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鸟儿停在她的肩上,娇啼着似乎在她的耳畔密语,树荫下的少女嘴角浮现出笑得弧度。
只是银发红瞳,越发显得羸弱苍白。
“亚万会不会是妖精的孩子?我总是听到她和动物说话”亚克力曼小声的同亚伯咬耳朵,她有些嫉妒亚万能与小动物处的好,而每次她想捉只鸟玩一玩,它们只会惊叫着飞走。
“那是因为亚万没有你那么多心眼”该隐刺了她一句,亚伯怕他们俩又闹起来,连忙打圆场。
“时间差不多了,亚万既来寻你,你自去,我也要同该隐哥哥去打猎了”
“打猎?”亚克力曼眼波微转,意有所指的看着该隐,该隐恼得率先站起来。
“我走了”
“哎!哥!”亚伯喊他不住,只好跟着站起来,“你为何总要惹哥哥生气?”
他不解的看着亚克力曼。
“我便是不喜他这高高在上的态度,总以为父亲偏心你”亚克力曼冷道:“他却不想想为何父亲单单偏心你却不偏心他,且父亲真的偏心你吗?这么多年了,父亲也就只记得他的生日”
“你在嫉妒吗,亚克力曼”亚伯失笑。
“我并没有同你开玩笑,哥哥,他不是个心宽的人,你要小心,你比他好上万倍,哪天他记恨你。”
风将亚克力曼的话没有错漏的吹到亚万的耳中,少女琉璃一般的红瞳看着该隐走远的身影。
她伸手压住头上欲飞的花环。
这花环是该隐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戴在她头上的。
第63章 该隐
亚伯见该隐越走越远,就和两个女孩分别。
他出来主要是来劝他哥的,让他心情更差却不是本意。
亚克力曼看到亚万头上的白蔷薇花环,颇为心动,于是冲着亚伯的背影喊道。
“哥哥,回来要给我带花!”
“好!”亚伯应得很痛快,他连走带跑,气喘吁吁的追上了该隐,一路上还分神看附近哪还有漂亮的花。
白蔷薇是不能要的,亚万已经有了,再拿一样的回去,亚克力曼准要同他生气。
他左顾右盼,在进入山地之后,还要留神砍断身边脚下的藤蔓,秋风凉爽,他竟闷出了一身汗。
该隐瞧他这样忙碌,眉梢便流露出讥讽。
“你真该把她带在身上,去哪儿都不分离,才对得起这般记挂”他拿过亚伯背上那张稍显碍事的木弓,背在自己身上。
亚伯被他说得脸红,还是好脾气的笑了笑,“哥,我们今天去远一点吧,附近的山头都没什么可猎的了”
该隐无所谓,可有可无的点头,他没说话的意思,亚伯却不能忍住不说。
“哥,你还是少跟父亲置气吧”
虽说他们两个也算能自己独立了,可是他们又怎能比得过父亲?
在亚伯的眼里,父亲亚当宽厚温和,不仅能说出各类动植物的名字,还知道很多他们不清楚的事情。
他能猎得猎物,也全凭父亲的指点。
可是该隐却每每要与父亲反着来,有时候矛盾的始发点都古怪的让人咋舌。
完全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吵起来。
“是,你是不会与他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反正你比我要讨他喜欢的多”他冷笑了声,“只有你是他的好儿子,他只爱你”
“不是......”
“你要是同我说这些,还是趁早回去吧,让我一个人走走”该隐很不耐烦,“在他眼里,我生下来就是错的。”
他心情骤坏,亚伯也不好再继续说什么,免得该隐真的把他赶走。
他们又往东行了几里,正如亚伯所言,一路上极少有遇到活物。
该隐百无聊赖,忽见亚伯指着一处对他说。
“哥,你还记得吗?当年就是在那儿,我们遇到一只会说话的鸟儿,”他道。
“想起来就跟昨天的事一样,虽然从那以后,咱们就再没有见过它了。”
该隐顺着亚伯所指望去,脸上也露出感怀的神色。
“是吗,我倒是觉得它的声音时常出现。”
亚伯不解,不过他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恰在此时,一只鹿从他们前面跃过,它轻巧得似脚下踏了云一般,一眨眼就跑远了。
“好俊的鹿!”
“晚上可以加餐了!”
