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看到她,就知道她是做什么营生的,微微蹙眉,目光十分冷峻。
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罪,神对妓本没有好恶,就像这个女人身旁的那个男人,他是个小偷,神把男人从**身上偷走的东西重归于位。
过程中他一直看着那个女人,因为他在女人身上看到哈尼雅浑身浴血的画面,略一演算,双目几欲成冰。
提亚从未见过这样可怕的目光,别说上前勾引了,她吓得连腿都迈不开。
路西法自然也注意到那个打扮得非同寻常的女人。
‘恐怕是孟菲斯圣殿里的**。’他三两下推断出对方的身份。
**,是人类自祭司出现之后的第二种职业,时间几乎和祭司一样长久。
他因为和雅威置气,心情正恶劣着,见这不忠贞的女人靠近,顿时计上心头。
眼看他们即将擦身而过,他施法绊倒那女郎,见她直直往雅威处扑来,魔鬼在边上看戏一般等着,想着待会不论雅威是推是受,他都有说法来应对。
他对雅威的洁癖深有体会。
你不是赞同弥赛亚吗?
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那你可能待女妓如寻常人一般?
提亚原都要与那白袍的行人擦过,冷不丁脚下一滑身体失了控一般像一边歪去,不由脸都青了。
她知道什么样的人会怜惜她,什么样的眼神代表着厌弃,在那样的目光下她绝不可能得到怜惜。
她闭上眼,身躯微微颤抖,恐惧自己出师不利反得一顿打,却不料感觉腰身被什么托住,没等她为这柔和的力道欣喜,却听一个声音在耳畔说道。
“你觉得污秽对吗?”
提亚睁大眼,因为口不能言,她的听觉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敏銳。这不是埃及人的话,也不是她听过的任何一个地区的话,但是她听懂了,而且这话像是直击了她的内心,让她整个灵魂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我不脏。她在心里说道,抬眸却与一双澄金的眸子接触。
他站的有些远,她没有被任何人扶住,就这么倾在半空,跟在后面的那个埃及人似乎又说了什么,提亚张了张嘴,随即一切的声音都远去了。
神抹去了女人的记忆,用风将她送回了神庙口,方才看向一边。
“你又何苦戏弄她”神知这是路西法刻意所为,不由发怒。
路西法却只抓着他看到的现实不放——雅威不惜暴露非人的身份,也没有扶那女人一把。
“承认吧,雅威。你甚至连碰都不愿意碰她一下”
你所信的虚伪真理,在这世上根本站不住脚。
“连你都做不到对她们一视同仁。”
他的心声被神接收,余怒之上又添一重怒火,连带着整个炽热的埃及都有一瞬息被寒流裹挟。
“吾从未说过什么众生平等。”神冷声道。
是弥赛亚一直力图教化世人。
这是极艰难的一件事,神在灭世之前就在地上走了一遭,比谁都清楚人的无可救药,只有曾经身而为人的弥赛亚还相信人有希望。
圣子的理想在神的眼中那般天真,祂怜悯弥赛亚便依了他,同时也想知道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你顾自陈罪列等,在吾面前夸夸其谈,何其狂妄!”
为何下意识就戏弄那女人?
为何不去绊倒那边上的盗匪?
盗匪的手脚就比**干净吗?
因为路西法自己心底就看轻了她。
“男盗女娼有何分别,杀戮越火就罪位高级?”
众生不可能平等,但是人犯下的所有罪在神的眼中都是一样的污秽。
妓不比娈高贵,也不比偷盗杀人者低贱,可是神都不愿意碰触,也不掩饰自己对罪孽的厌弃。
他失望的是路西法身为七宗罪之首,反倒对罪谈高论低起来。
“同为罪孽,何来高低贵贱之分”
他如此高高在上,仿佛谁也不能使他低下头来。路西法怔怔的看着生气的雅威,听着这好长一通批评,好长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没由来的,他忽然问道。
“你见过造人时的情景吗?”神怒火难消,不耐听他说什么,但是路西法没有停下,继续出神的想着很久以前的事。
“我曾亲眼看到祂拿着一大团黄泥将它们揉捏成各种形状。”
在人出来之前,天使往大圣堂里运了几百年的泥土。
那个时候除了路西法,谁都不知道造物主在九重天折腾什么。
可路西法其实也不能理解。
凡土污秽,圣光水火不侵,寸尘不染,可见祂是那样爱干净的,为什么不惜亲手碰触污秽?
