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谢谢,我昨天醉成那个样子,太麻烦你了,我没有做什么失礼的事吧?”他还是对自己红肿的嘴唇耿耿于怀,他怕昨天自己发酒疯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来。
“没有。”
听见这句话,霍青行才松了一口气,开始问最关键的问题:“你,其实我想问,昨天你为什么送我回来还做这么多,比如醒酒汤啊洗衣服啊,我们两个人以前也不认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整的我挺不好意思的……”
他最后越说声音越小,倒不是真因为不好意思,是彦表情很不对,黑色的眼眸现下黯淡无光,他看得出来他很伤心,但是为了什么啊?
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他,霍青行第一次感到束手无策的滋味,正准备让他先吃饭,结果彦突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被吓了一跳。
“不好意思,我想去个洗手间。”
“哦,在那边。”
霍青行在洗手间门关上时也放下了碗,他没有心情吃了,心里堵得慌,不知道为什么,彦每次露出难受的表情他也跟着不舒服,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他很茫然,一个陌生人而已,为什么他这么上心?
只过了几分钟对方就回来了,表情比之前平静很多,只是发梢是湿的,应该是洗了个脸。
霍青行不想再问了,只默默扒饭,一顿饭吃到最后还剩不少,两个大男人谁也没吃多少,他将那些饭菜放进冰箱保鲜留着下次吃,阿姨不在他又不会做饭,刚好可以不用点外卖了。
彦吃完饭就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心事重重的样子。
霍青行则是坐在他对面看自己的手机,手机是满格电,彦给他充过了,一打开上面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有三个是路元洲今天凌晨三四点给他打的,当时他手机静音没听到,剩下的都来自一个陌生电话,他看了一下,是当时叫的代驾,可能是到了地方没接到他,才给他打电话的。
他给路元洲回了信息,让他下午来一趟,毕竟彦出现的实在是太突兀了,他得跟路元洲说说。
路元洲还没回他,估计是昨晚玩太疯了,还没醒。
做完这些,他抬头看向彦,笑着说:“我们加个微信吧,我也不能白吃你做的饭,下次我请你。”
彦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霍青行扫了他的码,搜索到了一个微信号,头像是一片星空,名字就叫彦,霍青行点了添加。
那边彦同意之后霍青行就加上了,他点开彦的朋友圈,里面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的,连个签都没有。
“那个,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霍青行说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有点紧张的,他说完就双手握在一起,等他的回复。
出乎意料的是,彦闻言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同意了,只是拒绝了他说的开车送他回家。
霍青行也不强求,将人送到别墅门口,看人走到大道上才就转身回去了。
回到家里他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客厅转了好几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彦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对方一副认识自己很久的样子,还照顾他一夜,他实在是受之有愧。
可是问了他又什么都不说,真让人着急。
过了很久,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沉起来,霍青行怕等一下要下雨,跑到院子里把衣服收进来放进衣帽间,下楼正赶上路元洲打电话过来。
对方应该是才睡醒,连声音都是沙哑的:“干什么?”
“来了跟你说,快点,半个小时。”电话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行行行,等着。”
打完电话没过一会儿外面就下雨了,噼里啪啦的声势还不小,小汤圆原本在睡觉,现下被雨声吵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站在落地窗间看雨,
院子种了许多花,可能是花期要过了,花瓣都被雨水打到了泥里。
路元洲来的时候赶上大雨,霍青行正逗着猫呢,就听见玄关处传来一声响,路元洲将门打开后并没有进来,头发也被雨打湿了,语气很疑惑:“那谁啊?”
霍青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站起来问他怎么了。
路元洲招手让他出来,他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跟在路元洲后面跑出门。
下一秒那不好的预感就验证了,在他小院子的围栏外面正躺着一个人,那人的上半身被一把黑伞遮住了,看不见面貌,只露出一双小腿,霍青行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几个小时前跟他道完别离开的彦。
“卧槽!”
