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说,你不是不相信自己不够好,而是不相信我对你足够喜欢。”傅恒郢说到这,撑在车窗上的手缓缓滑落,最终落在郁辛的腰上,他扣住郁辛的腰,将本就靠得极近的距离拉得更为贴近。
他们腰相贴着,因为惯性,郁辛的手搂上傅恒郢的脖颈。
车内空间狭小,傅恒郢从驾驶座靠往副驾驶,一条腿跪在椅子上,另一条腿半曲着,倾身抱住郁辛,而郁辛则是侧着身子坐着,腰被迫抬起。
这样的姿势有些累,但两人却维持着。
郁辛听着傅恒郢的话,他想要否认,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一向是不善言辞的。
“郁辛……”傅恒郢的脸在这时埋入了郁辛的颈侧,他声音变得很小,刚才所有的强势与压迫感全数收敛,周遭情绪变得落寞起来,“你似乎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听到这话的瞬间,郁辛浑身的肌肉都僵住了,他看着抱着自己的傅恒郢,搂着傅恒郢脖颈的手缓缓往下,在那背脊上轻轻拍了拍。
他心头酸胀,恍惚意识到,自己不该那样说的。
自己或许,在无意识间,辜负了傅恒郢的喜欢。
“不要再说我应该与更优秀的人相配这样的话了。”傅恒郢声音闷闷的,他说:“我也会难过。”
心口仿若被一把利剑扎入,刺得郁辛伤口滴血,他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他抱着傅恒郢,想了许久自己该做什么,最终捧起了傅恒郢埋在自己脖颈间的脸,在那唇上落下了一枚吻。
很轻的一下,如蜻蜓点水一般。
郁辛说:“对不起。”
傅恒郢抬起了头,他看着郁辛,指腹抚过郁辛的眉眼,他说:“没关系。”
一如既往的,没关系。
就像傅恒郢当初所说过的那般一样,郁辛的每次抱歉,他都会说没关系,每次感谢,都会说不客气。
他包容了郁辛的一切。
大概是哭过的原因,回家的路上郁辛便疲倦的睡了过去。
傅恒郢看了眼副驾驶上睡去的郁辛,默默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些。
郁辛睡得很熟,到家时傅恒郢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叫醒他,而是下车去抽了根烟。
傅恒郢烟瘾不重,只有偶尔心事烦琐的时候才会忍不住抽几口,尼古丁麻痹着人紧绷的神经,能让他轻松一点。
表面上来看,今天的事情算是翻过一页了,但傅恒郢和郁辛心里都清楚,横在他们之间的那堵墙,还并未彻底消失。
傅恒郢很清楚的肯定自己爱郁辛,可郁辛似乎并不清楚他喜欢的程度,总觉得自己还不够好。
外界人总因为他是Alpha,郁辛是Beta而说出一些不看好的闲言碎语,每一句都有可能让郁辛听进耳朵里。
这让傅恒郢第一次有些憎恨这世俗定义的关系,Alpha就应该和Omega在一起,Beta也该安分守己的选择合适的Beta,他们用性征和生理特性去定义什么合适什么不合适,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可感情之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哪里是能轻易定义的。
傅恒郢将手中的烟掐灭,他垂眸看着湮灭的火星,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宴枢正在放假,但他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为傅恒郢待机,所以很快就接通了电话。
“傅总,请问有什么吩咐?”
傅恒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帮我联系一下腺体研究院。”
“傅总要做什么?”宴枢有些疑惑。
傅恒郢没正面回答,只说:“你联系就好。”
……
日子一转眼就又过去了半月,中秋节那天发生的事情痕迹渐渐淡去。
中秋以后天就开始冷了,早上出门前傅恒郢还检查完郁辛穿了几件衣服才让他出门。
医院开着空调,其实哪怕冬天也不冷。
徐珠快要轮科了,这几天一直在郁辛耳边念叨着不舍。
郁辛只是听着,自从抑制剂那件事情以后,他对徐珠一直是淡淡的,再加上傅恒郢也说不深入接触的好,他便更没有与徐珠交心了。
但小姑娘到底年纪不大,似乎没有感受到郁辛的疏远,每天还是甜甜的叫着“老师”,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
工作这些年,郁辛带过不少实习生,像徐珠这样活泼的女孩其实很多,每个离开前都会说不舍,但离开后就再无联系。
分别也是步入社会前的一场必修课,有些人学得很好,有些人学得很差。
学得好的人能很快适应新环境,而差的,也只是短暂停留以后,便会进入新的旅途。
“老师,18床那个爷爷好烦哦,你都不知道,他今天早上居然叫我服务员!”
