有什么事?”张佼那边视角晃动,显然是在行走中。
邬戊将镜头怼到周拙面前,问:“认认,这人是谁?”
视角逐渐变缓,张佼停下,良久,难以置信地喊了句:“长风?”
周拙没说话,动了动身子,看着视讯里的邬戊。
张佼显然有些着急,问:“长风,你没事?”
周拙定定看着他许久,才摇了摇头。
“我不会把他怎么样的……”邬戊挪走通讯器,不让张佼再看,“你的人在我这儿,随时可以来接。但之前和你谈过的军火,是不是该重新商议一下?”
张佼收起关怀的目光,扯着嘴角:“怎么,以为绑住人质了,就能和我谈条件?”
“是……”邬戊说。
张佼笑了笑:“军火卖给谁都是卖,但如果你以我手下的命来威胁我,恐怕做完这一单就没有下一单了,邬城主路别走窄啊。”
两人的谈话中止了几秒,邬戊说:“我知道你们在附近,明天见,维阙欢迎你。”
视讯结束,邬戊看着好整以暇的周拙,招呼手下给周拙安排住宿,又说要让人送他。
“不劳烦,我有住处。”周拙起身离开。
南丧披着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周拙身边,终于顺利走出城卫队。
夜晚的繁街南丧是第一次来,他呼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又重重地吐出去。
冬夜的风有些割人,南丧用力裹紧了外套,说话在空气里冒出一阵阵白气:“周拙,你为什么要说自己叫什么风啊?”
周拙偏头看他,答非所问:“辛苦了……”
南丧倒没觉得辛苦,只是太冷了。
他一直都不在晚上出门,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厚衣服,前段时间寒潮来袭,他整整有一周没有出门,躲在家里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个寿司。
周拙停下来,问他:“怎么走?”
“我们去找贝尔,希望他还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