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投影着一句话。
　　“警告，玩家精神力崩溃，请使用精神力舒缓剂……？”
　　精神力舒缓剂？
　　莫生手心一翻，变出乾坤袋，在里面掏出一支药剂。
　　他从蜂鸟基地的医疗室里拿的药中好像有一种就叫这个名字。
　　他捏着舒缓剂，试探的把手往前伸了伸。
　　然后就被一股力量推了回来。
　　从秦渡身上爆发的神秘力量在抗拒他的靠近。
　　接着投影的字变了。
　　“玩家自发觉醒精神力领域，精神力崩溃期间自动阻挡任何人靠近。只有玩家最信任的人能通过精神力屏障。”
　　看到后一句话，莫生简直如鲠在喉，随即自嘲一笑，扔下舒缓剂穿墙飞走了。
　　仿佛一腔真心喂了狗。
　　他把秦渡看得极重，结果他在对方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于是他没看见秦渡的终端闪烁一阵，重新在墙壁上显示投影。
　　【警告：精神力检测功能已关闭，无法确认玩家精神力状态，系统通知错误。警告：玩家精神力失控，玩家已自发建立精神力屏障，禁制任何人靠近，以免误伤。】
　　秦渡对莫生说了谎。在镜中世界时他受到镜鬼袭击时觉醒了精神力屏障的用法，被夺取外貌身份、困于镜子中时，他潜意识想保护自己，于是自发的使用了精神力屏障。
　　因此在脱离镜子，回到外面后，莫生试图点醒他灵台时受到了阻滞。阻挡莫生的力量就是秦渡的精神力。
　　莫生一只鬼，哪懂精神力？看过的小说里编的设定和游戏里的真实情况又不同。他一时没想那么多。
　　秦渡自醒来就因精神力使用过度而隐隐头疼，方才不受控的晕倒也是精神力失控的征兆。与上个副本中的精神力透支症状不同，精神力失控是极具攻击性的，在本人失去意识的时候，自我保护的本能会让失控爆发的精神力无端攻击任何靠近自身的人。
　　而秦渡和一般的精神力者不一样，他在失控的、无意识中，不伤害别人的观念压过了自保的本能，尤其是当身边的人是莫生的时候。
　　与前一条系统警告恰恰相反，秦渡抗拒莫生的靠近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想保护他。
　　莫生离开没多久，秦渡彻底失控，狂暴的精神力掀起飓风，顷刻摧毁了屏障内，除他本人以外的任何物品。精神力屏障亦在肆虐的精神力下摇摇欲坠。
　　终端屏幕闪烁一下，“啪”的黑屏了。
　　早已离开镜屋的南宫铭和荣香猛地停下脚步，南宫铭扭头看荣香，“你感应到了吗？”
　　荣香点头，“很强大的精神力。”
　　“秦渡的潜力很好。”南宫铭不无遗憾的说，“正巧在这个副本遇到，我本来想邀请他来我的公会，可惜他没兴趣。”
　　荣香半阖着眼转身面向背后，“进公会没什么好处，他是对的。”
　　荣香本人就没加任何公会，但她同是精神力者，是恐怖降临游戏中最顶尖也最资深的一批玩“公会是怎么出现的你我比谁都清楚。”
　　“哈哈。”南宫铭笑了，“我看他算是个新人，想拐着试试。说起来我们几个什么时候再联手下副本？上次只有四个人下副本就逼得游戏出公会系统来分化我们精神力玩家的力量。所以我一直在寻找吸纳新的精神力玩”
　　“我先说好，我不想跟宗瑞那家伙组队，他疯起来玩家也杀。”荣香取下长发上一只草莓发卡，发卡在她手中迅速变形，变成一个检测仪器样的东西。
　　仪器启动：“滴——检测到异常精神力波动，附近一百米内有精神力者精神力失控，危险等级A。”
　　南宫铭挑眉：“失控？我记得我们走的时候他是晕着的。那他身边那小孩……”
　　荣香摇摇头，脸上似乎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危险等级A级，说明秦渡精神力在B级以上，普通人在这个等级的精神力者失控时爆发的精神力下会被撕碎，”
　　“可惜了。”南宫铭嘴上说着可惜，脸上却半丝同情不显。他只在乎精神力者，普通人的死活对他一文不值。
　　“轰——”
　　镜屋的墙壁、天花板突然倾塌，南宫铭和荣香意外又不意外，各出道具，瞬间远离原地，以避开波及。
　　他们不意外精神力失控造成的危害，意外的是秦渡的精神力强度大到能这么快摧毁一间房。
　　房间的坍塌直接影响到整栋鬼屋，鬼屋里的鬼都惊讶的往出事地点跑，看热闹一样去围观。
