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是一阵激动的惊呼:
“啊啊啊啊啊你们看!那是灼宝吗?怎么穿成这样了,好可爱呀!!!”
“妈耶这孩子是按着图纸生的吗?太好看啦!”
“真的是灼宝!”
“呜呜呜本人比电视上还可爱,皮肤白得发光啊!遗传了女神……灼宝看这里!看镜头!”
“咔擦!”
“咔擦!”
此起彼伏的快门声也勉强可以接受,但很快,热情的路人们就渐渐靠近,嘈杂的人声里夹杂着“好想捏捏”,“宝贝和我合张影,叔叔给你糖吃。”“灼宝让我抱一下好不好?”
——以及“前面怎么了,看见谁了?” “是有明星吗?走过去瞧瞧!”
这就有点恐怖了。
在四岁半的小团子视角下,那些过分热情的大人,黑压压地压过来,几乎挡住了阳光,很像末日电影里的丧尸。
灼宝:救命QAQ!
这种事可大可小,大家若能有秩序地合影留念,那就皆大欢喜,就怕聚集起来,后面不明真相的人,盲目凑热闹往里挤,人挤人最后变成踩踏事件,毕竟现场没人维持秩序,而他孤身一崽,还没别人的膝盖高。
讲道理,小安总重生以来,也掉过几次金豆豆,但基本都是有目的的假哭,这次,他是真的有点慌了。
万一真出现踩踏事件,他这海拔,一定会被最先踏成肉饼的!
好不容易这一世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还没活够,不想出事啊!
大概是小孩子泪窝浅,灼宝脑子里飞速思考该如何应对,也算得上镇定沉着,可眼睛里不由自主地蓄上泪水,一下子雾了视线。
“和郭琳老师签名合影到这里排队!”
忽然,一道差点喊破嗓子的女声,暂时阻止了人群向灼宝靠近。他们狐疑而激动地向声音来源处张望。
这时候,一道迅疾的身影飞速蹿过来。
陆余拎起灼宝就跑。
也许跑了十几秒,也许足足几分钟,陆余像条滑不溜丢的游鱼似的,半拽半抱地带着小奶团子滑过人群,冲进一条只有小孩子才挤得进去的窄墙缝里。
“没事了。”陆余长长地松口气,额上的热汗也来不及擦,气喘吁吁地拎着奶团子上下检查:“灼宝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安予灼想问,你叫了摄像叔叔没有?想问,刚刚是谁喊的郭琳来了,妈妈真的来了么?也想问,你怎么只身跑过来了,明明自己也是小孩子,不怕危险吗?
可问题列得条分缕析,却尽数堵在嗓子眼。明明现在重获安全应该不再害怕,但一见到陆余哥哥,灼宝心里就排山倒海地涌上滔天委屈。
也许遇到最亲近的人,就容易不坚强。
灼宝仰起小脸望他,小嘴张张合合,没憋出一个音节,最后嘴巴一扁,大眼睛迅速蓄满泪水,豆大的泪珠“刷”地滑过肉嘟嘟的嫩脸颊,在小下巴上聚集成一小滩,“哇”一声哭出来。
陆余:“!”
陆余头一次见灼宝这样,心疼坏了,手足无措地安慰:“没事,不怕,哥哥来了。”
“我才,才不怕QAQ”灼宝抽抽噎噎地扑进陆余怀里,把眼泪鼻涕蹭他一身,才发现陆余胸口早就一片汗湿,大约是刚刚找他时急的、跑的。
“好,你不怕。”陆余一点不嫌弃小泪包,温柔地重复,“哥哥在呢,哥哥来了,这就带你回去。”
陆余哥哥的怀抱格外温暖安全,可灼宝没敢抱太久,他还惦记着另一件事:安谨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便宜大哥可是跟着妈妈出来拍节目的,万一也遇上这样的麻烦,有个三长两短,郭琳难辞其咎。
更何况,安谨即便有时候讨人厌,安予灼也从来不想他出事,两辈子都没有。
得赶紧找到他。
可他们只是小孩子,现在肯定不能再单独行动,必须得寻求成年人的帮助,最好找到节目组。
可惜思路再剖决如流,出口的小奶音仍带着哭腔,还因激动有点磕巴:“哥,哥哥,我妈妈在,附近签名吗?我们得去找她,我哥,安谨,呜呜呜,他还没找到,他丢了怎么办呀,哇——”QAQ
“郭阿姨没在这儿,”陆余奇迹般领悟了灼宝的意思,微微弓腰,用手指帮他揩掉脸蛋上的泪水,“刚刚是我拜托人乱喊的。”
原来方才大喊“郭琳在签名”的,就是之前帮幼崽们拿衣服的那位工作人员姐姐,陆余追出来时,正好碰到她折返,便叫她帮忙吸引游客们的注意力,以免灼宝被挤到、吓到。
“那怎么办呀?”
