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初……为什么要救我!”没有丝毫感激之情,阿九噙满了泪水,却冲沈云景大吼,“从小,我受了多少折辱……十二岁,我就被迫做了小倌被人凌辱……所有人,不过看上我这副样貌。可我又不能死、不敢死……只因‘报仇’二字,早已镌刻入我的骨髓。夜深人静,犹如蚀骨灼心一般折磨着我……十几年从未有一刻,从我的心中消逝!”
闭上眼,沈云景心底轻叹,微微摇着头。
他也不懂,当年明明托付了“好人家”收养阿九,如何他又会落入了折桃宫、落入红绫的手中!如今看来,那时就被人做了手脚。而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已死的沐凌风!
“不过,这也没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我和我的父王爹爹受的这些苦,即将有报!”得意笑了起来,阿九一扬手,玉刃在沐凌轩的脖颈划出了血痕,“狗皇帝!你马上传旨退位,昭雪台院御史芮家清白!这江山不再是沐家人的,而是莎白的!”
沐凌轩,仍是巍然不动!
他微微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眸,朝沈云景,深情地凝望了最后一眼!
突然间,大口大口的黑血,从他的唇齿中涌出。沐凌轩竟然朝阿九的锋刃倒下了身子!
阿九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的眼眸。这位钢铁铸就般的帝王,竟然为了不让自己被威胁,事先服了毒药?!
“还不快将这弑君谋反的恶贼拿下!”趁着阿九发愣,郭盛一声猛喝。
说时迟那时快。阿九猛然抬手,冲着不远处的君竹,将手中的簪子狠狠掷了出去!
猛地一转身,沐言欢一手抱紧君竹的身子,牢牢将他护在身后。
那支闪着寒光的簪子,深深插进了他的左肩!
【作者有话说】:芮阳之事,请参看隔壁前传《穿成暴君的弃妃后宠冠天下》第十四、十五、二十、二十一、49、50章。
第87章 狗男人又顺势扯下我的裤子!
阿九再次朝二人恶狠狠抬起了手,一只戎然的凤翎羽箭,却先一步直直射入了他的胸口!
抬起的手戛然而止,一只桃叶状的“桃花翎”从袖口“叮咚”一声落地。阿九口中涌出鲜血,半跪在了地上。
紫衣黑甲的少年,紫色的眸子在越来越晴朗的阳光下闪着犀利的色泽。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一手握紧劲弩高喝,“臣救驾来迟!还请陛下和沈尚书恕罪!”
是沈惜年!他终于在半柱香内,依照君竹事前的嘱托,率了十万漠北铁骑,攻破了叛军的重围!
只见同他一般紫衣黑甲的漠北铁骑,犹如乌云压阵般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功亏一篑,棋差一着……”
自知大势已去,越来越多的鲜血从阿九的口中涌出。他喃喃自语,不知是笑还是哭。努力抬眸望向君竹,眼角又流下不甘的泪来,
“我错就错在不该心软,将你从诏狱中救出,让你有机会告诉沈云景我是莎白王子……让你有机会绸缪这一切……原来我也是一个痴人,没能过‘情’字一关……哈哈哈!”
他又朝那跌落在地的“桃花翎”伸出手去,沈惜年以为他又要偷袭君竹,勃然大怒,扬了手中弓箭又要射出一箭。抱着昏迷怀中的沐言欢的君竹,突然大声制止了他,“惜年!留他一命!”
一脸阴郁,沈惜年稍稍挪了箭锋,射在了阿九向桃花翎伸出的左臂上。
娇软地惨呼一声,阿九彻底歪下了身子。
“你们又连一个好死……都不肯给我吗?”抬眸死死盯着君竹,他凄然苦笑,“我在你们眼中,果然不算是人……只是被随意折磨处置的牲畜玩物!”
脱下月白外袍,小心翼翼垫在沐言欢脑后,君竹缓缓站起身来,望向奄奄一息的阿九,“我答应会留你腹中孩子一命。无论何时、何地,这句话都算数。”
他目光炯炯,一字一句仿若敲打在阿九的心扉上,“自始至终,我都相信你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否则,你不能为了故国父母忍辱偷生二十载。不能为了肚子里你所憎恶之人的孽种,委曲求全,甘愿继续受苦!”
阿九流血流泪的眼眸,漾起一丝笑意,“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到现在,我也以为沐家和沈家,没有人能配得上你!”
君竹:“只是……你想尽办法欺骗利用别人的真情……你的心中,当真没有过一丝真情?”
