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琳花容失色:“不行!我还年轻,还不想当奶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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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庄园。
老爷子喝了酒,早早休息去了。
不过临睡前,他老人家还给陆余布置了“作业”,那是陆氏旗下一家有暴雷风险的银行,现在的情况是经营不善,财务造假,审批机构不肯在报告上签字,而再过几天,那家银行就要公布财报,陆老爷子让陆余这个周末之内,给出一份可行性应对方案。
安予灼已经换上宽松的毛绒睡衣,他把绒绒的袖子挽到手肘处,露出一截白得晃眼的小臂,托腮看了一会儿,便继续写作业。
“灼宝。”
陆余忽然叫他。
“你打算怎么办?”
安予灼脱口:“没救了,除非第三方资本介入,不然很难不发生挤兑。”可这种时候,哪个金融机构傻了才会出手。
除非陆氏集团自己下场,但既然是交给孩子练手的银行,估计老爷子多半要弃掉了。
陆余:“……你还知道挤兑?”
安予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陆余哥哥刚刚问的应该不是老爷子给他留的作业,大意了。
灼宝熟练装傻,嘿嘿一笑:“上回爷爷给你讲课,我听到的。”
陆余望着他,颇认真道:“你说得对,需要第三方机构入场。所以,得想办法把他们拉下水。然后再开掉财务造假的团队。”
安予灼:“……”不愧是未来的陆总,路子真野。
有时候未必掌握足够的知识、经验和眼界,就能驰骋商场,还需要野心和胆识,反正换做小安总自己,他是不敢这么干的……不止他,安予灼敢打包票,大部分老狐狸都没这个气魄这样做,所以心狠手辣是不是天赋?
这一刻,安予灼仿佛看到了日后圈子里人人敬畏的陆总。
陆余:“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安予灼:“嘿嘿,看你帅。”
“……”陆余微微别过脸,安予灼看到他唇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
咦,18岁的陆总这么好哄的么?
18岁的陆总轻咳一声,说:“那,你怎么想的?”
“不是说要跟我回头再谈吗?”
看来是躲不过去的,安予灼索性也跟他好好聊聊:“我觉得谈恋爱这件事,不急于一时,朦胧的感情才是最美的。”
陆余:“……你在拒绝我?”
安予灼:“也不是,呃……也不能说不是。”
陆余:“。”
小安总一向觉得,人与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相待,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恋人之间恐怕更应该有什么就说什么。
他一点也不想跟陆余哥哥产生误会。
安予灼干脆扯了个软垫,摆出长谈的架势。
这间休息室几乎打通了二层的一半面积,一侧是落地玻璃,一侧是直通顶棚的红木书架。中间铺着软软的羊毛地毯,他们原本并排坐在靠近书架的吧台桌旁,一个研究方案,一个写物理作业。
正好安予灼同学写累了,起身舒展了下身体,拉着陆余的手,把他拽到地毯上,一人一个软垫,席地而坐。
陆余洗耳恭听。
安予灼便一口气把他的担忧,开诚布公地说出来,譬如他们一个继承家业,一个留在北城。
譬如一个忙于事业,另一个只做条咸鱼,时间久了,思想、眼界都不同,也是问题。
“异地恋是不能长久的。”安予灼最后总结。
陆余沉默了好久,久到安予灼以为他在攒怒气值,攒满了就要揍他一顿……呃,应该舍不得揍他,但至少会掐他的脸。
安予灼提前缩了缩脖子,却听陆余说:“你想了这么远吗?”
安予灼:“?”
陆余语气甚是满意,唇角上翘:“你已经在思考我们的未来了?”
安予灼:“………………”
安予灼诚恳道:“不是,我是在拒绝你。”
陆余:“这就是全部理由?”
安予灼:“嗯。”
安予灼做好了陆余哥哥跟他辩论的准备,甚至已经想好如何逐一应对:若他说日后不继承家业,他就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怎么能为区区情爱放弃亿万家产;若他说要带他全家出国,他就得祭出老爸老妈甚至都不一定同意他俩在一起的事实……
然而,陆余居然很痛快地说:“我知道了。”
安予灼:“?”
这就,完了?
陆余:“既然你想保持现状,那么我陪着你。”
安予灼:“哈?”
陆余垂眸:“不能为你消除这些顾虑,是我的疏忽,在此之前,我愿意暂时和你保持现状。”
安予灼:“?”这么容易说通的吗?
