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辛元打开车门,很熟练地问坐在车里的沈承洲:“旁边那辆宾利的车钥匙在身上吗?”
沈承洲没问其他,干脆地抓起钥匙递给了陆辛元。
“阿灭,你们开这辆去吧。”陆辛元递出车钥匙。
四个人不约而同沉默下来。
“……不用了,”最后珠珠勇敢开口,“我们打车挺好的……”
沈承洲降下车窗,朝四人投以一瞥,载着陆辛元先一步离开了。
直到阿灭四人挤在前往自助日料店的网约车上,坐在阿灭身边的小虫才如梦似幻地开口:“什么样的条件能同时拥有CZ集团的001和002号车位啊?”
珠珠一巴掌拍到小虫的脑门上:“别问,问就是陆哥男朋友!”
另一边,坐在劳斯莱斯上的陆辛元带着几分感慨开口:“没想到你居然会同意和阿灭他们一起吃饭哎。”
沈承洲轻踩刹车,似笑非笑地对男友说:“让你一个人去和他们吃饭我不放心。”
“这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陆辛元撇嘴。
沈承洲不说话,他只是在接到消息时突然记起了那个阿灭就是数次在周末打断自己和小动物约会的合作方。
他确实想近距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学弟如此不识空气。
于是就有了十五分钟后坐在日料店包厢里相顾无言的六人。
一顿饭下来,就连陆辛元也被沉默尴尬的气氛搅得少吃了许多。只有沈承洲不受影响,甚至还给陆辛元夹了许多菜。
快要吃完的时候,珠珠三人借口上厕所遁得飞快,陆辛元恰好接了个合作方的电话,便走去了包厢外打电话。
包厢里只剩下了还在不紧不慢吃饭的沈承洲和沉默坐着玩手机的阿灭。
心跳吵吵(4)
这是阿灭第十七次借着手机的遮挡暗自打量沈承洲,抬眼频率之高让他自己也开始不好意思了。
第十八次偷偷抬眼时,阿灭的视线与沈承洲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当啷一声。阿灭碰掉了手边的筷子。筷子顺着滑溜的餐巾一路滚到了桌子底下。等他拾起掉落的筷子,也仿佛拾起了勇气。
“我认识你。”阿灭深吸一口气,对沈承洲说。
沈承洲挑眉,放下筷子身子向后靠,一派大佬的坐姿:“嗯?”
对方气场之强大让阿灭又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上个月我去秘野娱乐开会,看到你站在前台旁边,她叫你沈总。”阿灭说,“CZ集团有且只有一个沈总。”
沈承洲评价阿灭这番逻辑推理剖白:“你该看过集团官网的人员架构再发言。”
阿灭愣了几秒,才意识到沈承洲是在说自己发言不够缜密:“……反正,你是沈承洲吧?”
沈承洲颔首。
见沈承洲承认得爽快,阿灭反倒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CZ集团的总裁和自己暗恋的学长在一起了。
这件事情放到阿灭的认知里不亚于澳大利亚的袋鼠邦邦两拳揍飞了小区楼下聚众打架的流浪狗。
总之,就是很炸裂,很离奇……但一旦扯上关系,又好像很理所当然。
阿灭端起桌上那杯一直没人动的小麦啤酒,一口喝下了大半杯,放下酒杯脸登时就红了。
“我刚进学校的时候就知道陆哥了。”阿灭捧着啤酒杯,眼睛开始迷瞪,“几乎全校都知道广告学大四有个超帅但又好惨的学长。”
沈承洲想起初识陆辛元时他和李垚说的那段往事,眸色微动。
“我去宿舍扫楼卖水卡,不小心走到大四的楼层去,前几个房间的学长都在备战考研,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赶出来。一直到他开门,只有他告诉我应该去哪个楼层,还送了我一瓶可乐。”阿灭盯着盛着小麦啤酒的杯子开始傻笑,“那一刻我感觉我看到了一个天使……”
“再后来,我在学校论坛上看到了他的照片,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天使就是那个美强惨学长。”阿灭打了个酒隔,“再后来……我没再去过那栋宿舍楼,等到六月一过,他毕业了,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他。”
这段青葱往事实在乏善可陈,仿佛一首歌才刚刚起了个头就仓促结了尾。
阿灭笑容苦涩:“所以今年他突然联系上我的时候,我超开心的。我一口就答应了和他签约,但我发现他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我了。”
沈承洲抬手,把啤酒杯挪到一边,防止已经微醺的阿灭将其倾倒:“一面之缘的确不会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别戳穿啊……”阿灭悠悠叹了口气,“接触之初我对陆哥只是好奇和感激,但越是了解深入,我就越被他吸引……哦,应该说,很难有人不被他给吸引吧?”
