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染上利益,再好的感情也容易破碎。
傅恒郢不希望如此,自小便是,所以当他成年那一刻,就放弃了继承家业的机会。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姐姐的能力,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走的方向,于是乎,他将可能产生矛盾的最根源切断。
“借人保护郁辛?他出什么事了?”傅如佳听着这话坐直了身子,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她显然对郁辛也是极其看重的。
傅恒郢简单将郁辛要参与警方协助,还有顾淮装失忆这些事都和傅如佳说了一遍。
“他怎么跟苍蝇似的没完没了?怕是还没吃够教训!”傅如佳眼睛微眯成线,喃喃自语一句,眼底划过憎恶,像是在说什么脏东西。
傅恒郢没太听清傅如佳的话,想问些什么,就见傅如佳从摇椅上站起来,问他,“人你要多少?”
傅恒郢在心里估算着数字,正想开口,就听傅如佳说:“一百个够不够?”
一百?
要是按傅家手下人的实力,对付顾淮,一百怕是有些多了。
傅恒郢正想说话,傅如佳又开口了,“算了,你别管,等到那天,我安排人去就是。”
听着这话,傅恒郢也不好说什么了,傅如佳安排总归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他点点头,说:“多谢长姐。”
“嗯。”傅如佳双手环胸,看着傅恒郢。
事情拜托好了,傅恒郢便也要离开了,刚转身,他就听见傅如佳声音慢悠悠的说:“等事情解决了,带郁辛来吃饭。”
傅恒郢听着这话脚步一顿,看向傅如佳,点了点头,“嗯。”
……
警方那边大概给郁辛制定了计划以后,郁辛并没有急着去医院,而是又等了几天。
老刘说顾淮每天都在念叨要见郁辛,顾母为了安抚儿子,谎称郁辛去出差了。
但是谎言终究是维持不了多久的,老刘让郁辛等一个时机,等顾母熬不住了,主动恳求郁辛去见顾淮。
这样才不显得突兀,怀有目的性。
郁辛觉得老刘说得有道理,便就这么等着。
终于,在时间又过了三天以后,郁辛接到了顾母的电话。
电话如老刘所猜想的那般,顾淮每天都说要见郁辛,顾母的谎言要撑不住了,只能来拜托郁辛去见见顾淮。
郁辛不知道这其中是否有老刘他们的推动和插手,只是在听着顾母的电话时,郁辛想到自己的目的,心里不由的划过了愧疚。
有了顾母的请求,郁辛去见顾淮,就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和上次的暗中前往观察不同,这一次郁辛是光明正大直接走入了病房。
郁辛到医院的时候,顾母提前到了楼下接他。
看着身形明显消瘦的顾母,郁辛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忍不住说:“阿姨,你要照顾好自己。”
顾母听着这话有些疲倦的笑了笑,抬手将自己落在脸颊的头发别到耳边,“之后会慢慢养回来的。”
郁辛听着这话,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拧了拧眉头,沉默了。
两人往病房走的时候,顾母忽然停住了脚步。
“辛辛啊。”顾母叫道。
郁辛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顾母已经很久没有叫过他辛辛了,自从车祸以后的每次见面,她都是叫郁辛的。
郁辛很喜欢顾母叫自己辛辛的,但这会儿听着,心却是颤了颤,因为他不知道这次称呼的变化,缘由何处。
然后就听顾母问:“你前几天,是不是来医院看顾淮了。”
郁辛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问题,居然让顾母发现了。
只听顾母继而说:“你被护士看见了,护士告诉我们了。”
“你来,是为了什么啊?”顾母问。
郁辛喉结微微滚动,他整个身子都紧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顾母似乎也不需要他一个解释,她垂下眸子,微微叹了口气,沉默许久后说:“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啊?”
这让郁辛更加手足无措起来,他不知道顾母为什么会这样问,心里不由的在想,顾母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如果知道了什么,那顾母叫他过来,真的是来看顾淮的吗?