“不!你错了!”阿九却大笑起来,“自始至终,我都没有欺骗过你……我想从这些狗东西的魔掌中保护你。我对你的真心,这些都是真的啊!”
他又抬眸,望向被太医簇拥的沐凌轩,无不讽刺,“至于狗皇帝,你的情深款款、至死不渝……你敢说,从头到尾对我没有一丝动心?你到底还是违背了对沈云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他猛然抬起手来,拾起那“桃花翎”,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喉咙。
……
十二月的天色,黑地很早。踏雪宫成了名副其实的“踏雪”之所,殿宇外一片茫茫的洁白。
君竹抱着双膝,目不转睛盯着琉璃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小安子上前拨弄着火盆里的煤块,他都浑然不觉。
小安子:“公子难道不担心宁王殿下的伤势?公子为何不去风华殿看他?”
“你这个小机灵鬼,平日究竟收了他多少好处,”君竹笑了起来,“你倒是比我都关心他!”
小安子不好意思起来,“那还不是王爷平日总偷偷往咱这里送公子最爱吃的柑橘、山楂和松仁果。寒天添碳、雨天添柴,比内务府伺候主子的大管事都尽心。谁对公子好,奴才就喜欢谁!”
他的话暖洋洋地。君竹的脸上,也漾起从未有过的暖意融融的由衷笑意。
“我与他的默契,早就不用言语表明。”他轻声道,“我等着他,他自然知道,自然自己会来。”
“啊?”小安子吃惊,“可他一个伤病之人,又是为公子受的伤。外头这么大的雪,还能自来……”
“那是他高兴。”君竹一笑,“你不叫他亲自冒雪来,反而跑去看他,他反倒沮丧失落。”
小安子还欲争辩,却突然睁大了眼眸、长大了嘴!
他看到沐言欢裹着貂毛的大袄,由小宁子在旁打着伞,正立在门口的风雪中,冲着殿内二人微笑。
“哎呦喂,我的爷呐!这么大的雪,您怎么不打招呼就来了!”连忙上前接二人进门,小安子脱下沐言欢身上的大袄,又无不埋怨白了小宁子一眼,“这要冻感冒了,咱们公子得心疼死!没准自己也得病了!”
君竹突然脸红,低声道,“说够了?还不快下去?”
大殿内空空荡荡,又只剩他和沐言欢两个人,安静到火盆中“噼噼啪啪”的火星迸裂之声,清晰入耳。
迫不及待,沐言欢伸手想上前抱住君竹,胸口却被对方伸出的折扇抵住。
“伤地这么重,还这么莽撞?又想伤口裂开,大雪天再麻烦王太医跑一趟?”君竹道,“你出生就是他老人家忙前忙后。你长大了,也总不让他安生!”
“待咱的孩子出声,得继续麻烦他老人家忙前忙后了。谁叫太医院只有他有这个经验。”沐言欢接口,“不过趁机培育一下新人,也是一件好事。待到咱的二皇子、三皇子,哦,亦或是小公主出声……”
话音未落,脑袋上已是狠狠挨了被君竹一记,“什么二皇子三公主!要生,你自己去生!”
“哎哟!”沐言欢却痛苦地抱住脑袋,顺势蹲下了身子。
“是打在伤口上了么?快让我瞧瞧?”君竹连忙丢了扇子,俯身想查看沐言欢的伤口。
沐言欢却反手,一把将他搂在怀中,“这回谁都知道竹儿冰雪聪明,以一人之力铲除为患数十载的折桃宫和翊王。只是,这天下唯有一人能骗过你,就是我!”
盯着沐言欢无不自豪的俊朗侧脸,君竹很想一掌扇上去!
他又无不埋怨:“为何这么晚才来?”
沐言欢:“昨日是惜哥哥救了咱……我想,他一定很想你,你之前一定都在见他。”
“他午前倒是来了,送来了几箱西域特产。”君竹道,“不过,我让他把东西留下就走了,连门都没让他进。”
沐言欢吃惊:“这么大的雪!这也未免太残忍了吧!”
君竹:“……我是为了等你!”
沐言欢突然觉的心里,暖融融地。
前世种种过往,仿若只是一场噩梦。唯有此时此地,心上人在怀,二人心意相通,才是无比真实的温暖现实!
“竹儿?”他轻唤。
“嗯?”
“我可以亲你吗?”
君竹:“……”
未及对方答话,沐言欢已迫不及待,威压而来。
一手握紧君竹的手,二人五指交缠,沐言欢强行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缠、口舌生香。前世今生,二人从未亲吻地如此亲密投入过!