冷脸坐了一个晚上的沈承洲忽然勾了勾嘴角:“确实。”
“陆哥在BBS的账号签名是绝对单身到世界终结的男人,我以为我还有机会的。”阿灭说。
沈承洲的嘴角又抹平了:“你没有。”
“对,看到陆哥这么喜欢你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没有了。”阿灭一把举起酒杯,两三口喝光了最后的一点酒液。
借酒消愁壮胆的大学生站起来,勇敢地抬头看向年轻的总裁:“你……好好对陆哥!否则我会站出来把陆哥带走!”
“我当然会好好对他,”沈承洲也抬眼看他,眼神冰冷带着些许警告的意味,“你不会有那一天。”
狠话放完没多久,门口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阿灭又讪讪地坐了回去,不多时包厢的门又开了,陆辛元从外面走进来。
“你们……开座谈会呢?”
陆辛元看看沈承洲,又看看阿灭,被两人各自都略显怪异的坐姿逗乐了。
阿灭的脸红了,支支吾吾不知该作何解释。
“没什么,简单聊两句创业发展的问题。”沈承洲把手边的茶杯推给了陆辛元,语带深意道,“年轻人想法多,容易走歪路。”
陆辛元不客气地接过茶杯一口气喝光,坐回沈承洲身边开玩笑道:“怎么?我们沈总要给他们投资啊?”
沈承洲看着陆辛元,眼底含笑:“我手头最大的资本已经在帮助他们了。”
陆辛元没有问下去,但他觉得自己听懂了。
……什么啊这个人。他的脸也红了。
坐在两人对面的阿灭把这番互动尽收眼底,他苦涩地笑了笑,舔掉了唇边的最后一点酒渍。
陆辛元和沈承洲一起把几个大学生送上了回学校的出租,才转身返回停车场取车。
陆辛元捏着安全带,还是好奇沈承洲和阿灭在包厢里独自谈什么:“你们没吵架吧?”他后来越想越觉得自从自己回去之后,包厢里的气氛就变得怪怪的,那两个人不像是谈完投资的样子。
“没有。”沈承洲启动车子,语气笃定。
“你们还真在谈投资啊?”
沈承洲没有回答,转而提了个新问题:“你大学的时候很喜欢给人指路吗?”
这是什么问题?陆辛元愣了几秒,才回答道:“不吧……我大学很少出去逛,基本只知道上课的那几栋楼和学校行政大楼的位置。我能给人指对路也是那人的运气了。”
沈承洲嘴角飞快地弯了一下:“嗯,继续保持。”
“你怎么奇奇怪怪的……”陆辛元感觉沈承洲说话没头没尾的,嘀咕着抱怨了一句。
还好沈总在外人面前还是比较靠谱的,隔周陆辛元突然在办公软件上收到了宋特助发来的消息,沈承洲居然真的以个人名义为阿灭团队购置了一批新设备。陆辛元没想到那天在包厢里沈承洲说的竟然是真的。
他把这个好消息发在了阿灭团队的工作群里,立刻换来了大学生们的一片撒花欢呼,沈承洲的称呼已经从沈总变成了沈哥,和陆辛元到达了平起平坐的地步。
只有珠珠了然,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姿态已然僵硬的阿灭:“兄弟,人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给你留啊。”
收人手短的道理阿灭当然懂。
他心底最后一点小火苗也被彻底浇灭了。
五月过完,长浦便入了夏,办公室里的空调开始整日轰隆作响,依旧挡不住人心底的烦躁。
大花去滃市给海边音乐节的场地踩点,再回来时整个人黑了好几度,尤其是手臂被短袖隔断出了两种肤色,看起来格外滑稽。
陆辛元踏进办公室,就被工位上多出来的这团小黑煤球吓了一跳:“你这简直像是在泥地里滚了四天啊。”
“别提了,”大花无奈叹气,“海边的太阳是真的猛,我就一天上沙滩的时候忘涂防晒霜了,第二天马上黑成这个样子了。”
“赶紧躲房里捂捂吧。”陆辛元理解地拍拍他的肩膀。
“不过海边的海风也是真的猛。”大花回味地眯起眼睛,“晚上睡觉连电扇都不用开的,开着窗听海浪还挺爽。”
回想起从车库走到电梯那短短一小段距离,自己也热得不行,陆辛元真实地向往了。
“海边好玩吗?”陆辛元忍不住问。
大花点头:“还挺好玩的,项目很多,水上摩托、单板冲浪、飞天滑翔伞什么的……不想玩水也可以玩沙子,滃市分部有个哥们花了三天在沙滩上搭了个霍格沃茨城堡,你应该在热搜上看到过。”
陆辛元点头,前天确实有个#沙滩霍格沃茨#的词条,不过他当时在忙别的事情没有点进去看,没想到居然就是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故事。
被大花这么一说,陆辛元向往远方的心思也动了。
宅男小陆也有个夏天就要去海边的执着梦想。
今年的年假还一天都没用,连上端午假,休个五天不成问题。要不然就去海边玩一圈?