心中慌乱的想着,郁辛甚至在考虑计划的可行性时,他就听见顾母说:“算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但郁辛却是知道,顾母已经知道什么了。
他看着顾母,在顾母那双眸子里看到了浓浓的悲伤。
郁辛清楚明白的了解到,顾母或许已经察觉了顾淮的不对劲,也已经不知何种原因,敏锐的猜到了警察的目的。
但她知道了,却是将郁辛叫过来了。
或许这已经表明了她的态度,就如刚刚那句“该来的总会来的。”一样。
郁辛脑海里无数个念头来回徘徊着,顾母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郁辛的胳膊,说:“走吧。”
然后径直带着郁辛进了顾淮的病房。
顾淮的身体较上次来看时又恢复了不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状态都不错。
郁辛走入病房的时候,顾淮看起来很高兴。
他伪装得很好,就像是真的迫切希望见到郁辛似的。
也或许并不是伪装,他心中的确迫切希望见到郁辛,但这种迫切,和他伪装出来的,是不一样的。
“郁辛,你终于来了。”顾淮看着郁辛,伸手要去抓郁辛的手。
他似个许久不见爱人的伴侣,脸上挂满了喜悦和思念。
郁辛看着这样的顾淮,心里有些困惑,自己以前怎么没看出来,顾淮还有这种表演天赋。
但仔细想想,又觉得或许也不对,顾淮这种表演天赋是一直都有的,只是以前顾淮的这种天赋从来不屑于对郁辛。
他都是用在外人身上,来伪装出一副完美模样的。
还真是……
想到这,郁辛觉得实在有些好笑。
他不着痕迹的躲开了顾淮牵过来的手,看着顾淮,配合着他的演技,低低回了一声,“嗯。”
顾淮像是没发现他的小动作,还是很高兴的模样,笑着问郁辛问,“你出差辛苦吗?”
听着这话的郁辛看了一眼顾母,他想这大概就是顾母用来安抚顾淮的谎言。
顾母有些不安,她朝郁辛微微摇了摇头。
郁辛明白她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没有选择拆穿,而是顺着顾淮的话说:“不辛苦。”
“那就好。”顾淮仍旧装出一副好好丈夫的模样,关切的询问着郁辛出差的状况。
郁辛一一回答着顾淮的问题,按道理来说,他该是被这些问题弄得心烦意乱才对,毕竟他和顾淮结婚时,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细致的关心。
可是郁辛面对这些关心,不仅没有觉得心烦意乱,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他像是开了上帝视角,虽然身处于这场表演的中心,但是却冷眼着顾淮的表演,一清二楚。
明明顾淮演得是那样好,可落在他眼里,所以精湛的演技,都变得那般拙劣可笑起来。
郁辛越看着,就越发好奇起来,顾淮这般大费周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周日,只更一章。
第87杀心
郁辛一连去医院看了好几天顾淮, 几天下来,顾淮表现得都如第一天见到郁辛时那般,没露出一丝马脚。
他就好像真的失忆了似的,这样完美的伪装, 偶尔都让郁辛怀疑自己是否判断错误, 顾淮或许是真的失忆了。
这样的想法让郁辛的情绪变得有些焦躁, 他每每一无所获的回家, 就感觉自己又浪费了一天。
傅恒郢总是会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出现, 坐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的握住郁辛的手, 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等到郁辛情绪好些以后, 再说上一句,“稍安勿躁。”
郁辛听着傅恒郢这话,心中的焦躁缓解一些,却还是会不由的担心, 问道:“那如果他真的失忆了呢?傅恒郢, 会不会是我判断错误了?”
“相信自己的判断, 况且……”傅恒郢轻轻捏着郁辛的指腹,笑着说:“就算一无所获, 也并不是你的错误。”
“尽人事,听天命。”
郁辛默默将这句话记在了心里, 他反复告诉自己, 稍安勿躁,尽力而为,就够了。
郁辛今天又去了医院, 顾淮看着窗外阳光正好, 他说:“推我出去晒晒太阳吧?”
