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叔叔,你不要打扰我们”说完,他也没管亚伯兰说想要休息一下,也没提亚伯兰明明是说让他和以利以谢两个人一起,牵了几匹中意得骆驼就往帐子方向走。
以利以谢见那马上的女人战战兢兢,一副不敢下马又不敢说话的模样,就伸手帮她下马。
夏甲搭着他的手从马上轻盈跃下,乌云一般的黑发因为用力有一缕从鬓角散落,她下意识撩了一下,被阳光晒得饱满而富有光泽的耳廓就露了出来。
“谢谢”她小声的说道三遍,埃及语,迦南语,还有主人的家乡话。他不动声色的打量这个新来的女仆,她不如撒莱高挑,站定后身形只到他的肋下,但是以利以谢看着她带着旋的发顶,不知怎的想到他那位在帐子内的主母。
对撒莱而言,回到迦南的日子却过的并不平静。
“听说法老爱她爱到发疯,不惜为她搜罗各地的宝石,从前我们进贡的绿松石就是法老为了讨好她”
“你说她和法老有没有在一张床上躺过”
“那还用得着猜吗?”
“她该多得意啊!法老王年轻力富,她的丈夫却听说老迈得不成样子了”
......
西奈山离埃及太近了,秘密几乎不能成为秘密,邻人听闻她曾被法老带进宫,恶意的揣测和风流言语铺天盖地,撒莱只觉自己所到之处,都有无数双手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不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不堪忍受,觉得自己被无尽的阴暗包围,负面的情绪如潮水将她包裹,几欲让她窒息,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向亚伯兰宣泄自己的愤怒。
因为在她的心里,这都是亚伯兰的错。
“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一群妇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活像我同珊克卡拉王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为什么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男人的声音有些不对,撒莱愣了一下,看到亚伯兰不耐烦的正脸,才发现他的表情如此冷漠。
“错误已经发生,失去清白名誉和宁静的又岂止你一人”男人压抑着问道,“为什么要在我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提起埃及?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
“撒莱,你真的没有那么想过吗”
这些日子他们一家过的都不太平,他想在迦南重新开始,以利以谢的经验在前,他自觉错过了太多的时间。
他欲寻找合适的土地开辟牧场,但是当中遇到的困阻又岂是一两句话能道清的?
但是撒莱非但不体谅他,三天两头要来和他吵闹,一次两次他忍耐着性子听着,次数多了,他的耐性也逐渐耗尽。
“年轻有为的君王爱慕你,你难道不曾为此事得意吗”
早在那流言传到撒莱耳朵之前他就先听说了,神为他言明了撒莱的忠贞,他不该再有怀疑,可是现实呢?
撒莱已经很久没有理他了。
她从前并不是这样,撒莱爱娇,什么时候都喜欢黏着他,但是现在他无法再从她的眼里看到爱。
他轻浮妩媚的妻子啊,她像个孩子,总巴不得全世界的目光都围着她转。
亚伯兰了解撒莱是个多么骄傲的女人,可是他是男人,他需要的是妻子的温顺和柔软。
他感到疲累的时候,想听的也不是日复一日的抱怨和指责,更不是频繁从她嘴里听到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那个名字见证了他的不堪和卑劣,在他的名下,烙印了他的懦弱和耻辱。
“你怀疑我?”撒莱不可置信,“为什么我要遭受这些流言的折磨?”