灼宝有点急,妈妈不在这儿,就说明剧组大部队不在,只有工作人员姐姐一个人,也不顶用的呀!
四岁半的身体泪窝浅,一着急,眼泪就不受控制地又要决堤,可安予灼觉得一直哭太丢脸,无声地努力憋住,结果过于用力给自己憋成小包子脸,本来就大的眼睛,因为急速聚集的泪水,又被放大,简直像动画片里的卡通奶猫。
陆余心都萌化了:“别急,我有办法。”
灼宝一喜,想问什么办法,结果一张嘴,先吐了个口水泡泡。
“啵”一声泡泡碎掉。
灼宝:“…………”救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边走边告诉你。”陆余忍住笑,拉起他的小手手,往窄巷另一侧钻,语气轻松起来:“放心,跟紧哥哥。”
第25章
陆余轻车熟路地带着他在小巷子里钻, 一路都奇迹般地没遇到什么人。
灼宝震惊:“哥哥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明明跟他同一天来的,怎么像个人形GPS似的?
陆余轻描淡写:“这几天帮叔叔阿姨们干活,顺便记了下路, 不难。”
广场上慕名而来的游客多,村落内部民宅林立, 陌生人不好闯入,倒比较安静,间或遇到几个悠然的本地村民,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跟刚刚的热闹喧哗仿佛两个世界。
安予灼诚恳赞扬:“好厉害啊。”这方向感!
陆余:“没什么,我经常换地方,也经常帮大人干活而已。”
不像灼宝这样的小少爷,出门就坐车,还有司机、助理、保镖跟着, 根本用不着记得路。
他总觉得灼宝是需要娇养的,也乐于把他当朵温室里的小娇花来照顾, 由于不知道还能在灼宝身边留多久,所以愈发珍惜照顾他的时光。
“累不累?哥哥抱你?”
“不累!”灼宝努力迈着小短腿跟上, 气喘吁吁地说,“哥哥, 咱们要去哪里呀?”
陆余:“应该不远了, 看到那片树林了吗?绕过去就是。”
灼宝忽然想起还有事忘了跟陆余确认, 他小手手正攥着陆余的大拇指, 使力扯了扯:“等等,哥哥你告诉剧组的叔叔阿姨咱们去哪儿了吧?”
“放心。”
陆余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便带着灼宝继续前进。
俩幼崽嘿啾嘿啾穿过小树林, 尽头果然豁然开朗, 是一片好大的空地,正中央一个“巨型跷跷板”,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磨秋。
而且,上边还挂着俩熊孩子。
钟函和安谨在上头荡阿荡,上面视角好,看到陆余和安予灼之后,钟函还没心没肺地打招呼:“你们也来了呀!想玩儿排队嗷!我俩之后是罗罗——”
灼宝:“…………”
看到这几个货安然无恙,没有被踩踏,也没从磨秋上摔下来,安予灼心里一块大石放下,但看着那么高的磨秋,还是忍不住心惊肉跳:
“你们快下来!危险!”小奶音奋力地喊。
钟函:“不要!你懂什么?一点都不危险!这比过山车还刺激哈哈哈哈”
安谨在天上一边“乱飞”,一边抽出空大喊:“灼宝你离远一点!小心碰着你!陆余把他领走!”
被拽远的灼宝:“……”
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有的家长容易暴躁,有的熊孩子就是无知无畏——这比过山车可危险多了,至少过山车有安全带!
灼宝没办法,决定祭出大招,他跳着脚奋力喊:“你们再不下来,我要告诉妈妈和钟阿姨啦!”
其实打磨秋真的很好玩,两只手扶在横棍上,整个人弯腰压在上面,落地时用力一踩,便能高高扬起,像飞一样,有种从未体验过的自由感觉,虽然比过山车危险,但系着安全带的过山车又怎么有这种身轻如燕的飞翔体验呢?
钟函“飞”得起劲儿,从高处只能看到一个跳脚的小豆丁,只觉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高喊回:“我就不下去!小告状精!”
安谨也不满地附和:“小告状精!”
灼宝:“…………”
啊好气!
不过,算起来,老妈这会儿应该也快到了吧?
安予灼没办法,四处张望,希望能看到妈妈或者节目组工作人员的身影,结果只在广场一角找到一个穿民族服饰的当地奶奶,登时想跑过去,却被一直旁观的罗罗阻止:“没用的,她不会说普通话。”
灼宝:“啊,罗罗哥哥,你怎么知道?”