两人呼喝一声,一齐追了上去。
他们追了它一路,直到被一条湍急的大河拦住了了去路。
黄鹿踩着水花跃到了对面,该隐和亚伯在岸边徘徊了一阵,最后只得放弃。
没办法,河岸宽达十几米,除非长了翅膀,不然如何也是飞不过去的。
他们一边讨论那雄鹿的俊俏,一边沿着湍急的河水往上游走。
这里是他们不曾来过的地,即便追丢了鹿,他们也想到对面看看。
不料越往上走,河流的水势不见小,反而越大起来。
这里是两条河流的交汇处,波浪夹杂着黑土在急流中翻腾,冲击出天然肥沃的淤土地,时至初秋,河滩上仍旧开满了荷花,粉白芬芳。
“真漂亮,我们摘一些给她们带回去吧!”亚伯看着荷花欣喜不已。
该隐很快捉了一堆鱼,正编了草绳准备把它们串在一起,听亚伯要去摘花,顿时不乐意。
他们这次走得远了,一路上也列了些皮毛动物,带着那么些猎物,再带些有的没的,也不嫌累赘。
“没关系,我拿得动,这是亚克力曼最喜欢的花,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
听他这么说,该隐也就不管了,他把鱼串好就坐在岸边犯懒。
反正亚伯就是这样,事事周到体贴,是个合格的儿子和兄长,家里人都爱他。
下午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然传来惊呼,该隐骤然清醒,下意识往亚伯的方向看去。
却见亚伯跌进了河里,该隐连忙奔过去,他动作快,在人被谁冲走之前扑过去拉住了亚伯的手,但是想将他拉上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水流很湍急,能想象亚伯此刻经受着怎样的冲击。
“抓牢了!不要松开”他大声的对亚伯说道。
真的不要松开吗?
突然,心底出现了一个声音。
如果没有亚伯就好了......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恐惧和抗拒,但是脑海仍旧忍不住顺着这个念头继续想下去。
如果没有亚伯,就没有人能越过他了。
如果没有亚伯,就再没有人天天拿他们比较了。
恶念一起,再无停歇的道理。
他手心的力道松了一些。
再松一点,亚伯就会顺着这条河流到不知名的某处。
“哥!救救我!”河里的亚伯从没想过兄长可能会放手,但是当他这样高声求救的时候,他看到该隐的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迟疑,一瞬间,他不可置信。
“哥哥.....救我...救我.....”
亚伯的声音越来越小,是因为手中逐渐变弱的力道绝望?
还是因为在挣扎中迅速流失的体力已经无法支撑他的呼喊了?
该隐无法思考,他视线中交握的两只手缓缓的松开了,耳边只有激流没过人头顶的声音。
亚伯挣扎着从水里冒出来,他看着该隐,哀求着。
“哥...不要...”
该隐被他的眼神唤醒了良知,他不敢相信自己在这个时候都想了些什么。
他重新握紧亚伯的手,意图将他拉回岸边,却是来不及了。
他眼看着亚伯被水冲走。
那一刻,他跪倒在地上,脸上因为痛苦呈现出狰狞之色。
“我...都干了些什么啊!”
太阳已经落山,因为天冷从树屋搬回山洞的人类陷入难捱的沉默与等待中。
晚饭已经准备好,但是一向准时的兄弟俩却迟迟未归。
夏娃十分担心,她责怪的看了一眼背身坐在餐桌上的丈夫,但是看他面前没用多少食物又心软了些。
亚当是担心孩子的,或许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她坐在丈夫的身边,握住了他的手。
“我知道你内心在想什么,可是该隐是我们的长子,禁果是我们犯下的,和他没有关系”
“我知晓。”亚当回握住夏娃。“只是他桀骜难驯,若现在不能好好约束,日后如何能好?”
“那你也该好好同他说道,孩子心思细腻,你这样反而不好,你看他可有与我或他几个兄弟姐妹置气?”
亚当笑了:“这世上何曾有父亲让着儿子的道理?”
他见夏娃一脸不赞同,想着近来两人难得的和睦也不愿在惹她生气,于是告饶,“好,好,听你的,等他这次回来,我就好好同他说”
但是亚当夏娃和亚克力曼两姐妹们一直等到月上枝头,等到野兽出没的时间。
“不该啊,再晚下去就危险了”夏娃坐不住了,亚当直接站起来把她按下,然后又对两个女孩吩咐。
“我出去找找,你们在洞里带着,别让火熄了”
亚当怕自己走了有野兽靠近,在洞口花费了点时间布置机关,这才出去,刚走出去没多久,就看到夜色中归来的该隐,他顿时生气。
“你还知道回来!”
