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看不出来,宋昕是知道的。
“闹翻了有什么不好,”曹俊彦收了嬉皮笑脸,“咱俩各偿所愿。”
宋昕闻言皱了皱眉,说了一句两人都懂的话:“我已经没想法了。”
他不想掺和了,况且闻君何对他确实无意。
“但我有啊!”曹俊彦丝毫不让。
得了,说不通的事就别费口舌了。宋昕翻个白眼,心想以后可有戏看了。
二十分钟后,宋昕的工作室到了。
下车前宋昕突然想到什么,问曹俊彦:“你什么时候想追白离的?”
曹俊彦上前一步揽住宋昕,没回他这个问题,笑嘻嘻捏住他的肩反问一句:“要是我和君何打起来,你帮谁?”
宋昕说:“当然是帮他打你啊,他不但是我发小,还是我前男友,比和你的关系硬多了——”
话还没说,他就被曹俊彦伸过来的大手捂住嘴。两人嘻闹着一路进了楼,刚才的那点不愉快已经消弭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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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离没想到接到闻君何电话。晚上十点多,先是微信,只有一句话:“过来把你东西拿走。”
白离还没想好怎么回,电话紧跟着过来了。
接通以后白离喂了好几声,对面嘶嘶啦啦的电流响了好久,才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再次重复了微信里的话。
“东西不要了,麻烦你扔了吧。”白离说。
“你的那些资料,还有你父母的照片,也都扔了?”闻君何语气平常。
白离一顿,这才想起来有一个资料箱还放在书房柜子顶上,里面是他从大学存下来的一些图片资料,还有几张家里人和同学的照片。当时走得太急,忘了这个重要的箱子。
“我明天去拿行吗?今天太晚了。”白离打着商量。
“明天我有事。”
“那我叫个跑腿过去拿可以吗?”白离问。
闻君何啪一声挂了电话。
白离没犹豫太久,穿上衣服下楼。叫的车已经在楼下等他,上了车说了地点,他便窝在后座上发呆。
闻君何对不同意的事情要么直接说不行,要么闭嘴,从未有过例外。这次也是。如果白离不亲自跑这一趟,他的箱子一定会被扔进垃圾桶。
今天刚刚参加了一场鸿门宴,晚上又要来一出背水阵。说真的,面对曹俊彦他是不怕的,但是对着闻君何,他一颗心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他站在门口敲门,指纹锁换没换他不知道,他也不想试。等了十分钟,才听见房内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闻君何转身往里走,像是极不耐烦看到他。白离跟进来,在玄关处换了鞋,这才定了定神。
客厅里有一股淡淡的酒味,闻君何坐在沙发上,一身黑色衬衣西裤,还是中午吃饭的装扮。他坐在那里,冷冷地看过来。是惯用的表情和态度,不屑而倨傲。
“我拿好东西就走。”白离垂着眼,没等到那人回答,踌躇了片刻,便往书房走。
他绕过闻君何,进了书房,找了一圈没有发现自己的箱子。
“我的箱子呢?”他折回来,站在书房门口,微微睁大的眼睛里有不安。
果然,闻君何说:“扔了。”
第15章 好好告别
白离攥紧了拳,微微有些抖。
平洲的深秋不算凉,书房里开着窗,和客厅里的空气形成对流,正好打在白离后背上。他来的时候穿了针织长袖和风衣,按理说是不冷的,可这会儿却觉得这对流风让人站不住。
僵持了一小会儿,白离确定闻君何不会把箱子那么顺利地还给他了,便说:“那我走了。”
他又走回玄关,换上鞋,对闻君何死死盯在他身上的目光视而不见,开门的片刻间终于听见闻君何极不耐的声音。
“白离,你在闹什么!”
“我没闹,是你要扔我东西,我来拿。”白离背对着他,没回头,语气还算平稳地说,“麻烦问一下你扔到哪里了,我现在去找。”
“我没有要和宋昕在一起。”闻君何说。
这一问一答各说各话。白离对分手之后的迅速冷静和无动于衷,让闻君何心里压不住那股暴涨的戾气。
就好像一个人已经走远了,另一个人还留在原地生闷气。
闻君何对自己主动给台阶的行为略有不齿,但更多的是对白离不肯下台阶的行为十分恼怒:“倒是你,以前不是最讨厌曹俊彦吗?现在他招招手你就来,你不觉得自己太随便吗?”