他顿时顾不上什么下雨不下雨的了,穿着睡衣就冲进了雨里。
那把黑伞是路元洲的,路元洲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打伞,应该是看见了躺在那里的彦,把自己的伞给他遮了。
霍青行跑过去将人扶起来,冰凉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浑身都是凉的,摸到彦没有温度的身体,心也开始凉了,旁边的路元洲不认识彦,但看霍青行紧张的样子,也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快先把人弄进去,我给张医生打电话,让他来救人。”
霍青行从路元洲说话的时候就将人抱起来了,着急忙慌地跑进屋,连棉拖鞋都跑掉一只。
“你慢点行不行,别给人摔了。”
“你让张医生快点来,我去给他放水,他身上都没热气儿了。”
三个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霍青行抱着湿透的彦冲上楼,将人放在浴缸里,给他放热水。
彦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头重重地歪到一边,头发不停地滴水,脸白得跟纸一样,霍青行急都急死了,在热水慢慢填充浴缸的同时快速地将他的湿衣服脱下来。
越脱他越心惊,以前有衣服遮着他看不见,现在衣服都脱了,他才发现对方身上都是伤,目光所见之处,大片的淤青,这些淤青在那白皙的皮肤上要多刺眼有多刺眼,而且对方是新伤旧伤叠在一起,以前伤的地方颜色都发乌了。
霍青行发现自己很难受,胸腔里憋闷又愤怒,但这股愤怒持续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彦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他赶紧挽起袖子给彦搓胳膊,试图让他的身体回温,怀里的人太冷了,下意识寻找热源,往霍青行怀里钻,特殊时刻霍青行也管不了这么多,将自己身上的湿衣服脱掉把人抱进怀里。
浴缸里的水多到溢出来,霍青行一边给彦搓后颈一边浇热水,对方冰凉的肩膀抵在他的胸口,下巴也放在他肩上,浑身□□,他却生不出半点旖念,只希望怀里的人快点好起来。
中途路元洲进来过一次,看见他们的姿势又出去了,顺便关上了门。
热水泡了十几分钟彦身上才渐渐回温,霍青行觉得差不多了就将人捞起来,用浴巾擦干了放到床上,给他吹完头发张医生就来了。
霍青行和路元洲将卧室让出来,一起出去了,两人身上都湿淋淋的,跑到客卧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医生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张医生,怎么样?”
张医生是路元洲私人医院里的医生,经常上门给他们看病,跟他们也挺熟悉的,此时面对彦的情况有些欲言又止。
叹了一口气道:“病人有些营养不良,可能还有胃病低血糖之类的,又太过疲惫,淋了些雨就扛不住了,我给他开了点药,让他坚持喝,身上的外伤都是……挫伤,被人打的,可以给他擦点药,反正毛病不少,以后要好好休养,不然会留下病根,晚上应该会发烧,到时候先喝点药看看,不行的话我到时候再来给他打一针。”
“被打的?被谁打的?”霍青行呆住了。
张医生摇了摇头,收拾东西准备走了,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霍青行,记得以后将人带到医院再做一次全身检查,毕竟有些病要靠机器才能检查出来。
送走了张医生,霍青行上楼看了一彦躺在他床上的彦,别的房间长时间没住过人,他怕不干净,就将人放在自己床上了。
对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体温回来了,霍青行给他掖紧了被子,喂了点水就出去了。
门外是一脸八卦的路元洲。
“讲讲呗,那是何方神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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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四十七只虫儿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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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知道啊。”
说起来霍青行就头疼。
“我不认识他。”
路元洲捋了捋半干的头发,用一脸你逗我的表情望着他:“是,你不认识别人别人还躺你家门口,又不是来碰瓷。”
霍青行解释不清,他自己到现在都还是懵的呢,就将昨天晚上和中午发生的事言简意赅地和他说了。
路元洲听完瞪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的好事?这不是田螺姑娘嘛,不,应该是田螺汉子,你小子可以啊。”
“什么跟什么呀,本来我就不知道怎么办,现在人倒我家门口,事情就更难办了。”
“难办什么啊,按你说别人对你这么好,一看就是喜欢你,告别之后又跑回来你家门口候着,下雨都舍不得走,我看你不如从了吧,省得别人伤心。”路元洲凑过来坏笑道。
霍青行给了他一脚。
不过听到路元洲这句话,霍青行心里有一丝意动,只不过这个想法很微弱,他自己没怎么感觉到,只是单纯地觉得无语。
嫌弃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路公子。”
路元洲听了第一手八卦,迫不及待要和别人分享。
“行了走了,我回去让我哥查查他,给你探个底,对了他叫什么名字?”