罗罗居然先望了眼陆余,才回答灼宝的问题:“刚刚这里还有个叔叔,他走了他们才过去玩的,叔叔好像被叫去帮忙赶游客,留下这个奶奶看着磨秋,但她其实不管的,看到他们玩,还笑眯眯的,就自己在那边坐着纺线。”
安予灼注意到,罗罗用的词是“他们”,不由得问:“你不想玩吗?”
罗罗抿唇,没答话。
其实他知道的,钟函嘴里说“等我们玩完了,轮到你”,可他们俩谁都不愿意跟他玩,自从那次他顺着导演的意思举手,就好像微妙地被孤立了。
因为所有人都喜欢灼宝,而他没有。
罗罗对自己说:我才不在乎。反正只要维持表面和平,在镜头前表现好,爸爸就会高兴,别的都不重要,他又不想跟他们交朋友。
灼宝并不知道罗罗小同学的内心戏,见他不回答也没再追问,只是专心想怎么才能把那俩货安全弄下来。
他以前也没见过磨秋,真没想到那东西那么高!
自己去阻止是不现实的,如果有手机就好了,可以再给老妈打个电话……等等,手机!
安予灼想起,他便宜大哥不就有手机么?
灼宝迈开小短腿,啪嗒啪嗒冲过去,想去地上那堆外套里找找,然而人还没跑到,忽然听到一阵惊叫。
“啊啊啊啊!”
“天哪!”
“卡住了怎么办?”
孩子们的叫声连成一片,最后那句是钟函说的,语气里充满惊恐。
还真出事了!安予灼心一沉,立即掉头往回跑,却被陆余一把拽住:“别过去,危险!”
灼宝这时候才看清,原来磨秋一头被卡在地下,钟函好像被卡住了脚,而他亲哥安谨则高高挂在另一端,双手努力抱着横棍,像只被斜挂在木棍上的烤鸭,伶伶仃仃的,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
那东西离地至少有两三米,要是掉下去,摔断腿都是轻的,万一头着地,后果不堪设想。
十岁的安谨终于知道怕了,声音慌乱:“怎么回事?”
钟函也急了:“不知道!卡住了!”
陆余一手按着灼宝,一边冷静地高喊:“双臂用力!腿跨上去,滑下来!”
安谨咬咬牙,想着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艰难地撑起身体,可他力量有限,只能做到挂在上面不掉下去,又不敢做大动作,整个人僵在上边。
那位看着磨秋的本地奶奶见状也放下手里的活儿,步履有些蹒跚地努力往这边赶。
只是速度相当有限,她刚走到空地中段,那磨秋便又动了!
“zun住它!zun住它!”奶奶着急地喊。
“她说什么?”罗罗一头雾水。
陆余摇摇头,方言难懂,他们完全听不明白。
安予灼的视线则始终落在磨秋上,只见被卡住的另一头有些松动,而钟函一只脚卡在地缝里,似乎要压不住。
灼宝福至心灵,明白了奶奶在说什么。
她想说的是:按住它!
“快!”
灼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挣脱了陆余,像颗小弹球一样,哒哒哒冲到钟函那边,跳起来按住磨秋另一头!
松动的磨秋终于又暂时被按回去。
安谨也生出劫后余生之感:如果不是灼宝,磨秋那边脱开人,失去平衡,他肯定会摔下去的!
然而,现在高兴还太早。
钟函因为一只脚卡住,现在只有小半个身子在磨秋上,而灼宝人小体重轻,两边重量根本不平衡,磨秋没被压住几秒,又缓缓动起来,灼宝只觉身体一轻,好像有什么勾住了裤脚,屁股蛋一凉。
完蛋!
这条裤子本来就大一号,被勾住掉下去很正常,这说明……他也被磨秋举起来了!
“罗罗!愣着干什么!”
是陆余的声音。
千钧一发之际,陆余玩了命地冲过去,他什么也来不及想,几乎本能地、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赶在磨秋翘起之前,用力扑住了灼宝。
陆余心跳加快,因为突然的剧烈运动,肾上腺素激增,以至于手被磨秋木质横棍上的倒刺划伤,都没感觉。
而罗罗只愣了一秒,也冲了过去。
几个孩子一起,终于把摇摇欲坠的磨秋给稳住,安谨费力地在另一头挂住自己,怕得手都抖了,连喘息声都不自主地带上些哭腔,整个人六神无主。
郭琳带着节目组工作人员和热心村民赶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