“我们分手不仅仅是因为宋昕,你也明白不是吗?”
白离被闻君何三言两语就气红了脸。他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告诉自己无论闻君何说什么难听的话,他都要忍住,既然分了手,就别再让自己轻易被闻君何的情绪支配,拿了东西抓紧走就好了。
可事实证明,人前稳重得体的闻君何,在白离这里就是有肆意妄为的本事,还能把这套本事运用得相当娴熟。
他咬咬牙,继续说:“曹俊彦是我公司甲方,甲方有要求,我没有不应对的道理。”
闻君何冷笑一声:“是吗?那甲方要你陪他上床,你也肯了!”
白离深呼吸几次,被气得发懵的脑子才清醒一点。他不想再说任何话,推开门就往外走。
门外几步便是电梯,停在一楼,白离抖着手按了两次,红箭头亮起来,屏幕上的数字开始跳跃。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闻君何会把自己的箱子扔到哪里,一会儿下楼去垃圾桶附近看看,清运车一般早上五点来清理一次,运气好的话应该还能找得到。
他想得入神,身后开门声响起,他本能回头去看。一个高大的黑影以迅雷之势冲过来,一只手捂住他嘴,另一只手钳住他的脖子,只用两秒钟不到的时间,就将他拖了回去。
大门咔哒一声关上,白离被闻君何压制着推到沙发上。
白离两只手推着闻君何压过来的胸膛,双脚拼命乱踢,用尽了全力反抗。闻君何摁住他肩膀恐吓他:“再动把你胳膊卸了。”
“闻君何,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懂吗?”白离已经是在嘶喊了。
闻君何不防之下卡着白离下巴的虎口被狠狠咬了一下,怒极:“我叫你回来,不是看你这个态度的。”
“我回来只是拿东西,我们已经分手了!分手了!”
闻君何当然不会真的卸了他胳膊,但是白离像一条在岸上扑腾的鱼,他快要压制不住,烦躁不堪,耳朵里又是各种他不爱听不想听的话,只好故技重施。
领带就扔在沙发旁边的地毯上,拿过来很方便,将人捆起来更方便。
酒气混杂着烟草味,浸透进闻君何本人存在感极强的气息中,像一道无形的墙 ,从四面八方压过来,压得白离不能动弹。
之前被绑在沙发上的经历也像一团滚烫的岩浆,裹挟着痛苦和不堪同一时间向他砸过来。
“闻君何!”白离大声喊,声嘶力竭的慌乱中一个耳光甩出去。
其实这一耳光没多少力道,剧烈的反抗和惊惧已经让他耗光了力气,但那一声脆响实在太突兀,让闻君何怔在原地。
此刻,打了人的人却是最没有底气的。
空气短暂凝滞了几秒钟,白离用力抓住闻君何胸口的布料,手心出了很多汗,湿漉漉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试图缓和气氛:“闻君何,你喝醉了,你、你别这样。”
白离只能妥协,没有别的办法。
他不再挣扎,闻君何还呈泰山之势压在他身上,带着浓重酒意的呼吸近在咫尺,逼迫他努力扬起脖颈。
“君何,”白离在示弱,“你别……像上次那样了,真的很疼,我、我们好好谈一谈。”
闻君何居高临下看了白离一会儿,胸腔里强烈的怒意和冲动还在一遍遍冲刷着大脑。白离被他压在沙发角落里,一张脸上薄如蝉翼的肌肤红红白白,衣服也被扯得乱七八糟。
大概白离的样子太可怜,闻君何没再有其他动作。
他撤开身子,伸手过来把白离腕上的领带解了,扔到白离脸上,冷笑一声:“谈吧。”
脱离桎梏,白离慢慢坐直身体,抬手整了整衣服:“你有什么不满意,可以说。如果我有错,我可以跟你道歉。”
白离心里嘲讽自己,果然是很随便的人啊,受伤的是他,妥协的是他,道歉的还是他。
“但是你不能这么对我,就算……我们还是恋人,你也不能这么做。”白离说,“至于你的朋友,他对我做的事,我没法控制,也不能制止,我能做的就是躲开。你放心,不会太久的,等工程结束了,我很快就会离开。”
依然是闻君何不爱听的话。他面色阴沉,坐在地毯上,一条腿曲着,另一条腿伸开,是一个紧绷的充满抗拒的姿势。
“白离,我可以给你一次反悔的机会。“闻君何说,”有些话,你可以想好了之后,再重新说一次。”
白离摇摇头,他对闻君何,早已无话可说。
但此刻他不能惹怒闻君何。
“我离开,你可能一时半会儿不太适应,”白离说,“我同样也很难过。我知道最近接连出现在你面前,让你很烦,但那都是意外,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有机会再见……算了,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我们背景悬殊,等我做完这个工程离开平洲,以后……”