“那时我并不能理解,也一直不知道……”
祂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去造人的。
“我看不见祂的表情”他望着雅威,血眸逐渐沉淀下来,“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几千年,我想今天大概得到答案了”
看到雅威的反应,他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为什么执着在雅威身上寻找心。
他找的真的是雅威吗?
不,他只是在寻求一份答案,一个为何在他坠入深渊之后折磨他的答案。一个让他在痛苦与不甘中挣扎,却永远也不能承认的答案。
雅威一句话,如惊梦中魂。
他赫然意识到,罪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造物在祂眼里也没有亲疏远近之别。
造物主待造物如此如想,造物却不是这样的。
“你真的好天真啊,雅威”
他轻轻的说道,眼角似有泪要渗出,但是细看却没有痕迹。
他已经知道无论这场赌约结果如何,他和雅威都没有善了的可能了。他们之间的观念之差太大了,做不成朋友就只能是敌人。
“为什么人给杀人犯判处断首绞颈之刑,偷盗抢劫却只是砍下他们作恶的手?”
就连人都比雅威清楚。
实际上罪有高低贵贱,造物的眼中看得到亲疏远近——他不敢细思的是那宠冠三界的万年,到头来是否只是一场自作多情。
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波澜,他的心中生出战栗,为着记忆中那双将他从九重天打落的主的眼睛。
他仇恨了那么久,却第一次感到恐惧和……屈辱。
若他以为的爱恨只不过是起源于一场无心者不知控的误会……
他该怨恨的是谁?
自己吗?
“什么都不在意的怪物,养出的也只能是贪心不足的怪物”最终他自嘲的说了一句,然后看着雅威,彻底熄了拉拢他的心思。
“不要离人太近”
不要离任何造物太近。
这是他想借雅威之口,转达的对大圣堂最后的一点良心。
就这样呆在九重天吧,永远的。
于公于私,这样最好。
这一刻,气氛降至冰点。
第117章 撒莱
盛夏的清晨,埃及地被东升的朝阳渡上了一层漂亮的金黄色。
亚伯兰从外面回来,唤醒熟睡的妻子和侄子准备继续赶路。
他们昨儿白天走了一天都没有停下,好在经过一夜的休整,大家精神都还不错,他吩咐罗得去河里抓几天鱼过来,几人就着篝火的余烬也算饱餐了一顿。
住在河边的好处就是不用再担心时时饿肚子,只是捕鱼的时候需要避过当地人的耳目,埃及人似乎把边上这条尼罗河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亚伯兰也不想总被人盯着看,而且他们也不能总盯着鱼吃,正经粮食才要紧。
通过昨天的观察,亚伯兰已经大致了解埃及人聚集的习惯,当地人通常在尼罗河两边搭建房子,散落成户,从零星再到密集,很有规律,太阳升起来之前亚伯兰就在附近走了一圈,河岸的高地已经见了人迹,再往前走,应该就能遇到村子,他只希望这个村子能大一些。
入了埃及没多久,富饶的神话就隐隐开始破灭,但是好在他们这次运气不错,走了没半天,他们就看到不远处错落的房子组成的村落。
北部的平原没有多少树遮拦视线,他们轻而易举将那个村庄的模样纳入眼底。
大大小小的捕鱼场和狩猎场颇具规模,这可不是三五户人家住的样子,亚伯兰忍住激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四周。
来之前,他听说埃及遍地富饶,每每二三十户成村,四五个村成城,城之上还有州府,全地有不下几十个州府。但来了这里之后,亚伯兰才发现实际上是七八户一村,走半日也不见一个城,路上行人稀稀拉拉,那些小村落里的人大多靠捕鱼打猎为生,不要说粮食了,和他们交流的时候哪怕只说出个粮字来,他觉得那些眼睛能把他们活剥了。
总之到目前为止,亚伯兰觉得自己还没有遇上哪个能担得上州府一称的地,不对,或许有一个地除外。
却听撒莱指着不远处欢声叫道。
“亚伯兰你瞧,是谷仓!”
亚伯兰顺着撒莱所指看去,见远处的平地上堆着一些谷物,只用简陋的芦苇编成的席子草草遮挡,隐约能见一些麦种露出来,他们就走过去,意图近距离摸一摸谷粒。
“这儿可没那么多猫,想来也没有多少老鼠,我们应当能换到不少粮食吧!”撒莱高兴的说道,只因他们昨天刚从一座满是猫的村子出来,撒莱到现在一想到那画面鼻子还发痒,她对猫毛过敏。
“婶婶,他们不是因为患鼠灾所以养那么多猫”罗得说道,“他们只是纯粹的对猫要比对人好罢了”
“你说对吧,叔叔?”
