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现代] 恶意修补—— by作者:傅危危 完结
佚名  发于:2023年04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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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淼是顾星烁的前男友,也是唯一一个。
  他们两人的开始不算愉快,结束时则更加恶劣。
  那时候顾星烁刚顶着初春刺骨的寒风,从医院偷跑回家。
  几公里的路程,滚轮椅滚到最后,手指已经冻到没有知觉,纯粹靠着本能,在勉力进行机械运动。
  只是回去后,家里果然空无一人。
  以往把他当作“荣耀”、呵护备至的父母,在他出车祸后,只在医院出现过一次——同祁淼的父亲,商谈他的医药费和赔偿金。
  也是那天,每个人都轻而易举的在他心上剜刀口,让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的真实和残酷。
  也在嘲笑他以往有多天真。
  那些人里,也包括祁淼。
  顾星烁茫然于屋中,徒劳的看着放在餐桌正中央的保温瓶,当他深切意识到自己连一杯热水都没办法倒时,那仅剩的一丝期许也褪成了绝望。
  而这时祁淼恰好推门而入。
  他用略带抱怨的语气说:“你怎么跑回家了?找你半天。”
  简单一句话,让顾星烁破碎的心上每一个缺口,都成了锋利的尖刀。
  他没吭声,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祁淼,接着不熟练的转动轮椅,移动到餐边柜旁,打开抽屉,拿出一把水果刀。
  “咻——”飞出去的刀尖擦着祁淼额角而过,狠狠地定在他身后半开的木门上。
  几缕碎发飘落而下,浅薄细小的伤口,也开始渐渐渗出些猩红鲜血。
  但真的不多。
  顾星烁放下抬起的手,心里只有唾骂,对无能的自己。
  祁淼被他的举动吓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吼道:“顾小狗你疯了!”
  额角的伤口说话时带出一阵刺痛,祁淼摸了摸额角的血,跨步走到餐桌旁,抽了一张纸巾按在伤口上,气急败坏道:“你是不是疯了?腿断了脑子也出毛病了?”
  顾星烁看着他把纸巾丢进垃圾桶后,才开口回答:“是。”
  他的“是”也不知道是回答哪一个问句。祁淼盯着他看了半天,嘴唇越抿越紧,像是在努力压抑怒火。
  薄薄的毛衣下,他起伏跳动明显的胸膛,让顾星烁想到了医院里,摆在他床头的仪器上的心电波形图。
  那时候顾星烁也在想,要是车祸时就直接死掉的话,会不会反而更好一些?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后,就再也消不掉。
  可祁淼最终什么都没有说,他转移了视线,也转移了话题,仿佛顾星烁刚才明目张胆的谋杀,他全然不计较了。
  “你跟我回去,护士说你还要留院观察一个月,之后再确定复健的事。”
  顾星烁瞥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可笑。
  现在跑过来装什么关心和体贴,是谁在医院里,着急忙慌地把他像个垃圾似的,甩得干干净净的?
  想到他的轻藐和傲慢,顾星烁血淋淋的心口,就仿佛又被多洒了几把盐。
  所以此刻他只想回他四个字。
  “关你屁事。”
  祁淼闻言眉头拧得更深了:“顾星烁,你到底搞什么?”
  “关,你,屁,事。”
  “你确实应该再去脑科检查一下。”祁淼被他气笑了,上前一步准备直接上手推他的轮椅。
  “关你屁事啊!”顾星烁滚动轮椅后退一步,试图与祁淼拉开距离。
  然而这只是徒劳,祁淼的手还是摁在了他的轮椅扶手上。
  祁淼难得的好脾气,他蹲下来,与顾星烁对视:“凭什么不关我事,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呢。”
  这种时候,这种笑话,一点都他妈的不好笑!顾星烁心里腾地燎起一把烈火,烧得他理智尽失。
  “脑子有毛病的是你吧。”他开始口不择言,“怀你妈怀啊傻b!”
  果然,祁淼听到那两个字,剑眉徒然蹙起,眼睛微眯,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危险且凶猛。
  “我说过,我不喜欢听人这样说。”他一字一顿的说。
  话既然说出口,顾星烁反而豁出去了。他知道什么最能剜刺祁淼的心。
  “怀你妈。”顾星烁重复一遍,嘴角扯起一个并不怎么成功的笑,“我说了你能怎样?”