白离压了压喉咙里涌出来的酸涩,剩下的半句话卡在里面。即便他们闹得再难堪,即便心底有再多失望,面对着他曾经不顾一切去爱的人,他还是无法不心痛动容。
顿了一会儿,他说:“君何,我们在一起八年,我们……就好好告别吧。”
白离站起来,绕到茶几另一边:“如果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这次闻君何没再拦他。
白离走出大门,顺利下了电梯。单元楼下不远处有两个垃圾桶,他慢吞吞走过去,打开盖子看了看,没有他的箱子。
楼上窗帘掀开一角,闻君何站在高处,看着白离翻了一会儿垃圾桶,然后空手离开。
他点了一支烟,用力吸一口,再吐出来,烟雾很大,吹到眼前的玻璃上,映出自己颓丧的一张脸。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发的什么疯,打电话让白离来拿箱子,又把箱子藏起来,还骗他说扔了。大抵不过是气恼中午那场饭局,气恼白离一走几个月毫不服软的态度。
可是今天他台阶也给了,狠话也说了,白离仍然要和他“好好告别”。
仍然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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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惊吓和为难,又吹了风出了汗,白离回到出租屋就病倒了。早上起来嗓子里像是撒了一把火炭,又疼又干。找出体温计量一下,高烧。
白离给赵览说了一声,胡乱吃了一堆药,倒头又睡了。
这一睡就是两天。这场重感冒来势汹汹,将白离打成一颗蔫巴巴的白菜。期间赵览来看过他一次,跟他说不用着急上班,让他好好歇歇。
“你这种人别看平常身体壮得跟头小牛犊子一样,一旦生个病就是大的,所以得好好养,要不然老了有你受的。”赵览生怕他责任心太重,都这幅样子了还惦记着工作,便吓唬他。
于是他便老老实实在家躺着,万一老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岂不是真得自己受着。
想着想着又想到闻君何,这个人啊,不知道老了会怎么样,总之没有了自己,闻君何应该没有任何影响,无论是现在还是老了,都能活得花团锦簇吧。
到最后想起现在这场故事,不知道对方会怎么评判自己,是一场闹剧呢,还是一场无疾而终的寡淡恋爱?
白离在安静如斯的房间里天马行空胡思乱想,大概是感冒侵蚀了情感,想到这些,竟然也没觉得多么难受。
电话再次响起来的时候,白离压着怒气接了。
对面说了什么他囫囵着听了个大概,最后一句就是报了个地址,扔下两个字“出来”。
他觉得上辈子可能分别杀了闻家和曹家人,不然这俩人怎么一个比着一个来折磨他呢!
他发了一会儿呆,看了看时间,想了想还是别跟赵览说了。说了有什么用,平白多一个人添堵。
从家里到指定的地方大约五十分钟车程,他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像拔丝一样克制住想留在这所房子里地老天荒自生自灭的欲望,最终还是收拾妥当走出了这个注定短暂的庇护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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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的老攻求和:装傻卖萌下跪贴贴
白离的老攻求和:骗你过来卸胳膊
攻就这么一个攻,傲慢又暴躁,大家使劲骂他。
第16章 我不玩感情
紧赶慢赶,仍然迟到了十分钟。
晚饭定在一家庄园,里面是一个个独栋四合院,环境复古幽静,是个吃饭说话的好地方。
白离坐在曹俊彦对面,中间隔着一个至少十人位的圆桌。
他赶来的急,坐下时还带着微喘,脸上带着大病未愈的红晕,看起来就很好欺负。可是曹俊彦知道,这人底子里是不服输又固执,如果动真格地欺负他,他会拼命。
也正因如此,洒脱又脆弱,强悍又天真,造成了他身上的破碎感,眼中含泪的时候勾人心魄,进而让人产生一种征服欲,甚至凌虐欲。
也正因如此,曹俊彦一步步不能自拔。
他今晚势在必得。
“病好了吗?”曹俊彦问。
服务员上完菜就出去了,得了指示,没有叫人不必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