但陆余哥哥好像很落寞的样子,安予灼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他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陆余却先一步提议:“先回去写作业吧,写不完你又要熬夜了。”
安予灼:“……哦。”
陆余还真踏踏实实回去干活,对着电脑噼里啪啦写方案。
他的精力好像比常人要旺盛得多,查资料、写方案,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又拿出作业,差不多在十二点时,跟一边写一边摸鱼的安予灼同学同时完工。
看他如此高效,安予灼反而有点说不上来的失落。
虽说安予灼跟他早早讲明白,就是为了不要吊着陆余的心,免得他胡思乱想。但现在……他这么痛快就接受了?不抗争一下的吗?
陆余:“写完了?回去睡觉吧。”
安予灼回过神:“哦。”
然而他趿拉着毛绒拖鞋,跟在陆余身后,却被带到一间陌生的房间外。
陆余说:“这是管家替你准备的房间。”
安予灼:“啊……”
对哦。上回他是半夜造访,事出突然,尚且能俩人挤一间凑活一晚,现在还住陆余哥哥的房间,会引起怀疑的。何况,他刚刚拒绝了陆余,更不适合继续同塌而眠。
“我就住你隔壁,有事可以敲我的门。”
“哦……”
“那,晚安。”
“晚安。”
两人互道过晚安,就各回各的房间,安予灼没急着进去,而是望着陆余的背影发了会儿呆。
陆余的身影莫名有些落寞,他总是挺直的、运动员般的脊背,此时微微弯曲,好像受到什么重大打击似的。
安予灼有点心疼,却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蝴蝶效应或许存在,但历史的车轮总会沿着既定的轨道碾过时间的长河。
就像他没找到有效的突破口,陆倚雲就自己作死进了医院,继而导致陆老爷子发现他血型不对。
就像陆余获得老爷子的赏识,日后也必定会成为陆家最年轻的家主、商界传奇般的新锐。
所以他和陆总,是不匹配的。
上一世的小安总已经算企二代里难得一见肯上进的凤毛麟角,尚且配不上陆余。
现在他只是条咸鱼,更挤不进他的圈子,早晚会渐行渐远。
小安总又是感喟,又是心疼。
而一墙之隔,陆余舒展了下故意做伛偻状的身体。
他哼着歌冲了个澡,心情相当美好。陆余懒得吹头发,便裹着浴袍,半躺在套房外间的沙发椅里,将两条长腿随意搭在脚凳上,任由从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胸肌向下,隐没在人鱼线里。
陆余回味着安予灼拒绝他的话。
虽说是拒绝,但灼宝处处为他着想,甚至畅想了那么遥远的未来。
这只有一个解释:
“灼宝心里有我。”
甚至不是简单肤浅的喜欢!那是爱!
能不让人高兴吗?
可惜手机很没眼色地响起,陆余还以为是灼宝,划开才发现是董宇缇。
董宇缇:陆哥,上号不?
陆余:不
董宇缇连发了好几个撒娇卖萌的表情包,说:陆哥求你了,好不容易过个周末,我妈非坐在一旁看我写作业,现在才终于有时间打一会儿,结果碰到好几回猪队友,我心态崩了啊!哥你带我飞吧[跪地][大哭]
陆余:忙着呢
董宇缇:忙什么?
陆余:忙着想办法,收拾一个小渣男。
[陆余撤回一条消息]
董宇缇:?
陆余:[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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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爷子是标准的老年人习惯,睡得早起得也早,一旦在早餐时间错过,他老人家说不定就去园子里提笼遛鸟。
为了跟他说上话,安予灼特意定了闹钟,下楼吃早餐。
老爷子精神矍铄:“小灼宝,今天起这么早?”
其实不早了,饭桌上已经围坐着陆余、陆正筠、萧菀桦等人。
安予灼对几位长辈都礼貌打招呼,又冲老人家甜甜一笑:“早睡早起身体好,我一向都很注重健康生活习惯的。”
如果他不打着小呵欠,顶着翘起的呆毛的话,这话可信度会更高一点。
陆余忍了忍,终究没忍住,帮安予灼把呆毛压下去。
安予灼感觉到大手揉他的脑袋,便扭头冲陆余笑了下。
少年弯起的眸子里盛着灿烂的笑意,因笑而牵起的一点卧蚕,又平添了甜度,陆余险些没丢盔弃甲,好容易才忍住不跟他过分亲近,控制住表情,低声说了句:“抱歉。”
“下意识就帮你整理头发,以后我会注意分寸,把咱们的接触控制在礼貌的社交距离里。”
安予灼听得有点心疼:……
“你们两个小朋友又讲什么悄悄话呢?”陆老爷子和蔼地问。
陆余抿着唇,一副受情伤而不愿说的隐忍模样。
安予灼只得救场:“爷爷,我在跟陆余哥哥聊一件新鲜事。”
陆老爷子挺感兴趣:“什么事?”
