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泽咬牙嗤了一声,撸起袖子就走过去,一头绿毛都飘了起来,他拳头刚要出去,身后小洞洞口就伸出一只手——
神憎鬼厌的嘴脸探进来,黄色树皮般的皮肤上布满了被丧尸病毒侵蚀后长出的肉瘤,它双眼放光,露出诡异到无法形容的笑容。
如同饿狼遇肉。
“操,不止一只……”时泽偏头,看见南丧掏出了应急组件,打算发消息,他立刻按住,“别发!”
“为什么?”
时泽往洞口的丧尸脑门上开了一枪。虽然也不太准,但好歹也是打到右脸颊,他脸色暗沉下来,似是压着怒火道:“发了就真的不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可是……”南丧说,“这城里也许还有别的丧尸,我们不通知的话……”
“烦死了,你怎么说不通。”时泽破罐破摔,“算了,你要发就发吧,你们这种人,不上当一次是不会醒悟的。”
南丧觉得「你们」这个词有点奇怪。但当下也来不及想太多,抿唇按下应急组件,小队所有人的通讯器上都发出紧急呼叫声。同时,消息跨越几百公里,传送到拓荒处中心。
南丧塞好应急组件,对时泽道:“对不起……”
他冲着门口的丧尸补了一枪,打在丧尸下巴的肉瘤上,溅出的绿色液体浇在根茎上,格外绿油油。
虽然这不合理,但这很像周拙用橄榄油爆炒过的有机空心菜。
饿了。
这两枪勉勉强强,让洞口的丧尸张这手往后倒。但新的丧尸又扒到了洞口,锋利的指甲把藤网扯出个天翻地覆。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丧尸……”时泽说,“我们四个——”
他回头,看见荆乐家打开了货柜在往口袋里装黄金首饰。而另一个吓得在柜边发抖,手里的镭射枪头都朝下了。
“我操——”时泽想骂人的紧,咬了咬牙对南丧说,“咱们得自求多福了,拓荒队给的枪械和武器很少。一旦有丧尸的消息发出去,那什么破队长不止不会来救我们,说不定转头就开着短程机跑路了。”
南丧喉结耸动,耳后紧迫感如麻,他捏了捏拳,想起那晚周拙和他说的:“对待丧尸心要狠,不能犹豫。远程武器相对安全,但如果近身肉搏,手里的武器一旦出手,力求一击必中。”
“我们先离开这里,回飞机上。”南丧看了眼镭射枪的能量条,抿唇抬枪,努力对准了洞口,两枪下去,有一枪射中了丧尸的喉咙,那丑陋的丧尸立刻倒了下去,从喉管处汩汩流出绿色血液。
“快走!”
时泽吸了口气,答应南丧:“好……”
他一回头,往荆乐家屁股上踹了一脚:“还捡,不要命了是吧!”
藤茎被丧尸不停抓挠,原本不大的洞口也被两只堵住。
“这怎么出去……”荆乐家腿又抖起来。
“我们就守着这个洞口,解决完丧尸再出去。”南丧隔着人类小指那么粗的藤茎踢了踢,颇有把握地说:“看我的……”
“这藤网结实得很……”时泽一脑门问号,“你想干嘛?”
南丧对准了门口右边的一只丧尸,后退两步,按照周拙教他的发力方式,隔着藤网一个侧踢,接着那丧尸嘭的一声飞出去!
“怎么样……”南丧真诚发问,“还行吗?”
时泽:“卧槽……”
他愣了两秒,举着镭射枪对准躺在地上的丧尸来了一枪,从右侧脸颊穿到左侧头骨。
“中了!”南丧大声道,给时泽啪啪鼓掌。
门洞边的距离近,解决得快狠准,可惜后头两个队友基本是人形描边大师,镭射枪放成了烟花棒,不但没打中丧尸,还把原本结实的藤茎网烧出好几个洞。
时泽连骂几句傻逼,才好不容易补了枪。
门洞左边又凑过来两只,看起来都不大聪明的样子。一只贴近了洞口探头探脑,另一只还在孜孜不倦地抠墙自闭。
南丧无比熟练,深吸一口气,再次一个侧踢——
那丧尸是飞出去了,但南丧的脚却卡进了藤网里。
“……”时泽噎了一下,忍不住道:“我去,你吃什么长大的……”
“我应该是吃面包长大的。”
南丧说着,晃了晃脚想拔回来,发现还挺困难,没什么好的发力点,计划着蹲下来割开藤茎,不曾想那只自闭的抠墙丧尸,突然发展出成为抠脚丧尸的倾向,对着南丧露出在外面的那只脚,蠢蠢欲动。
“虽然丧尸的性癖也是自由的,但这……”时泽说着,见那丧尸真冲南丧过来,忙道,“快!快收回来!”