“这里的人可真太古怪,由着这些毛物上蹿下跳不说,竟还给它们塑像”
“如果你们俩肯跟我好好学一些埃及人讲的话,就知道那叫圣猫”亚伯兰看了两个见识短浅的家人一眼,尤其是撒莱,他不知妻子看到那些猫会联想到有太多的老鼠,仔细想想竟还有几分道理!不过现在显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为什么猫能成为神圣不重要,他只记得在那座名为布巴斯提斯的猫城,他认为的他们遇到的第一个能当得起一州之称的城,在那里,一个戴假发的守城人仅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来意。
“又是外地来的?奉诺姆长的令,这里已经没有粮食给你们了,快走吧”
守城人说话的时候,亚伯兰看到一只黑色的肥猫正绕着他的脚走来走去。
罗得虽然和他婶婶一样满口胡言乱语,但是有一句话还是说到亚伯兰心坎上的。
埃及人对猫要比对人好得多,看那一只只吃的膘肥的猫,亚伯兰不相信他们没有粮,但是他无心与外人结仇,见他们不让进,也只能舍了那座堪称猫天堂的城。
亚伯兰违背誓约才下埃及来,种种迹象似乎在像他说明埃及人的粮食没有他想象中的多,他心中忐忑,好在现在看到谷仓,他又放心了不少。
这算是他们路上遇到的第一个露天谷仓了,可见着实是个富裕的大村子。
三人忙于寻找守仓员,不知身后有两个魔鬼一直盯着他们。
“前面是赫里奥波利斯了,再过去就是孟菲斯了,你准备何时行动?”玛门问阿斯蒙蒂斯,他们早就找到了人类,但是阿斯蒙蒂斯却一直跟在人类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主意,自己磨蹭也就罢了,还攥着他不让他动手。
在他看来,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把人解决了就是。
阿斯蒙蒂斯听了抱怨微愣了下,随即笑眯眯的捏了捏玛门的脸蛋。
“还真是孩子气啊”自玛门与炽天使一战而败后,他的脾气和耐性就差了许多,“杀人不过一眨眼的事情,简单粗暴,有何美感可言?”
“是你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玛门翻了个白眼,“要做什么就尽快,我要回地狱了!”
“是是是,这不就准备好了”带着厚重头套的魔掏出一大块赤色的赭石说道,“不过你可不能走,你得留下来帮我”
玛门一脸问号,阿斯蒙蒂斯施法变出一张长木板,示意他躺下。
“你想做什么!”玛门躺在木板上眼见着阿斯蒙蒂斯把赭石磨成粉,又加水加油将它加水和油研磨制成浓稠的糊状,捣鼓了半天,最后竟拿着那碗赭石糊糊往他脸上抹。
“你想把这玩意抹在我身上?!”玛门嫌恶的看着那个碗,钳住色|欲的手不让他动,“我拒绝!”
“别这么坚定亲爱的,你要是乖乖配合我,事成之后我就给你一库房的黄金”阿斯蒙蒂斯哄他放手,玛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外加一成的力量”
“成交”阿斯蒙蒂斯爽快的答道,反正到时候找陛下报销就好了。
“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都塞了些什么”连力量都可以送的这么大方,一边嘀咕着,玛门重新在木板上躺下,感觉滑腻的油脂不断在他脸色润开再凝固,他忍着恶心问。
“我还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你就躺在这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动”阿斯蒙蒂斯给他涂完脸,又往衣服上洒了一些。
深红色的汁液浸入白色的细亚麻内,看起来就好像是从身体内部渗出来的一般,玛门看着自己的形象,隐约感知到阿斯蒙蒂斯想让他干什么。
“你想让我装死人?”
“从现在起,你就是死人了”阿斯蒙蒂斯拍了拍手,偷偷指示苍鹰荷鲁斯从高空将玛门的形象记下,准备以后留作纪念,让这小子贪到自己头上来。
“等一下,你把荷鲁斯也召唤过来了?”玛门觉得有点不对劲,试图站起来,阿斯蒙蒂斯耳朵一动,敏锐的捕捉到声响,一把将玛门推倒在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