沐言欢,轻轻扯开了君竹的衣带!
【作者有话说】:所以,要车吗?!要车咩?!()
第88章 咱们,迎来了第一个宝宝!(完)
“嗯……”
听到君竹在自己的威压之下,难以自抑地一声呻吟,沐言欢又有一瞬的犹豫。
难道他还是,不能接受和自己的亲密接触?
这一世,他绝不再强迫他做不愿做的事!
只是他刚犹豫着稍稍松开对方的唇,君竹却突然捧住他的脸。
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稍稍一愣,巨大的欣喜宛如浪潮般,席卷了沐言欢的全身。
这一世的种种惴惴不安与束缚,都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握紧君竹的手,又紧紧揽住他的腰。二人正纠缠着往一旁的软塌倒下,突然间,一阵宛如细腻猫吟的哼声,打破了令人目眩神迷的宁静安逸。
“呜……哇……”
沐言欢一怔,旋即却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什么猫!
分明是婴儿醒来后的哼唧声!
果然,君竹也似长了一双狼一般敏锐的耳朵。
他立刻推开了沐言欢,理着头发和衣襟爬起身来,跌跌撞撞就往侧间跑。
那儿,正是猫咪低吟般细语的来源。
郁闷地跟在君竹身后,沐言欢先是不满,又猛然瞪大了眼眸。
他看到君竹从一张雕花摇床中,抱起了一只花棉布的襁褓,
“哦哦,乖啊,不哭不哭……”
娴熟地抱着襁褓晃着拍着,君竹又伸手摸着怀中婴儿的脸蛋,脸上露出暖意融融的微笑来。
恍惚间,沐言欢竟似看到了前世。假若君竹和自己的孩子能保住,他抱着他,也应是这般安详幸福的笑意吧?
抹抹眼角的泪,沐言欢张口:“这是——”
君竹:“我的孩子。”
沐言欢大惊:“……这……???”
“怎么?不满意?”瞥一眼沐言欢满脸吃人的惊愕,君竹不屑,“这就要同我一拍两散了?”
“没有没有!”沐言欢赶紧把脑袋摇地像拨浪鼓,“只是……有些突然,我还没准备好……”
他遗憾,却仍是上前,同君竹一般慈爱地捏着宝宝软乎乎的脸蛋。
口中吐着泡泡,宝宝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末了,咧开小嘴,冲着二人笑地十分可爱。
“这是琴焰的孩子。”晃着襁褓,君竹轻声道,“他被葬到芮家祖坟前,我去了一趟停尸房——他虽然死了,但我答应他的事,不能不算数。”
为死人接生。沐言欢有点毛骨悚然,却又更加钦佩起自己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胆识非凡的爱人!
“他是‘罪大恶极’的罪臣之后,又是不吉利的‘棺材子’。”君竹无不忧虑,“我本想自己抚养。可还是到宫外,寻个好人家……”
“寻个好人家”……
想到阿九这一生的悲惨遭遇,两个人的心,都倏忽往下一沉。
“那就养在宫中。”沐言欢突然静静道,“就当做本王的第一子。他是皇室之后,沐家的人,谁敢再生闲言碎语!”
先是惊愕,君竹又漾起满意的笑意,“好。王爷这就有大公主了。”
“她是个……女娃娃?”沐言欢再度惊诧。
毕竟在宇凰,能生出女孩子并不容易!
“好!好!真好!”他旋即笑得更加开心,伸手去拿案上的拨浪鼓,“宫中已经五十余年没有公主了。待过了今日,我就进宫去求父皇,给她赐个好名号!”
只是这时,殿外突然飘扬起悠长的钟声,整整敲了十二下。
似是从长景宫传来,又似带了一丝压抑和哀伤。
“啪”地一声,沐言欢手中的拨浪鼓落在了地上。
他呆呆立在那里,顷刻间泪水盈满眼眶,又扑簌簌落下,
“父皇他,驾崩了……”
这是宫中的丧钟。前世,沐凌轩也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就算死时,父子二人心中,仍有深深的隔阂,满是怨恨。
可这一世,忆起昨日种种,沐言欢突然明白沐凌轩心中,对自己和沈云景,从未熄灭过爱火。
只是这份挚爱太过深沉,扭曲到他自己都认不出来,亦不愿面对。想来,他的父皇除了沈云景,竟然没有任何人能读懂他的心。他是如此孤寂,又是如此可怜。
悄悄放下熟睡的宝宝,君竹从袖中掏出帕子,轻轻擦拭沐言欢泛红流泪的眼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