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听到只言片语的保安提供证据,还有监控视频能证明桂阿姨一次次去学校蹲守、小区的监控更坐实了桂阿姨的嫌疑。
她如果不是陆倚雲的亲生母亲,为什么要大老远跑去那个小区,和他见面呢?
现在结果昭然若揭,只有一个人还在努力找疑点,萧菀桦说:“桂阿姨做了这种事,应该隐瞒一辈子才对,为什么要告诉灼宝?”
陆正筠皱眉:“不是她亲口所说,灼宝怎么会知道?那孩子又不能未卜先知,他今早说的每一件事都对得上。也许只是桂阿姨觉得他是小孩子,没有防备。”
萧菀桦:“可是……”
“接着看吧。”陆老爷子淡淡打断,“还有一盘更清晰的。”
小区的监控视频只止步于单元楼门口,人影模糊,亦没有声音,可接下来一盘,是对门邻居装在自家门口防盗的。
画面高清,连声音也收录得清清楚楚。
它完整地记录了桂阿姨如何提着青菜敲门,如何跟陆倚雲相认,如何为了证明身份,亲口承认当年的所作所为。
萧菀桦只觉心口被什么难以忍受的情绪堵住。
竟然是真的。
果然是真的。
所以,她是把仇人的儿子当心肝宝贝疼了这么多年?甚至为了陆倚雲,一次次伤亲儿子的心?
“不止这些,”陆老爷子说,“他们说因为时长的缘故,还有一部分琐事做了剪辑,据说很有意思,我也还没机会瞧瞧,咱们一起看看。”
陆正筠连忙打开另一个名为“日常”的文件。
还真的是日常。
这一part记录了陆倚雲搬到这栋小区之后的琐碎生活,吃外卖、呼朋唤友打游戏,甚至还带了个漂亮的男孩子回家。
这一点连陆老爷子也被震惊到,老人家脸上风轻云淡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而邻居家的监控质量不错,每一段视频都是有声音的。
那男孩离开时,陆倚雲给他塞了一沓钞票,抱怨说:“你只是身形像,但脸蛋远没有灼宝漂亮,也太骚,不像他那么清纯。”
“哥,我可以改。”
“算了,你再装也装不像的,灼宝是那种娇养出来的小少爷,光细皮嫩肉还不行,你得有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劲儿,就比如他,看不上我这样的有钱人,却喜欢穷——”
“……快进!”陆老爷子实在听不下去,那个鸠占鹊巢的荒唐东西竟然还觊觎过灼宝!安予灼是谁?那可是收留陆余的安家的孩子,是陆家恩人的儿子!
陆倚雲竟敢对他起邪念,他配吗?
陆正筠也耳不忍听,连忙快进一大段。
如果他手速再慢一点点,或许就能听到自己亲儿子的名字。
后边的监控倒都比较正常,不是呼朋引伴打游戏,就是各种快递、外卖……还真符合他自认的“有钱人”调性,花钱如流水。
萧菀桦有些忐忑,因为最后一部分陆倚雲的奢侈生活,全是由她买单。而她忐忑之余,还生出些更复杂的情绪:阿雲果然没改掉大手大脚、铺张浪费的毛病。在明知自己不是陆家子孙的事实之后,居然还这样大肆挥霍。
然而,这段剪辑妙就妙在,播完雲少爷穷奢极侈的生活,接下来就是桂阿姨年轻时的影像资料,这应该是当年《宝贝来啦》没播出的花絮。
镜头在拍郭琳和灼宝。
四岁半的小奶团子比洋娃娃还漂亮些,被记者的问题逗得嘎嘎大笑,小奶音清脆极了。而镜头侧后方的远处,桂阿姨拿一根树枝样的东西,狠命往幼小的孩子身上抽。
那孩子也倔,竟一声都不吭,以至于没人发现他们入了镜。
萧菀桦猜想,或许是把孩子打得太狠,不适合播出,才把这一段减掉的吧。
其实镜头离他们挺远,因为聚焦的原因,桂阿姨和挨打小孩子的影像都不太清晰,但萧菀桦就是一眼看出,那是陆余。
小陆余和之前看的资料里一样瘦得可怜,小小的身体透着一股因为没人疼爱、而不得不自强的、野草般的倔强。
第86章
看过所有监控, 萧菀桦甚至连告辞的话都没说,就捂着嘴匆匆跑开。
她眼圈早就红了。
陆正筠想去追,被老爷子叫住:“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陆正筠也知道, 今天把佣人都打发出去,并非为了所谓的保密, 主要意在敲打萧菀桦。
萧菀桦优柔寡断,一直以来两个儿子都想要,这样下去,最后两个儿子都要失去, 还不如现在快刀斩乱麻,把真相揭开给她看。
老爷子最注重子嗣传承,陆家的资源,当然只能给陆家的子孙用,有这样一位暗地里不停接济外人的儿媳, 他老人家自然不悦。
赶走萧菀桦过于大动干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自己主动跟陆倚雲断开联系。
其实何止是她?