霍青行道:“他说他叫彦。”
路元洲不信:“现在哪有人名字叫一个字的?是真名儿吗?”
“不知道。”
“……哪个字啊?”
“呃……”霍青行也不知道。
“服了,指望不上你,走了,家里等消息吧。”
路元洲走后,霍青行上去看了看彦,对方还在沉睡中,状态和他走前没有什么两样,可能是太累了,连霍青行开柜子拿毛毯他都没醒。
听说发烧的病人会怕冷,他拿出一条薄毯搭在被子上面,保暖效果更佳。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百无聊赖时,霍青行突然想起来此时的彦正浑身赤果地躺在他床上,身上什么都没穿,脑子里就开始不受控制地播放刚才浴缸里的画面了。
柔韧的腰肢,紧实的肌肉,还有那被雨水打湿的浓密的睫毛。
思绪如跑马,根本不受束缚。
“疯了吧。”霍青行拍拍发热的脸,勉强冷静下来。
他是个弯的,这件事他初中就知道了。
青春期的男孩子,对女生没有什么感觉,反而对同性有了欲望,发觉这件事的时候他没有声张,谁都没说,只自己在网上查资料看书,才发现自己原来和别的男生不一样。
当时他还挺惊慌失措的,因为同性恋在那个时代还是个稀奇事,不被世俗认同,他生怕被别人知道了歧视自己,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没当回事了,也一直没谈过恋爱,倒不是因为清心寡欲,实在是有些人玩的太花太离谱,给他吓到了,从此他对找男朋友产生了抗拒。
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自从昨天晚上他喝醉遇到彦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要是以前,有男的趁他喝醉进他家里呆一晚上,他一定会客气地请人出去,但彦给他的感觉就很不一样,他一对上彦那双眼睛就说不出重话,很奇怪。
为了照顾病人,霍青行今天晚上就睡在窗前的贵妃椅上。
半夜一两点他还在打游戏,一是怕彦发烧了自己却不知道,二是根本睡不着。
果不其然,两点半的时候彦就开始发热了。
彦平躺在床上,呼吸很重,难受得眉头都皱了起来,黑色的发丝搭在俊美苍白的眉眼上,平添几分脆弱的美感。
霍青行拿着张医生留下的退烧药,端了一杯温水坐到床边。
临到喂药时却犯了难,水可以一点一点的喂,胶囊怎么办,总不可能硬塞吧?更何况他从小到大就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
纠结了一会儿,他狠狠心还是决定将人叫醒。
因为发烧,彦的脸颊开始泛红,霍青行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掖在下巴下的被子松动了,露出同样绯红的脖子。
凉气灌进去后他可能是感觉到了冷,头下意识往被子里缩,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霍青行莫明地觉得他还挺可爱的,不由发出一声轻笑。
“彦,起来喝完药再睡,喝了药就不难受了,好不好?”
霍青行嗓音温柔,但他自己却没有多少感觉到,因为他的全部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彦身上。
他能察觉到彦的呼吸变急促了,过了没多久,床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睛,只不过瞳孔还是没有焦距,呆呆地没有动作。
霍青行见人醒了就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丝质的睡衣触感冰凉,彦的后背一靠上去就被冻得一个哆嗦,霍青行赶忙将被子拉起来包住他。
“把药喝了。”
他一手捏着药,一手扶着怀里人的肩膀。
彦慢慢回神,不去理会那颗药,一双因为发烧变得湿润的黑色眼睛定定的看着霍青行。
霍青行将药杵在他嘴边他才有一点反应,慢吞吞地张开嘴含住那颗药,用舌头卷进去。
从霍青行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那一点深粉色的舌尖,他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伸手端过水杯给他喂水。
可能是发烧口渴,彦将一杯水都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