念头一旦冒出来,便如杂草般迅速塞满了大脑思考的每个角落。
晚上,陆辛元靠坐在床上翻看杂志,看到杂志上男模穿的海魂衫,大脑又自动唤醒了早上与大花的对话记忆,开始带着他的灵魂飞向海浪滔滔的远方。
刷拉。刷拉。
是海浪的声音。
轰轰轰。呜呜呜。
陆辛元回过神,这才意识到刚才所谓的海浪声其实是沈承洲在浴室里洗澡,现在轮到吹头发了,海浪迅速变成了海底火山喷发。
于是等沈总洗漱完出门,对上的就是男朋友哀怨的眼神。
“不开心?”沈总眉头一紧,掀开被子靠近陆辛元。
陆辛元放下杂志,胆大包天地把沈承洲刚吹好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你把我的海滩和蓝眼泪吹跑了。”
“什么海滩?”沈总才问出口,脑回路默契地和陆辛元接上了,“你想去海边玩?”
陆辛元点头,扳着手指和他数日子:“年假加端午节,我能一口气休五天,去滃市玩一圈刚好。”
沈承洲把人搂在怀里,雷厉风行地打开订票软件,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机票带酒店一系列全都搞定了。
“睡吧,愿望马上就能实现了。”沈承洲放下手机,翻身覆上来。
陆辛元被搂在怀里,还有些没回过神。
自己纠结了一天的问题,突然一下子就解决了?
“你端午节不加班吗?”他忍不住用手抵住沈承洲的胸膛,想要先问个明白。
沈承洲伸手捉住了他的两个手腕,无限贴近:“企业文化,节假日提倡不加班;家族文化,节假日必须陪爱人。”
心跳吵吵(5)
端午假前一日。
秋秋走进办公室,发现陆辛元昨晚还被各种资料堆得满满当当的办公桌今早已经清空了,桌角放了个“主人去度假”的摇头小摆件,看着格外欢脱。
“元仔这还真说走就走啊。”秋秋绕着工位看了一圈,不可思议地绕回自己地方。
大飞睨一眼裹得严严实实捂白白的大花:“喏,肯定是被这位忽悠着向往沙滩了,我刚在朋友圈刷到元仔出发的消息了。”
秋秋闻言掏出手机,果不其然看到了陆辛元几分钟前刚发布的照片,赫然是两张交叠在一起的机票。
“沈总也一起去了啊?”秋秋对第二张机票的归属毫不怀疑。
邵敏转头:“是的,刚刚我看了沈总的办公软件状态,已经显示请假中了。”
“看看,这就是别人家的男朋友。”大花酸溜溜地说。
大飞眼珠子转了转:“不过说起来,镜子哥是不是就在滃市啊?”
与此同时,陆辛元已经坐上了前往滃市的飞机,头戴眼罩仰躺在舱位里睡得正酣。头一次坐头等舱出行的小陆没有选择任何高级服务,只因为他昨晚太兴奋翻来覆去折腾到半夜,最后被忍无可忍的沈总就地正法了……今天早起腰酸背痛的他只能选择在飞机上继续补觉。
一觉醒来,蒸汽眼罩早就不热了,耳边只有书页轻轻翻动的声音。陆辛元揭下眼罩朝右看去,沈承洲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翻看着飞机上提供的航空杂志,完全不见一丝疲态。
明明昨晚两人是同一个时间睡下的,怎么精力差别会这么大!陆辛元深深地嫉妒了。
他再朝左边看去,窗外是碧蓝的天空,下方是一望无垠的茫茫云海,城市星点的道路建筑时隐时现,仿佛城市中承载的烦恼都被装载进了蚂蚁的行囊,搬运去了不知名的远方。
陆辛元趴在窗边看了一会儿风景,广播就开始提醒乘客们收起小桌板准备降落了。
四十分钟后,陆辛元站在行李传送带旁一边等着行李一边好奇地打量着机场。
这是滃市去年刚刚修建落成的第一座机场,规模不很大,但建筑看起来很新,有一种小而精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