陆正筠到底也养了陆倚雲十八年, 人非草木,纵使阿雲不争气, 陆正筠打得骂得,却也舍不得真弃他于不顾。
他自己不去见陆倚雲, 但也从来没阻止萧菀桦, 甚至想过, 等老爷子消了气, 回了北美,他或许可以放任萧菀桦大大方方地资助陆倚雲。
也不给太多, 保证他衣食无忧, 过上小富即安的生活, 也算全了他们一场父子、母子情分。
可现在,陆正筠一点也不想再管陆倚雲。
竟然给仇人养大孩子,陆正筠觉得自己愚不可及,他对陆倚雲那些残存的父爱,如今都化作懊悔和愤恨。
萧菀桦回到房间内,翻出手机里的电子相册。
她有整理相册的习惯,电脑里有备份,洗出的纸质版也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好,手机因为换得比较频繁,只保留了一部分她最爱的珍藏。
几乎都是陆倚雲小时候的照片。
自打陆倚雲被陆正筠打发到北城念高中,萧菀桦思念儿子,便总忍不住翻手机相册,这已经成了她几个月来的习惯。
这个习惯在老爷子发现陆倚雲并非他们夫妇亲生、将阿雲赶出庄园之后,更愈演愈烈。
她既为找回亲生儿子而欣喜,更为阿雲的无家可归而心疼。
但现在,她习惯性地打开相册,看到穿着大牌背带裤、骑着崭新儿童脚踏车、趾高气扬看镜头的儿童版陆倚雲,萧菀桦并不觉得可爱,反而想起大冬天穿破烂单衣、挨打的小陆余。
那个桂阿姨,那个恶毒女人,换走她的亲儿子,竟然还那样虐待他。
亏得她之前一直放不下阿雲,陆倚雲是仇人的孩子啊!那个女人耍了她这么多年,她却掏心掏肺地真把仇人的儿子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
她给陆倚雲最好的教育、最优渥的物质条件,但陆余呢,挨饿受冻,本该被父母捧在心尖尖上疼爱的年纪,却遭受着数不清的毒打和责骂。
萧菀桦甚至没有一张陆余童年的照片。
她一夜没睡,又把当年的那档综艺看了一遍,直到凌晨时,刷完陆余所有片段,又掏出手机,狠心将陆倚雲的照片尽数删除,才终于疲惫地睡下。
因为萧菀桦睡觉时习惯将手机调成静音,所以完全没听到陆倚雲给她发来的消息。
——妈,您没给我交房租吗?
——房东跟有毛病似的,一大早突然说要收回房子,我寻思也没到期呢吧?
——妈,你还没起床吗?打电话怎么不接?
——妈我想回A市了,我想跟你回家……我还能回家吗?妈,要不然你悄悄在A市给我买一套房子吧,爷爷不要我,爸也不要我,妈你不能不管我啊。
——房东竟然真赶我走!东西都给我扔出来了,妈您还没睡醒吗?
……
萧菀桦睡眠一直不太好,偶尔失眠时,第二天就会睡上一整个上午,所以一直没回复,陆倚雲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
陆倚雲甚至很硬气地和房东吵了起来。
若不是他满嘴脏话,房东还真未必会把他的东西扔出来,不过现在,陆倚雲骂痛快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没有地方去。
房东这时候已经紧闭了大门。
陆倚雲瞪着一地的电脑、键盘、游戏机……算了下价值,加起来也就几万块,他懒得搬。
反正只要他哭穷,萧菀桦还是会再资助的,陆倚雲给萧菀桦当了十八年儿子,他了解她有多心软,因而有恃无恐。
现在兜里还剩下两千多块,足够他潇洒几天。
陆倚雲转身就走,出了小区,沿着马路,往最近的网吧走去。
比较大的网吧都喜欢开在学校附近,而小区又离一中高中部比较近,陆倚雲最后兜兜转转,还是选了学校对面的网吧。
他的机位正好对着大门,一抬头就能看到校门口。
陆倚雲觉得晦气,但又觉得这台机子速度不错,游戏账号都已经登录上去,便没再更换。不知玩了多久,他感觉饿了,暂停游戏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却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从眼前路过。
那不是他的亲妈……桂阿姨么?