配药的时候,徐珠凑到郁辛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
郁辛听着,看向徐珠,他说:“慎言。”
医院人多耳杂,这种话无论落到病人耳朵里还是家属耳朵里,都省不了一顿麻烦。
“老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别担心。”徐珠似乎觉得郁辛麻烦,撇了撇嘴不大高兴的说。
郁辛摇了摇脑袋,“总之,任何场所都不要去谈论关于病人的事情。”
“为什么?”徐珠不理解。
郁辛垂下眸子,他说:“进入医院前的第一课,是保护病人隐私。”
“隐私,不仅仅只指病情和生殖器官,其实包括病人的所有。”郁辛说,“你刚才谈及病人的言论,也算隐私一部分。”
“徐珠,保护隐私不只是在保护病人,同时也是在保护你自己。”
医患关系紧张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医护人员不能改变别人,只能改变自己,谨言慎行,从来不只是为了病人,也是为了自己。
郁辛不知道徐珠有没有将他的这些话听进去,但他作为老师,便会将自己所学所见,倾尽所有教给她,避免她到临床上出错。
但郁辛没想到徐珠这么快就又犯了新的错误。
“这个病人要肌注10mg沐星沙索,你去吧。”郁辛看着新开的医嘱,对徐珠说道。
徐珠点点头,就去治疗室抽药了。
临要出科室了,实习生操作机会不多,郁辛还是会尽量多给徐珠一些实操的机会,积累经验,避免她进临床以后什么也不会。
但徐珠操作的时候,郁辛都会在一边监督,避免出错。
沐星沙索是一种信息素缓和剂,主要用于治疗信息素亢进病人,这个药物用量控制,不能过多,如果多了,会导致病人腺体功能低下,信息素分泌过少,严重会导致死亡。
这种药徐珠已经肌注过许多次,所以郁辛对于他抽药还是比较放心。
但是在徐珠消完毒,拿起注射器准备进行操作的时候,郁辛却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一把按住了徐珠的手。
“怎么了,老师?”徐珠模样看起来有些紧张,大概是因为郁辛忽然打断她操作的原因。
实习生做操作时会紧张是很正常的事情,以前郁辛带的实习生还有打针手抖到扎到自己的。
“等一下再打吧。”郁辛没有明说理由,转而对病人解释道:“你这个药要隔六个小时打,还要一会儿,不好意思。”
这个病人脾气很好,听着郁辛的话也表示理解,并没有进行为难。
出来病房,徐珠就按耐不住问郁辛,“老师,不是已经快六个小时了吗?”
其实离六个小时也就差几分钟,这几分钟差距并没有什么关系。
郁辛看向徐珠,拿起治疗盘里的注射器,他问徐珠,“我刚才和你说的几个单位?”
“10mg啊……”徐珠脸色变得奇怪起来。
“一支沐星沙索5mg,为1ml,所以10mg沐星沙索也就是2ml,这支5ml注射器里液体有3ml,你确定你只抽了两支?”郁辛表情很严肃,对于工作,郁辛的态度一直很严谨,因为他深知自己工作的特殊性,与别人的性命紧紧联系在一起,是一点差错也无法容忍的。
徐珠变得支支吾吾起来,她说:“我就是抽了两支啊……”
“那为什么会有3ml液体?徐珠,这种事情不能出错。”郁辛说。
徐珠被郁辛说的不确定起来,她的手无措的揪着衣角,“老师,我也有点不确定……”
“那就不要用了。”郁辛说着,将手里的注射器折断,丢进了垃圾桶里。
“没必要吧老师,丢出1ml液体不就可以了吗?”徐珠没见过这样的郁辛,语气紧张的说。
郁辛很果断的摇头拒绝,“你连自己抽了多少液体都不知道,又怎么能确定自己没有抽错药?”
“医学是严谨的,如果你有一丝不确定,那就不要去实施。”
郁辛说:“不要用侥幸心理,去赌你的一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就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原来是更新,对不起大家!