  嘴唇因为过于干燥有些皲裂,抿唇的时候能尝到血腥味。
  这个味道,这个场景,让顾星烁不由得想起他们第一次的疯狂。
  那时他被祁淼按在副驾驶上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祁淼用舌尖舔了舔嘴边的鲜血,笑得嚣张又恶劣。
  “会咬人的小狗,是不是还很会叫?”他掐住顾星烁的脸,故意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
  耳边的敏感让顾星烁浑身都绷起来,他觉得自己成了俎上鱼肉,只能活生生任人宰割。
  事实也是如此。
  因为接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是让人难以抵抗的、强硬却娴熟的进攻。
  仿佛陷入沼泽深处,越挣扎便越下沉,顾星烁刻意忘记让人难堪的细节,只记得自己最后好像有求饶,但换来的只有更淋漓的、混合着快感的疼痛,和一遍遍带着铁锈味的深吻。
  这味道,他忘不掉。
  只不过说是记忆,其实与现在也没隔多久,再次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祁淼那时对他做着可恶的事,嘴里却极尽温柔,口口声声地说着“爱他”。
  只是后来,他却又说,只是“玩玩而已”。
  顾星烁忽然有些恶心和反胃。
  为祁淼,也为自己。
  脑子里包裹着一团无名之火,烧得他有些缺氧。
  他现在只希望祁淼生气,然后赶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一辈子都不要再相见。
  然而祁淼顿了许久只是说:“我当作没听到。没有下次。”
  他的好脾气也随着这句话到了尽头,他直接上手推顾星烁的轮椅,“回医院,别废话了,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说。”
  好了再说?他还会好?他怎么会好?他的双腿已经毫无知觉,比之腐肉也没好哪里去!
  眼看着祁淼就要推着他到门口,顾星烁提起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骂道:“回你妈的医院,放手!”
  “你够了!”祁淼咬牙切齿的模样让顾星烁感到莫名的愉悦,他如何能不继续。
  他歇斯底里的喊道,用尽此刻最大的力气:“没够。祁淼你听好了,操你妈,去你妈,滚你妈,滚啊快滚啊!……”
  话音随着挥过来的拳风本能停住。


第3章 黑色
  那时他被祁淼按在副驾驶上不得动弹,眼睁睁看着祁淼用舌尖舔了舔嘴边的鲜血,笑得嚣张又恶劣。
  “会咬人的小狗,是不是还很会叫?”他掐住顾星烁的脸,故意凑到他耳边用气声说。
  耳边的敏感让顾星烁浑身都绷起来,他觉得自己成了俎上鱼肉,只能活生生任人宰割。
  事实也是如此。
  因为接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是让人难以抵抗的、强硬却娴熟的进攻。
  仿佛陷入沼泽深处,越挣扎便越下沉,顾星烁刻意忘记让人难堪的细节,只记得自己最后好像有求饶,但换来的只有更淋漓的、混合着快感的疼痛,和一遍遍带着铁锈味的深吻。
  这味道,他忘不掉。
  只不过说是记忆,其实与现在也没隔多久,再次回想起来,却恍若隔世。
  祁淼那时对他做着可恶的事,嘴里却极尽温柔,口口声声地说着“爱他”。
  只是后来,他却又说,只是“玩玩而已”。
  顾星烁忽然有些恶心和反胃。
  为祁淼,也为自己。
  脑子里包裹着一团无名之火,烧得他有些缺氧。
  他现在只希望祁淼生气,然后赶快滚,滚得越远越好,一辈子都不要再相见。
  然而祁淼顿了许久只是说:“我当作没听到。没有下次。”
  然而在距离顾星烁的脸颊还有一厘米的时候,祁淼猛然顿住,接着变拳为掌,一把堵在他的嘴上。
  鼻腔里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顾星烁讨厌极了。他费力的瞪着祁淼,等他松懈时,猛然蓄力,一口咬在他虎口上。
  祁淼受痛眼神一凝,大手顺势掐住他的脸。直到顾星烁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他才终于卸了力气。
  再次深深看了他一眼,祁淼最终转身摔门而去。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他留在顾星烁脸上的几道青紫,和心上的脓疮一起,许久才消。
  再后来顾星烁忙着死,他父母忙着“生”——字面意思,动词,大号已经废了,忙着再生个替代品——那段日子最常见的场景,就是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被逼着听墙那端的欢爱声。
  脑子爆炸到甚至没空想起祁淼。
  最终顾星烁没死去,他父母也没生出来。
  两人便又如同无事发生般,像冬日亟待取暖的蛇,谄媚着、假笑着、做作的缠在他身旁,试图再燃起已经熄灭的亲情。
  恶心到,让顾星烁觉得祁淼都显得没那么恶心。
  祁淼过分吗?过分。
  但是最过分的吗?不是。
  顾星烁之前的回答非常肯定,但看到祁淼说的那句话之后,他又想要收回上面那句话了。
  有些后悔没把照片带过来仔细瞅瞅,不知道祁淼额角的那个伤口有没有留下疤痕。
  要是没有,就……太让人失望了。
  顾星烁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把发票与报销单的金额核对,确认无误后盖上公司的财务章。
  最近这一年推行电子发票,纸质发票越来越少,他的工作更是闲得蛋疼,胳膊一天做个两次上下运动就行,剩下时间都在光明正大的摸鱼。
  反正公司为了骗补贴,他为了混工资,各取所需,谁也别说谁不要脸。
  办公室里剩下的几人都差不多,包括徐挽,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化了妆,眼皮这回变成了紫色。
  顾星烁难以理解的扭回头,继续发呆。
  以往闲暇的时间,他会进行他的副业,写游乐园舞台剧的剧本,只是今天怎么也静不下心。
  他拿出手机,点开俞瑾的对话框,打上几个字,最终又删除掉。
  顾星烁不想同别人提起祁淼,尤其是俞瑾,这样看起来像是自己还忘不掉他似的。
  但祁淼那句话不知怎的,今天一直在他脑子里回放。
  他到底是怎样说出那句话的,以怎样的心态?