　　飞出镜屋的莫生也听见了动静，无意间回头一瞥，瞧见一堆鬼魂往粉尘飞扬的地方聚集，他手腕间垂下的勾魂索蠢蠢欲动。左右一看，这边没人，于是摸出囚魂珑，左手甩动勾魂索，黑色的铁索呼啸着飞出，瞬间套住好几只鬼。
　　跟西部牛仔套马似的。
　　有一点点好玩诶。
　　莫生右手一扬，囚魂珑法光一闪，收了被套住的鬼。
　　莫生抿抿唇，感觉心里舒爽了一些，索性全情投入工作，短暂的遗忘秦渡和关于他的糟心事。结果没收掉多少鬼他就发现这些鬼的目的地是发生坍塌的地方。
　　坍塌的中心，飞扬的尘土之下，秦渡躺在一片废墟中，周身空无一物，掉落建筑碎块刚靠近他就被无形的力量碾成粉尘。
　　作者有话说：
　　不分手，下章就和好
　　弹幕：
　　【卧槽，第一百次说，特效真好】
　　【他穿墙飞走了诶……】
　　【打脸前面的弹幕，笙笙不是不管，是没法管啊】
　　【呜呜，为什么要让笙笙误会，谁写的剧本，我要给他寄刀片！】
　　【为什么这个警告内容看起来有点奇怪？】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这个失控的破坏力看起来这么大？】


第107章
　　莫生正生着气呢，本是不想管的，低首间瞥到手上系的红线，顿时更气了，扭头就走，满鬼屋的鬼也不管了。
　　少收几个魂又不是大事。
　　他负气离开，直接出了鬼屋，看也没看出口处发徽章的NPC震惊的眼神，飘着就飞走了。
　　鬼NPC惊恐尖叫：“鬼啊！”
　　莫生漫无目的的在游乐场里瞎飘，怕被别的玩家看到，他特地施法隐匿，融进夜色里。
　　他飞到摩天轮上，坐在舱顶上面，随着摩天轮转动悠悠上升。
　　他孤身坐着，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远，看着星夜游乐场璀璨的灯火，一个词沉沉的压到他头上。
　　就像他在地狱做鬼差的百年时光，阴暗、压抑的地狱里，同僚总是聊着他听不懂的话题，他只会安静的旁听，无从插入聊天。
　　上辈子的莫生幼年患病，至死一生缠绵病榻，在房间里几乎寸步未出。
　　别鬼说的很多事情他都没经历过、没见识过，所以不懂。
　　他的阅历少到阎王都觉得可怜。所以罚他入轮回，望他多经历些事，不会再天真到与地狱鬼犯共情。
　　所以莫生在阴间其实是没有朋友的。
　　投胎之后，他年纪尚小，平时被困于学校和学习，最熟悉的人除了家人就是同学、老师。
　　关系好的同学有，是朋友也是同窗，但当他死后前世记忆恢复，无论亲戚、朋友、同学、老师，都如过眼云烟，根本无法在他远长于十八年的，在地府阴间的记忆相提并论。那些人和事都在过去的记忆冲刷下变得黯淡，然后逐渐淡忘。
　　死后的莫生，记忆最深刻的居然是他进入游戏，死后一睁眼看发现的秦渡。
　　秦渡此人就如黑白画中落下的最浓密重彩的部分，是莫生对朋友的最好幻想、是他离开人世后却舍不得与人间彻底划清界限的借口和寄托。
　　骤然离开秦渡，莫生独自坐在摩天轮的一个舱顶上，视野离地面越见远，就像他离人间越来越遥远。“孤独”两个字沉甸甸地压在头顶。
　　人类总是害怕孤独，变成鬼也一样。
　　莫生也讨厌孤独，他觉得自己像一只找不到家的小动物，没有人陪伴，就会害怕这个世界。
　　然而人间终究不是鬼的归宿。
　　可是沉闷压抑的地狱更加令莫生难受。他性格活泼，很讨厌地狱的氛围。
　　他也问过顶头上司的判官大人能否调职，可他实力强悍，在鬼差中排前几，不去地狱管恶鬼属实浪费鬼才。上面不同意，他只能继续待在地狱，百年鬼差生涯，竟基本没有出过地狱。
　　这次阎王派他返回游戏进行调查，他其实是开心的，因为不用那么早离开人间。
　　既然做鬼差这么无聊，莫生为什么不投胎反而一直干下去呢？
　　因为一碗孟婆汤下去，投胎之后再出生的那个人就不是莫生了。
　　地狱是沉闷了些，总比“死”掉的好。做鬼差当然比投胎转世好，莫生对鬼差这份职业并无不满，这与他不喜欢地狱的氛围不冲突。
　　投胎为莫生的这一辈子由于是受罚，他未喝孟婆汤，被阎王封去记忆法力直接打入的轮回，死了就能解封，所以他……至少以前的“墨生”没有完全死去。
　　“墨生”在莫生的尸体里苏醒、重生。
　　摩天轮转了半圈，莫生坐着的那舱升到顶点，舱壁内突现钉齿，座椅“咔嚓”“咔嚓”变形，变成一张一闭的铁嘴，霎时咬断游客的半个身体。