顾淮的腿也受伤了, 所以出行只能依靠轮椅。
郁辛看了眼窗外,为了引诱出顾淮的真实目的,这几天下来,郁辛一直都是顾淮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的。
这次也是如此,他没有犹豫的,便推着顾淮去了医院的小花园晒太阳。
也不知道是不是郁辛的错觉,他在医院工作数年,但从来没有觉得过医院小花园的人像今天这么多。
他推着顾淮在小花园里走,路上几乎到处都是人,他想找个座位坐下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天晴?郁辛心想,但又觉得不对,最近下雨都在晚上,白天天气一直很好,应该不至于这么多人来晒太阳才对。
或许是警察安排保护他的人手?但也不对劲,只对付顾淮,应该也用不着这么多人吧。
看样子是最近医院生意很好,郁辛心里默默下了定义。
他一直走着,直到花园的人工湖旁才停下,他就地坐在了草坪上。
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郁辛微微眯起了眼睛。
“天气真好啊。”顾淮说。
面对顾淮的感叹,郁辛假装没有听见的样子,扭开头看向了别的地方。
“郁辛。”顾淮却是不想给郁辛糊弄过去的机会,直接叫了郁辛的名字。
这就让郁辛不得不去面对,他看向顾淮,没有说话。
只听顾淮继而说:“我是不是当不了医生了?”
郁辛沉默了,他看向顾淮的手,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车祸的时候,顾淮受了很多伤,但唯独手没有受伤,可是顾淮的头受伤了,大脑神经精密,联系着人体的各项功能,郁辛也不确定是否会影响到顾淮的手。
“我最近总是做梦,梦到自己的手被砍下来,醒来以后手就止不住的抖,甚至拿不稳东西。”顾淮声音轻轻的说着,分明没有什么特殊的口气,可郁辛听着却是有些不寒而栗。
他不知道顾淮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郁辛,你知道的,我很小的时候,梦想就是当医生。”顾淮说,“为了成为医生,我付出了很多努力。”
“我觉得你应该懂我现在的感受,毕竟你以前的梦想也是当医生。”顾淮说,“话说起来,你当医生的梦想,是因为我吧?”
他当医生的梦想,是因为顾淮?
郁辛有些迷惑的皱紧了眉头,他不知道顾淮这荒唐的想法来源于何处,是什么导致他居然会这样想。
“你以前是很喜欢我的。”顾淮很肯定的说,“每天和我一起上下学,像个跟屁虫似的,甩都甩不掉。”
“连我想当医生,你也跟着一起想当。”
郁辛在听着顾淮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里弥漫出一股说不出的恶心感,他回顾自己当初的那些年,无论怎么想,都没有找出自己透露出喜欢顾淮的痕迹。
想当医生是他自己想当。
至于上下学一起,是因为顾家父母这样希望,嘱托他两个人一起彼此间有个照顾,他是因为顾家父母才一直喝顾淮一起上下学的。
“不是。”郁辛很果断的回答,“想当医生不是因为你。”
“和你一起上下学,也不是因为喜欢你。”
他看向顾淮的眼神很冷,明明这些天一直陪着顾淮在演的,这一刻他却是有些演不下去了。
顾淮脸上的笑僵住了,却还是说:“怎么会?”
“的确是这样。”郁辛回答。
“那你为什么和我结婚?”顾淮搭在轮椅上的手渐渐握住了椅把手,骨节都发白。
“因为你骗了我,你说你可以包容我的病情。”郁辛回答得很淡然。
顾淮却是表情变得愈发难看了,像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还想说些什么,郁辛却是在这时,余光瞥见有个小孩蹲在湖边,正拿着根木棍往水里探着什么,半个身子都伸了出去,这个姿势很危险,只要一不留神人就会掉进水里。
看着这状况,郁辛没有听顾淮再继续说下去,连忙起身朝小孩走了过去。
他走到小孩的身侧,将半个身子都探到湖面的小孩拉了回来,皱着眉头嘱咐他不要这样,告诉他危险性,事后又拍了拍小孩的头让他听话。
做好这一切后,郁辛一扭头就对上了顾淮直勾勾的视线。
阳光很暖,顾淮的眼神却是阴森森的。
郁辛拧了眉头,走到顾淮身侧,就听顾淮说:“你对谁都这样心软。”
郁辛不懂顾淮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吱声。
顾淮也似乎不需要他的回答,扭头看了一眼被风掀起波澜的湖面,低低说了一句什么,郁辛没有听清,再看向郁辛时,便说:“我们回去吧。”
郁辛将顾淮送回了病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郁辛便找了个借口要离开。
临走时,顾淮忽然叫住了准备开门的郁辛。
“郁辛。”
郁辛闻声脚步一顿,扭头看去。
顾淮正看着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你父母让你当不了医生时,你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