他蹲下去,抱住南丧的脚踝往后扯,突然在头顶听见利器扎入的声音。
“呲——”
时泽抬头,见南丧的军刀从丧尸颈侧拔出,他脸往右偏了偏,皱着眉躲开那些溅射出来的绿色血液。
不知为何,这表情在南丧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平和与可爱,微皱的眉头透露出一丝冷漠,仿佛南丧也曾有过一段不近人情的时光。
“……”时泽抱着南丧的脚踝,吸了口气,“这样子厉害?”
南丧也是第一次用军刀对付丧尸,自主运用肌肉的快感带来舒适,他自言自语道:“我好厉害啊!”
镭射枪后坐力小,越用越顺手,南丧和时泽在大厅中解决完剩下的,从玻璃门跑出去,一个刹车站在碎石中。
“操——”
他们的来路上,一群丧尸正到处摸索着。
“怎么会这么多?我们来的时候明明一只都没有啊!”荆乐家大慌,握着他的镭射枪对着丧尸群乱射,时泽拦都拦不住。
镭射枪命中率不高,但多少还是伤害到丧尸,原本还漫无目的的丧尸立刻躁乱,像下了锅的活虾一样四处暴走。
时泽按下荆乐家的手:“你有病啊?!”
他骂骂咧咧的,一头绿毛颇有非主流的摇滚感,“鸣枪欢祝自己加入丧尸家族是吧?”
暴走的丧尸越靠越近,他们拔腿朝着回程的反方向跑,荆乐家在后头跟着,喘着气说:“这样越走越远了……”
“那你回头!”时泽说。
广场很大,他们跑过一条商业街,到旧时的红绿灯路口,想要绕一圈跑回去,却见到一个意外的人。
他戴着象征队长的红色肩袖,跌跌撞撞地跑来。
第19章
贡文光脸上有红色血迹,狼狈地向前跑着,目光触及他们四人,眼中如同见到救世主般有了光彩。
“别过来!”荆乐家用枪指着他,“再过来开枪了!”
贡文光脚步缓下来,举起双手:“我没有受伤,这是别人的血,而且血都干了……都放下枪,先听我的!”
“真的?”男人将信将疑。
时泽回头和南丧对视,目光下扫到他的应急组件,无奈说道:“看吧,除了你,谁都不会主动发信息,队长也不例外。”
原本就身陷囹圄,他们没太多时间闲聊,跑进附近的一个低层商铺之中,锁上门,躲在收银台后。
比起和南丧时泽在一起,贡文光明显好相处些,荆乐家跑到贡文光身边,问:“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一些队员把丧尸引到短程机附近,我们不得不动手清理,但……”贡文光坐在墙边,喘气,“死了几个,还有人跑了。”
这个「还有人」里显然是包括了眼前这位队长。
南丧问:“那不要飞机了吗?”
“我要飞机不要命吗?现在这个状态是回不去了,短程机边上的丧尸应该还没走……”贡文光翻了翻作战服,“枪弹都打空了。”
南丧低下头,慢慢想着解决办法。商铺朝阳,从墙角里开出几朵浅黄色的太阳花,南丧蹲下看了一会儿,摘下最中间的一朵放进密封袋中。
“队长,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时泽问。
贡文光从口袋里摸出根烟,抽出来吸了一口,颇为老道地说:“你们也别太悲观,这事儿我不是没遇到过,咱们在外面躲个一两天,等短程机那边丧尸散了,赶紧离开。”
“躲?”荆乐家问,“你确定我们这里安全吗?而且东西都在短程机里,这两天我们吃什么喝什么?”
“这又不是我的错,我自己也没水喝没东西吃……”贡文光拿通讯器出来晃了晃,“你们刚才用应急组件发出的消息,总部应该已经收到了,运气好的话也许会有一只军方小队来增援我们。”
南丧眸子动了动:“军方的小队?”
“对啊……”贡文光叹了口气,“不过也不用抱太大希望,我们还是想想办法自己回去吧。”
“为什么?”南丧问。
“拓荒处的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贡文光呼出一口烟气,“没听戚瑞辞说吗,「用军人的命救死人的命,赔本买卖」,咱们啊,还是自求多福吧。
何况每天出任务的小队那么多,每个都要救的话,他们救得过来吗?”