　　尖叫声随着死亡戛然而止，血雾喷发，染满整个舱壁内部。
　　莫生坐在舱顶，面不改色的动动手指，勾魂索自动飞到下方，穿过舱壁从里面两具尸体中勾出两只鬼魂。莫生连余光都懒得给他们，熟练的用囚魂珑收鬼，再抛出勾魂索，去勾下一个游客的魂。
　　比前面摇匀脑浆的游乐项目，莫生觉得摩天轮真够温和了，就是逃生难度可能要大一点，游客坐在摩天轮的舱里，转到最高点时才发难，根本无处可逃。
　　在以前，人类的死亡无法触动一颗鬼差的心。直到遇见秦渡，对方的品行影响了莫生，面对无端被卷入游戏的凡人之死，莫生好像终于懂得呼吸停止对凡人而言就是死亡。
　　在闲暇之余，莫生偶尔也会对玩家出手相护，而不光是按照地府规定在厉鬼下手时才保护凡人了。
　　离开秦渡才多久？他已经满脑子秦渡了，想什么都会想到他！
　　莫生越想越气，气鼓鼓的像只膨胀的刺鲀。
　　不就是朋友吗？以前没朋友他不也好好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人家也没把他放心上，他再也不要理秦渡了！
　　摩天轮继续慢悠悠的转，莫生开始下降。当降到最低，舱门打开，舱内已经断成两截的尸体自己爬动着把自己拼起来，然后手抓着断口下边的胯部往外走。
　　莫生掷出御魂铃，终于捕捉到操纵尸体的一丝阴气，轻身飞起，御魂铃发出“叮铃”之声，追着阴气而去，他则追在御魂铃之后。
　　镜鬼在言语之中透露游乐场里有一只鬼王，但莫生自来到游乐场只感觉到这里阴气浓重，有一块地方阴气极重，但并未感知到鬼王的力量。
　　可操纵尸体和游客身体的力量真实存在，各个游乐设施外面的围栏上又存在障眼法一样的结界。说明很可能真的有一只非常强大的鬼。
　　镜鬼嘴里没几句实话，有关鬼王这句莫生却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对于镜鬼说的秦渡是他心上人什么的话……呸！辣鸡鬼，胡说八道！污蔑他纯洁的感情！
　　不对，现在没感情了！
　　可是……
　　追着阴气飞的莫生经过鬼屋上空，鬼差优秀的视力让他看见依旧躺在废墟中的秦渡、探头探脑的围观鬼群，以及不远处手里拿着不知名仪器围观的南宫铭两人。
　　莫生又气又难受，迅速飞走。
　　可是……秦渡是他救命恩人，他们之间尚有恩情未结。
　　把秦渡当做朋友，也是他单方面的意愿，对秦渡来说，他或许只是一个在游戏里莫名其妙粘上去抱大腿的家伙，而且是拖油瓶的那种。
　　已经飞出几百米远的莫生骤然调头，小巧玲珑的囚魂珑从天而降，落向废墟中心，也是围观鬼群包围圈的中心。
　　囚魂珑落到离秦渡两米高的地方，下方突然卷起一阵狂风，无形的力量撞击它，强大的压力要把它碾碎。
　　囚魂珑是地府用来押送高危恶鬼和厉鬼的囚笼，和古代的囚车差不多，它外表体积小，关押犯鬼后，鬼差可以轻松将之携带，把犯鬼押回地府，或是由地府十王殿的公堂送往地狱。
　　它的用法……嗯……和收宠物小精灵的精灵球差不多。
　　勾魂鬼差一般是没有这东西的，职责之一包括追缉逃犯的地狱狱卒才会接触它。可见它不是一般的法宝。即便是莫生这样专门被派来游戏世界收魂的鬼差，地府一次性也只能发给他一百只囚魂珑。
　　它其实挺结实的，其内部能关押恶鬼厉鬼，对鬼物有镇压之效，犯鬼要从内部打破它逃跑非常困难。外部自然也不能太过脆弱，鬼知道鬼差在战斗中会遇到什么情况，要是随随便便就能碾碎，放出里面的坏鬼算谁的？
　　但它被秦渡失控而肆虐的精神力生生压出了裂痕。
　　莫生：“？！”
　　莫生神色大变。他压根没把房子的坍塌与秦渡联系起来，还以为秦渡周围依然有屏障，丢个囚魂珑下去除了一口气收掉周围一群鬼没什么影响，就是囚魂珑撞上屏障滚到地上而已。
　　他连忙招回囚魂珑，小巧的玲珑球躺在手心，外部肉眼可见有几道裂痕。
　　莫生悬浮在空中，再细看下方，发现秦渡周围的鬼都保持在一个同等的距离，离秦渡本人三米远，并且在囚魂珑落下去，神秘力量突然出现的时候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出上十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