桂阿姨穿着环卫工人的衣服,顶着中午的烈日扫大街。母子之间或许是有心灵感应的,陆倚雲抬头时,桂阿姨也正好望过来,他才得以看清她的脸。
“……!”
陆倚雲连忙收回视线,整个人都缩到显示屏后边。
他可不能让那个女人发现他!万一桂阿姨又缠上他,被陆家知道他是被故意调换的,那以后还怎么跟萧菀桦卖惨要生活费?
桂阿姨倒没注意到亲生儿子正在距离她十米不到的地方上网。
前些日子她去找陆倚雲碰壁之后,消沉了一段时间,竟彻底想开了。亲生儿子自私自利不愿意管她,固然让人糟心,但日子总要继续过的。
桂阿姨反而被激起斗志,振作起来找工作,广撒网之下,竟真应聘上一家外包公司,老板见她可怜,没嫌弃她有前科,她自然也不能嫌弃工资低。
虽说是临时工,但外包公司也给扣保险,本来就低的工资,再扣掉200多块保险,到手只能勉强维持最基本的生活,饿不死罢了。
“好歹也算有保障。”桂阿姨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一边把地上的烟头扫起,一边想,“总比一分钱不赚要好。至少亲儿子过得好,我也算占到便宜了。”
阿雲还小,一时之间不能接受自己有个没本事的妈,也是人之常情。反正现在他们已经相认了,再过几年,陆倚雲长大了、懂事了,说不定还会回来找她的。
只要萧夫人继续资助陆倚雲,她就还有希望。
陆倚雲不知道自家亲妈还抱着这样的幻想,他躲在宽大的显示屏后边,第N次给萧菀桦打电话。
这回不是无人接听,而是直接出现忙音。
陆倚雲楞了一下,不死心地又试了两次,还是这样。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怎么可能,他是被拉黑了?
萧菀桦那么疼他,怎么会拉黑他?陆倚雲连游戏也没心思打,茫然地望向马路,惶然无措地想:倘若萧菀桦真的不要他了,那他一个高中生,该靠什么活着呢?总不能让那个扫大街的女人养他吧?
.
“高中生能赚钱的方式还蛮多,最重要的障碍是没时间。”安予灼同学偷偷瞄着手机里的同花顺app,忧愁地无声吐槽。
没时间盯着大盘,忘记及时卖出,少赚了几千块,啊!
不过灼宝有独特的止损方式,他立即给便宜大哥发消息:哥哥哥哥哥,在么?你唯一的弟弟对你甚是想念。
安谨给他回了一长串省略号,附带一个“滚”字。
安予灼便开始有节奏的骚扰。
他每写完一道题,就给亲哥发一个表情包,一节自习课没结束,安谨就举手投降:
——说吧,多少钱能买你消停一会儿?[拔刀]
安予灼同学这辈子虽然没早早进公司实习,可他刚刚旁听过陆正筠感谢安家的饭局,又从老爸和安谨后来谈话里漏出的关键词,推断出公司如今的经营情况、以及安谨负责的业务范畴。
简而言之,托陆余的福,安谨最近主持的项目大赚,他也得到一大笔奖金,正是敲诈的好对象。
安予灼狮子大开口,啪啪打字:五万块!
安谨:?
看来敲诈失败,不过写作业太枯燥,给亲哥捣个乱也挺有意思。
安予灼改口:五千块。
安谨:…………
安谨:呵呵
安予灼继续改口:五十。
[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对方好友]
安予灼:“……”
“嗡嗡。”
同桌陆余口袋里的手机却振动了下。
不过,陆余上课时间鲜少看手机,他专心致志写卷子,下笔如飞地写完一整篇,又把英语家庭作业也写完,实在没事可做,才想起摸出手机看一眼。
“安谨给我转了五千块?”陆余狐疑地说。
安予灼:“哈?”
安予灼愤愤:“他把我拉黑了!”
陆余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安予灼清清楚楚看到便宜大哥的转账记录,并且附赠:劳务费。
帮我揍灼宝一顿,辛苦[抱拳]
安予灼:“………………”
安予灼炸毛,想改用陆余哥哥的手机轰炸安谨,可陆余竟然一把将手机抽走。俩人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从灼宝还需要抱着奶瓶喝奶粉的时候,就好得不分彼此,这么多年,安予灼早习惯了被陆余惯着,下意识伸手去抢:“给我!借我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