他明明知道她听到了什么,遭受了什么样的非议,但是他想到的不是如何安慰她,更不是他在当中做错了什么,却在暗暗怀疑她移心别恋。
她的脸色煞白,随即又涨得通红。
“是我想要下埃及吗”
“是我为了保命所以委身法老吗”
“撒莱,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我活该!”她却不想听了,只觉得一颗心被生生撕成了两半,
“不要碰我,你这冷酷的男人”她恨恨的瞪着亚伯兰,躲过他的碰触,
“全地的人都可以怀疑我的忠贞和信仰,唯独只有你”
“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该让我听到这样的流言,更不该用这样的言语伤害我!”话罢,她怒而摔帐离去,亚伯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像是失去了浑身的气力,颓然的倒坐在羊毛毯上。
“以利以谢”良久,他才抬起头,哑着嗓子唤仆人进来。
“主人”以利以谢早已将帐子内发生的争吵尽收入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在亚伯兰也不需要仆人说什么,他只是这么简短的吩咐了一句。
“不必再与基拉耳王交涉买地的事,去收拾行李吧,我们要离开这里了”
基拉耳王亚比米勒是加低斯和书耳中间的王,也是他们脚下这片土地的所有者。
他们这样的平民要要搭上一位王费了多少心血,好不容易买通了宫廷内侍,眼看就要成功,为了这件事以利以谢这几天忙得整个人都虚脱了,但是现在他眼睛眨也不眨的应了。
“是,我们去哪儿”
又是一番沉寂过后,以利以谢才听到主人茫然的说道。
“我不知道”
亚伯兰揉了揉眉心,放弃当下所有的计划,重新踏上寻找土地的打击对他并不小,可是他是一家之主,没有资格自暴自弃。
“但是不要紧”他朝着因为那句话而怔神的以利以谢笑了笑,只是无论怎么掩饰,都无法掩盖其中的疲惫。
“总有能让我们落脚的地方”
以利以谢就出去安排搬家的事情了,临出去前,他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
主人老了。
那一个瞬间,这个想法清晰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以利以谢抿了抿唇,忽然不知该如何作想。
第126章 叔侄
罗得自从独立,也有心要立一番事业,所以起初确实非常尽心,他学着他叔叔的模样每日观察羊群的情况,时常慰问牧人的生活,也算经营得有模有样,亚伯兰见他是个有主意的,没多久就彻底放了手,不再过问他的牧场。
不想他没了管束,便像出了圈的羊再束缚不住,闲暇之余就招朋引伴,吃喝玩乐好不自在,他年轻又有活力,出手又十分阔绰,身边也逐渐聚拢了一批以他为首的年轻人。
一日又聚众,气氛正兴,有人提议撤了寡淡的清酒,换浓酒来喝,罗得欣然同意,还多宰了一只羊烤着,畅快得又喝了不少,不觉醉了。
朦胧中他看到约旦河的边上,有一位女子坐在河边梳洗,他揉了揉眼睛问道。
“那是谁?”
那些狐朋狗友中的一个就回答他:“是阿芙拉,山头寡妇的女儿”
艾地的人多了,渐渐的也没人对别人从哪里来感兴趣,只除了单身的女人。
只要是男人,无论老幼,说起寡妇总有一番滋味在里头。
没人知道阿芙拉的母亲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只知道她父兄早逝,人到中年又遭遇了丧夫,没有儿子,一个人把女儿养大,养得如娇花一般,生的比那红海葱还要水灵。
“她妈把她看得比宝贝还要紧,没想到今天却能见着”
罗得一边听着,似是而非的点头,只觉得这少女美貌又柔情,他看着她,眼神都痴了。
他对阿芙拉一见钟情,开始千方百计的接近她。
诚然如朋友所说,阿芙拉的丑老娘把女儿看得死紧,一开始他几乎找不到空隙,不过最后总算成功与少女搭上了话。
远远看着就已经让他心驰神往,再一交流,他更觉神魂颠倒。
于是再不理什么牧场的事,成日的来找姑娘调情。
阿芙拉是个还很天真的姑娘,见这青年长得好看,又待她亲厚,熟悉之后就不设防的交心起来。
罗得喜不胜喜,等自觉时机成熟了,他又打听姑娘的籍贯和底细,比如家在哪里,家里有哪些人之类的。
阿芙拉说自己是从河东过来的所多玛人。
“那儿的草场比这里的还要大,还要丰茂”
罗得不信,如果所多玛那样好,她们为什么还要来到这里而不留在所多玛呢?