  又是如何能够大言不惭的说自己“不后悔,不回头”的?
  顾星烁每时每刻都在后悔,每时每刻都想回头。
  他想回到八年前的情人节,狠狠地扇逃课去找祁淼的自己几个大耳光。
  也想回到高三的开学典礼上,直接对祁淼说一句,“去你妈的。”
  或许应该回到更早的时间,压根就不该去龙城一中。
  他的人生被毁得彻底,然而始作俑者,却说自己从“不认错”。
  这是一颗多么坚韧,强健而又无耻的心脏。
  真想挖出来瞧上一瞧,捏上一捏,看看挤出的鲜血是不是黑色的。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滚动,一直滚到无聊且平淡的一天结束。
  顾星烁打了下班卡,和往常一样,滚着轮椅回去。
  还没到家,手机上跳出俞瑾的名字。
  顾星烁接通:“怎么,你也想我了?”
  俞瑾在电话那端笑:“是呀,天天想你,所以你干脆搬过来跟我一起住呗。”
  顾星烁却笑不出来了。
  电话里一时间只剩下电波刺耳的噪声,和顾星烁刻意放轻的呼吸声。
  顿了一会儿,俞瑾先招了:“学姐说幸福小区要拆迁了。”
  俞瑾说的学姐是他的上司李盈,鹿呦呦游乐园策划部的负责人,也是顾星烁的甲方爸爸,兼房东。
  当时他身无分文的被赶到这里工作,只能住在残障人士福利中心安排的临时宿舍。
  与他的肢体残疾不同,宿舍里的其他成员大多是精神疾病。
  躁郁的、自残的、疯癫的……还有一个得了性.瘾症。前一秒可以是兴奋的叫春声,后一秒就变成了刺耳的尖叫声。
  那些天里,顾星烁的每根神经都在疯狂怒吼,差一点把他已经熄灭的自杀之心又重新勾起。
  后来是学姐开车载着俞瑾,把他拯救了出来,前三个月还没收他的房租。
  所以幸福家园虽然又破又烂,顾星烁却从心里觉得,这是让他无比心安的,家。
  现在,他的家又要没了。
  “拆就拆呗,恭喜学姐。”电话里顾星烁还是强装镇定,“什么时候拆?我最近到附近找找房。”
  “32区全都要拆,一直拆到城关。”俞瑾说。
  幸福家园所在的32区,堪称鹿城的贫民窟,方圆几公里全是如它一般的老破小,且人口密度大,交通又不便,在地理位置上远不如不远处的33区,拆迁难度却是一等一。
  曾经是个连造谣拆迁都不配的地方。
  顾星烁想起昨日聚集在门口的人群,猜想大概也是因为这事。他觉得有些好笑,想象果然没有现实荒唐。
  “哪家地产公司这么脑残?”他问。
  “……”俞瑾欲言又止,“总之你这周末就搬到我这里来吧,我过去接你。”
  “你别急啊,即便说拆迁,也不会这么快的。”顾星烁笑笑,没说几句就找借口挂了电话。
  电话挂断后他的表情就耷下来,不论怎么努力,都做不到若无其事。
  手肘上的伤口刚长了血痂,弯曲时还有些隐疼,那是前几天刚摔的,不知道是哪个老王八蛋,把地砖偷走了一块,让本就崎岖的破路更加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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