安予灼倒吞吐起来:“也没什么,一件旧事,我怀疑是那个阿姨吹牛的,人贩子的话怎么能相信呢?”
陆老爷子听出他话里有话,很配合地说:“没关系,就当讲个笑话,逗大家乐一乐。”
安予灼知道他演技再好,也骗不过火眼金睛的陆老爷子,于是痛快地说:“那好吧。”
“爷爷,陆伯父,萧伯母,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陆余哥哥小时候被拐卖的事?”
几人都纷纷点头,陆余也望向他。
安予灼:“那个拐卖了陆余哥哥的人贩子,曾经做过我家保姆,小时候还带过我,所以她记得我,前些日子来学校找我,说要见陆余哥哥一面。”
“我怕她纠缠,”安予灼看着陆余说,“所以没告诉你。”
“本以为她已经放弃了,结果前几天桂阿姨又找到学校,我跟她讲,陆余哥哥不肯再认你,因为他已经找到亲生父母,桂阿姨便问陆余的亲生父母是不是还有一个孩子?”
“嘶啦——”
萧菀桦的餐刀切在叉子上,金属碰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按理来讲,餐桌礼仪对名门长大的淑女来说,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不可能发出任何声音才对。
萧菀桦却连抱歉都忘了说,目光复杂地望向安予灼,像是要阻止,又像是催促。
安予灼微妙地停下来,故意问:“萧伯母,您是有什么话要说?”
他怀疑萧菀桦已经有了猜测,她会为了陆倚雲而放弃追究桂阿姨,还是打破砂锅,今天就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然而,她最终只说:“没什么。”
萧菀桦放下刀叉,消瘦的手放在膝盖上,不安地绞了绞。
安予灼也暂停了话头,端起杯子,慢吞吞地喝牛奶。
但小半杯奶下肚,也没听到萧菀桦的催促,安予灼有些失望,无声地叹口气,一鼓作气说完:“桂阿姨后来跟我讲,说陆倚雲是她的亲儿子,十八年前,是她把襁褓中的陆余哥哥和陆倚雲调换过来。”
安予灼没看萧菀桦的表情,也不忍心看陆余,自顾自垂着长长的睫毛,好像对面前的芦笋虾仁蛋饼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这也太离谱了吧,那个桂阿姨可真能吹牛。”
“未必是吹牛。”陆老爷子缓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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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老爷子想查什么,就没有查不到的。
而且他老人家亲自发话,手底下人效率异常高。
第二天傍晚,小区监控、一中校门口的监控,桂阿姨出狱后的活动范围、生活状况,乃至当年医院产科所有护士、医生的资料,就全都呈到了陆老爷子面前。
——如果真是调换婴儿,他不相信即将临盆的产妇一个人就能做到,必定有帮手。
只是,这时候安予灼和陆余已经返回学校。
庄园离一中更远一些,倘若他们周一再去上学,就要凌晨五点半起床,才赶得上早课。高三生的睡眠无疑是很宝贵的,所以俩人傍晚时分就被爷爷打发回了学校。
陆老爷子送走两个小的,却把两位家长留下,大家围坐在一起,把资料展开。
到底涉及到豪门换子的秘辛,老爷子把其他人全打发出去,对萧菀桦说:“我老了,眼神不济,你们帮我看看,这些资料上都写着什么?”
萧菀桦其实有点逃避的心理,在没看见这些资料前,她还秉持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想法,打算悄悄管陆倚雲一辈子呢。
而现在,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桂阿姨的所作所为,由不得她不信。
陆老爷子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深深看着她,缓声催促:“念吧。”
萧菀桦:“……”
她只得拿起资料,亲口读出来:“桂阿姨出狱之后,生活拮据,因为有前科而找不到正式工作,只能打打零工,陆家村的房子虽然没有拆迁,但他们拒绝她回去居住……桂阿姨第一次去学校,希望陆余能够孝敬她,备注:校门口保安证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