“因为父亲死了”阿芙拉解释道,“我也没有兄弟”
她说在所多玛,一个完好的家里必须要有男人。罗得没问这是什么缘故,也早把自己非本族女子不娶的誓言抛在脑后,听她身世可怜,就越发怜惜了。
“一个家里确实要有一个顶梁柱,不过在这里你完全不用担心”
“因为我会保护你,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们母女”
“谢谢”阿芙拉甜甜的笑起来,“不过除了母亲,我还有一个姐姐的”
罗得咳了一声,觉得她慢吞吞说话的样子也很迷人,他有心引她同自己多说几句话,就问道。
“那你姐姐呢?”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们就分开了”阿芙拉说,“她被父亲卖了,卖给了埃及人”
“我已经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是记忆里她很温柔,也很沉默,也很漂亮,只是她好像永远在难过。”
这是记忆中姐姐给她的感觉,阿芙拉想了想又说道:“我说的你大概不能理解,但是如果能再见到她,我一定能一眼认出来”
“你相信她还活着吗?”就罗得所知,被卖的女孩很难有活路。
“我相信有一天我们能再见的”阿芙拉很坚定的说道,罗得不理解这种姐妹之间玄妙的心灵感应,他自来没有兄弟姐妹,也无法感受,只听说是被埃及人买去,就感觉有了话题,说自己也曾到过埃及。
“我在埃及见到一个女孩,她有着一头蓬松的黑色鬈发,橄榄一样的绿眼睛,声音动听得像百灵鸟,不知道是不是你姐姐。”他按照阿芙拉的样貌编造出一个虚幻的影子。
“你说的肯定不是”阿芙拉笑道,“姐姐生过一场病,病好了之后就再也不能说话了”
所以在她的记忆里,她才那样的沉默。
罗得挠了挠头,不肯死心:“那我也见过别的,你辨辨是不是”
他刻意夸大见闻,说自己在埃及见到女子,一番描述,只引得阿芙拉牵挂的心全系在他身上,他便满足了。
他们整日腻在一处,几次往来之后,他就开始试探阿芙拉的嫁人意愿。
出乎他的意料,阿芙拉对嫁人的事实一点都不抵触。
不对,也不能说是抵触,但她确实没有一般姑娘谈到婚姻时的羞涩。
“我当然是要结婚的”阿芙拉坦然的说道,“我们离开所多玛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母亲想给我找个丈夫”
哇,丈母娘好通情达理,罗得在心里乐开花,他咳了一声,不自在的问。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阿芙拉歪头看他,像是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罗得下意识的抬头挺胸,他觉得自己胜算挺高的,他是附近长得最好的青年了,以利以谢也没他长得帅。
但是阿芙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只是说:“母亲说过,我必定是要找个有钱的男人嫁的”
在所多玛,没有男人的家庭会遭遇不幸,所以父亲死后,母亲就立刻带着她离开家乡了。
‘阿芙拉,我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永远不会让你姐姐的悲剧在你身上发生’
阿芙拉不知道在他们还很穷的时候,她的姐姐遭遇了什么,想来是很糟糕的事。
母亲爱她,所以她相信母亲的话,所以她相信母亲的话。
没有男人的家庭会遭遇不幸,而有钱的男人才能护得住一个家庭。
“我是这附近的牧场主人”罗得听了这十分爱慕虚荣的话不仅不生气,反倒急着向她表明自己的身份,他指着不远处一群牧人说道,“他们都是我的牧人”
阿芙拉没出声,罗德以为她不信,就叫了一个牧人过来。
“牧主”牧人向罗得行礼,年轻人看向心上人,“你看,我没骗你吧”
“可是你的牧人为什么看起来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阿芙拉却是走到那位干瘦的中年人身前,问他:“大叔,你有烦恼对吧?”
罗得仔细看了一眼,果然见他的牧人神色不渝,他已经很久没管牧场上的事了,于是就问他怎么回事。
“唉,还不是因为上不了好地,我们的羊都吃不起好草”
罗得大怒:“是谁敢与我抢牧场?”
“是您的叔叔,族长亚伯兰”
罗得哽住了,牧人见状叹了口气:“当然,他是族长,自然要得的好些,我们也无话可说,只是私下总有些唏嘘”
唏嘘什么?自然是唏嘘没能投到亚伯兰的牧场里。
有限的地里草场就那么大,一开始罗得的牧人总是礼让亚伯兰的牧人,有好的草场也总是亚伯兰家的先吃,渐渐的,就有不满意的声音出现了。
现在还好,再过几月,到了冬日,还能这样让下去吗?
那他们干脆等羊都饿死好了。
罗得心里听得很不是滋味,就说道,“下次你们该怎么吃就怎么吃,不必顾忌什么”
“这样可以吗?他可是您的叔叔啊”
“叔叔已经老了,他做的决定也总不全是正确的,况且你们是我的牧人,我自然是要维护你们的”
牧人听他这样讲,就回去和同伴们转达了,他们也渐渐放开胆去。罗得的牧人得意了,亚伯兰的牧人自然就不服气,有好事的将这事说与以利以谢听,以利以谢虽然拒绝主人的好意,手上什么牧场都没有,但是亚伯兰交给他办的事多过交给其他人的,他俨然已成为亚伯兰的心腹,他最信任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