贡文光觉得说这没啥意思,转头在小队频道里发出通知。
他们在商铺里呆了三个多小时,频道中的聊天人数越来越少,傍晚贡文光让还活着的人报到,竟然只星星点点冒出了四个。
十三个人的小队,加上这屋子里的,只余八人。
实在无事,南丧老毛病发作,把店里的货架都搜刮了一遍。
食物是肯定过期了,塑料制品也是被风化得一捏就碎,唯独店家自己住的房间里有一台用破布包住的DOD小型野营灯,南丧擦了擦灰,按了按开关,没亮起来。
贡文光几个看到,轻蔑道:“别捡了,这破铜烂铁值几个钱,先保住小命再说吧。”
直到日落,南丧喝了两次水,悄悄偷吃了一块压缩饼干,捏了一半分给时泽。
“外面好像没丧尸了,回去短程机看看吗?”荆乐家站起来,瞟南丧一眼,“没水喝,实在太渴了。”
维阙著名饮用水葛朗台南丧抱着背包,当做没听见他的话。
“谁想看就去看吧,我反正是建议两天以后,等丧尸吃完尸体再出去……”
贡文光伸手,“你们谁镭射枪还有能量的,留给我一把。”
鸦雀无声,贡文光嗤了嗤。
鼓动不了所有人一起去,荆乐家自然也不肯出去了。
贡文光看清现实后便不多说话了,自己卷巴卷巴就休息了。
虽然已是十二月,但好在这座华南城市还不算冷得彻骨,夜间用货架抵住门,窝在角落里勉强还能睡着。
大约是因为只有他有水喝,南丧和时泽在队伍里俨然一幅神憎鬼厌的模样,被排挤到了门边漏风的地方,南丧侧枕着包,看门外的碎石。
这个时间,周拙和阮北应该在家吃饭了吧,他们传回去的消息,周拙会不会知道……又或者派出的军方小队里,会不会有他们呢。
南丧转了转手环,指腹在手环上碰了又碰,最后选择沉沉睡去。
夜里起了风,吹过南丧额头的碎发,他揉了揉眼睛睁开,望见一片空白。
“醒了?”敦厚沉重的声音亲切问道。
南丧扭头,瞧见一个约莫四十岁,身着白色大褂,浓眉朗目,体型挺秀的男人。
“我……”南丧想起身,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手脚,声音似乎也不像自己,他用力眨了眨眼,问,“你是谁?我怎么不能动了?”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按了按他的眉心,又摸了摸他的后颈。
南丧想躲开,没能成功,只能皱着眉问:“你干嘛摸我?”
“这次又是哪里不对……”男人撑着下巴思考,几秒后握拳往手心一捶,开怀笑道,“不过这个脾气倒是可爱很多!”
“你在和我说话吗?”南丧问。
男人点头,道:“再睡一会儿,醒来就可以出去玩了。”
南丧还想和他多说几句,可大脑却不受控制地陷入沉睡,视线越来越模糊……
再醒来,耳边已是一片混乱,南丧在混沌中条件反射地想要摸军刀,却蹭到了一片光滑的布料。
费了好大的劲儿低头,竟是和刚才那男人一样的白色大褂。而自己也还没有脱离那白色的环境,只是眼前格外模糊,好像隔着什么玻璃之类的东西,有红色光影跳动。
“保护实验体!保护样本和资料!”
有人声嘶力竭地喊:“所有人马上撤离!快!速度要快!”
南丧从没觉得脑袋这么沉过,眼皮厚重到撑不开,只能着急地攥紧了大腿上的衣服布料。
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响起:“等等!A1,A1还在沉睡仓!”
有人劝阻:“辛博士!别管了,只是一个机器人,没了还可以重新做!”
辛辅甩开那人的手,头也没回跑回去。
爆炸中,一阵跌跌撞撞的脚步声传来,南丧感觉到面前的罩子被人拨开了,烟尘星火扑进每一个毛孔。
辛辅拆掉南丧身上的东西,揽起他的后背:“能走吗?”
南丧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像是刚安装的一样,充满了陌生,他张了张唇,发出喑哑的声音。
热感席卷而来,仿佛含了一口火进喉咙里,辛辅托着他的肩,几乎是扯着他在往外跑。
洁白的墙壁被火舌烧成了渐变的黑红,爆炸的玻璃仪器与设备将他们溅得满身是血口。
休息舱在研究所的最里间,辛辅带他出去时,休息舱室大门轰然倒塌,辛辅抱着南丧往地上滚,却被支着的仪器金属骨架刺进胸肺!
辛辅从唇边闷出一口血,困难地大口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