第33送花
郁辛说完那些话以后, 徐珠安静了好久,一直到下班都没有恢复以往的活跃。
对于她情绪的变化,郁辛看在眼里,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他不知道沉默的这段时间里徐珠想了些什么, 但他带的每个学生, 希望学生在跟着他实习的这段时间里, 能学到点什么。
今天傅恒郢有工作, 来接郁辛下班的是宴枢。
宴枢总是沉默的, 只有郁辛主动问起些什么,他才会开口作答。
但今天宴枢看郁辛的眼神有些怪, 总是欲言又止的。
郁辛敏锐的感知到了, 他本想问问怎么了,但想到别人犹豫着要不要说,或许是有什么顾及,怕牵扯隐私, 便也就当做不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新开了一家花店, 前段时间装修的时候郁辛就注意到了。
花店装修很特别, 店门藤蔓缠绕,围簇的花枝让矗立于市中心的小花店格外显眼。
宴枢开车经过的时候, 郁辛看到花店今天开业,鬼使神差的, 他就喊了停车。
宴枢不明所以, 停下了车。
“我想下车到处看看,宴助理,要不然你先去忙吧, 不用等我。”郁辛对宴枢说道。
宴枢模样有些犹豫, 只听郁辛继而说:“这儿离小区不过几分钟路程了, 我待会走回去就好,不必担心。”
“你在这等,我也没办法安心去逛的。”郁辛说。
宴枢听着这话,心想这儿离小区不远,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便点了点头,答应了。
“好的。”宴枢说。
郁辛笑了笑,他对宴枢说:“麻烦您送我一趟,谢谢。”
每次宴枢送郁辛回家,郁辛总会和他说一声谢谢。
其实这是宴枢的工作,他不说谢谢,宴枢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是郁辛还是坚持每次都说了,宴枢听着,心里说不出的舒服。
宴枢一开始并不理解傅恒郢为什么会选择郁辛这样的人成为伴侣,直到与郁辛屡次接触后,他渐渐明白了原因。
郁辛很温柔,如春风,如白云,如清泉,像一副熨帖人心的良药。
和傅恒郢一起工作这些年,足以让宴枢了解傅恒郢,他的领导,表面看着与谁都和和气气,但实际上清冷疏离,冷静自持,和谁关系都不亲近。
这样的一个人,郁辛的确是和他最相配的那一位。
“不用谢。”宴枢对郁辛说。
郁辛下车后就直接进了花店,因为是新开业,花店里人还挺多的,但哪怕如此,正在忙碌的老板娘还是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老板娘朝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浅笑,但没有走上前来,只是说:“客人随便看,需要什么叫我就好。”
这让郁辛不由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擅长拒绝和打断别人说话,所以每次出去买东西,如果遇到缠人的导购,都要头疼好一阵。
花店内装潢和郁辛想象中差不多,交错的枝叶和陈列的花朵让他一瞬间仿若步入深林间,店内流淌着轻音乐,让进来的人心都不由静了下来。
他看着陈列的花枝,没一朵都开得娇艳,花瓣上还带着几颗水珠。
每种花底下,老板娘都写了其花语和适合用的场景,有适合约会的,有适合表白的,从这些小细节就可以看出老板娘在很用心的经营这家小花店。
郁辛的脚步最终停在一排排玫瑰花前,他的视线落在众多玫瑰中的粉色玫瑰上。
他想起了一个自己还未兑现的承诺。
“老板娘。”郁辛叫道。
老板娘听见声音便放下了手中正修剪的花枝走了过来,她是一个长相温婉的女人,再加上头发简单束了个麻花辫搭在肩侧,让整个人看起来更好相处了。
“看中了什么?”老板娘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
郁辛抿了抿唇角,指向花丛中的粉色玫瑰,他说:“可以给我包一束这个吗?”
“粉玫瑰吗?是送给什么人呢?”老板娘问。
郁辛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响后,耳朵红彤彤的说:“是伴侣。”
伴侣这两个字,郁辛说得很轻,但语气中却是带着藏不住的爱意和幸福。
老板娘听着会心一笑,似是无意般说:“看样子是很好的伴侣呢。”
的确是很好的伴侣。
郁辛在心中默默想到,但脸皮薄,到底没有将这话说出口。
老板娘包花的手艺很好,她为郁辛挑选了最好的花枝,搭配以后用黑色的包装纸将花束好。
在临走前,老板娘将名片递给郁辛,还送了他一支向日葵。
“新开业给顾客准备的礼物。”老板娘说,“望每个人都如这向日葵一般,向阳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