该隐手里拿着两支荷花,失魂落魄。
“怎么回事?你兄弟呢?”亚当感觉不对,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洞内,亚克力曼安慰惶惶不安的母亲,忽然听到洞外传来父亲暴怒的声音,母女三个同时站了起来。
“我出去看看,亚万你扶着妈妈!”她旋风一般朝洞外冲出去,却看到父亲打了该隐一巴掌,那一下用力之大,连空气都震动了。
出了什么事?往常他们就算再闹别扭,也从来没有到动手的地步。
亚克力曼皱眉,朝他们奔去。
“父亲!”她喊道。
亚当背对着她,没能听见,他深呼吸了一口。
“你枉为长子,却连你兄弟都照看不住”
亚克力曼脚步一顿,她愣住了。
父亲在说谁?
谁照看不住?
亚伯呢?
“亚伯在哪儿!”她尖声叫道,该隐侧过脸来,幽深的瞳孔在黑夜里发着光,那一瞬间,亚克力曼以为自己看到了魔。
该隐的半张脸肿的老高,他却像已经失去了知觉,他捏着两支荷花一步一步朝亚克力曼走去。
“他为了给你摘这花,掉进了一条大河”
“不!我不信!”亚克力曼,她看着这花,如同它是催命的毒草,用力把它扔在地上。
“你没有去救他吗!”她抓住该隐的臂膀,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
“你为什么不去救他!”她质问着,怀疑着,尤其是在白天她开玩笑似的说完那句话之后,亚伯就出事了。
她不相信该隐的话。
然而该隐由着她发泄,然后用一句话将她打入地狱。
“我救了,我在那片河域找了一个下午。”
“那里长满了这样的花,这是长在最中心,开的最好的两支”
“他宁愿自己掉下去,也要把它扔上岸”
“所以我把它们带回来了”
该隐的话如同一支利剑,狠狠的扎进亚克力曼的心里。
就算她怀疑该隐那又如何?
是她要什么花。
亚伯从来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是她害死了亚伯哥哥……
“啊——”意识到这一点,她几乎失去理智。
洞外的声响很快引了里面的夏娃与亚万出来,得知亚伯的噩耗,夏娃当场晕了过去。
悲痛和混乱击垮了这个家,该隐看着这一切,对自己说。
‘这不是我的错’
‘我是要救他的’
‘我的手至始至终拉着他的手’
‘我并没有放开’
他努力开解着自己,然后父母的伤心欲绝和亚克力曼的崩溃让他无法承受。
他再没有踏入家里一步,如同失了魂,整日在田地里发呆。
他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开始疯狂的想念亚伯,亚伯在时他都不曾这样爱他,当他失去了亲弟,反而处处是他的好。
他甚至希望那个掉下去的是他自己。
这样,现在他们悲痛的就是自己,厌恶的也不是自己。
他不吃不喝,如同在进行自我惩罚。
夏娃失了次子,不愿再失去长子,但是她除了沉浸在悲伤中之外,还要照顾失常的亚克力曼,实在没有精力再管该隐,只好让亚万去劝一劝。
让沉默的亚万去调解家里的矛盾是难为她了。
但是这个家,也只有不正常的二女儿是个正常的了。
哪怕劝不住,看着该隐也是好的。
听了母亲的嘱咐,亚万带着一些食物到地里去寻该隐。
她不善言辞,寻到了该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把东西放在该隐边上,陪他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亮,饿了就吃一点带来的食物,渴了附近也有水饮。
如此三天,她不声不响,反倒引起了该隐的注意。
到第三天晚上的时候,该隐终于忍不住看她了。
他想看看她在做什么,难道都不会闷吗?
他看着亚万,银发的少女闭着眼,神情恬淡,忧愁和悲伤仿佛都与她无关。
而事实上,她刚失去了二哥。
这无论如何都是不正常的。
但是眼下,亚万这样的平淡却叫他稍微宽了宽心。
“亚万。”
听到声音,女孩嚅动的嘴唇止了,清透的红瞳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