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听着水声和水珠滑落在浴桶的声音,耳朵就骤热,心里也热了起来,沈清梧心驰神往。
他喜欢泡池子,这里也有一个大浴池,以后喊柳郎一起去泡池子,以前是别人的温泉,总有些羞赧,现在是自己的浴池,总不会过于矜持。
柳应渠神清气爽的从屏风后走出来:“清梧,我去工部一趟。”
“去吧去吧。”沈清梧挥挥手。
柳应渠笑着从家门口离开,没过多久就有官员上门喊着柳夫人说着什么好话,把家里的“木制工具”给搬走了。
“士农工商,柳大人这发明出来的东西又能要记功绩了。”工部的官员说道,他羡慕极了。
“羡慕什么,先把活跟做好,不然要掉脑袋。”
“也是,荒地的统计已经好了,现在就等流民来了。”
“地方的流民也有捣乱的,也有地方接纳流民,但大头还是在京城。”
“侍郎大人还在修堤坝呢,现在阮大人又觉得用混凝土来修路,按照陛下的话是先修京城到西北的路。”
西北正是大昭的门户,也是边境驻扎的地方。
阮广祖在看自己需要多少人又要多少钱,人不是问题有流民来当人力,就是钱这块户部很难撬开。
“该死的老匹夫在陛下面前答应的好好的,下来就给我们一点点钱,钱保这个狗!”
柳应渠左右看了看,发现在阮广祖面前只有他一个人,他硬着头皮,“阮大人消消气。”
“或许钱大人是真的没钱了,这事还是要陛下来。”柳应渠小心怂恿。
“我这就去找陛下做主!”阮广祖恶狠狠的说。
阮广祖立马一把眼泪的在昭烈帝面前哭诉,昭烈帝头疼把户部尚书喊来,上下左右抖了抖,发现他真没多少钱了。
昭烈帝:“啧,废物。”
户部尚书:QAQ
“那先把朕私库的钱拿来用吧。”昭烈帝说着心中绞痛,他省了好多年的银子。
阮广祖和户部尚书知情知趣的离开了,他们怕昭烈帝暴起伤人,毕竟让皇帝出血了。
阮广祖回去给柳应渠感叹了一句:“那孙子真没钱了。”
柳应渠:“……”
柳应渠带着人去测量从京城到西北的路,至少先把京城门口的路修好。他们才出城门,因为京兆府的安排,先是把流民安排在城外,等安置好了再恢复京城流通的事。
这边的粥铺也有人安排好了,一排排的还带了名字,他还看见了一个柳字和沈字,,别人都是一面旗子,他们是两面,柳应渠心中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但是心中很为这种不一样感到心情愉快。
在粥铺外面有的是官员的家眷和世家子弟,还有商人之类的,柳应渠一行人穿着官袍来到城外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柳应渠最为突出,最年轻俊美却站在最前面。
“柳大人,我们是现在开始测量勘测么?”有人问道。
“现在开始吧。”柳应渠颔首。
他自己也拿了工具蹲下来检测,以前还不会跟着工部这群人跑,渐渐也学了点皮毛。
道路上的石粒突然震动起来,地上的尘土也飞扬起来,柳应渠愣了一下他抬起头去看。
灰尘乱飞,黄土扑天,隐隐若若显露出衣衫褴褛的流民,还有呜咽的声音和小孩子微弱的哭声混杂在一起,还有臭味扑面迎来,万万的流民的宛如一条不停歇的河流。
他们来了。
周围的粥铺有些惊慌,他们都是世家子弟和官家家眷哪见过这场景,柳应渠深吸一口气:“让人去通知京兆府加派人手。”
“是,柳大人!”
“先暂停勘察,帮助救民。”
“是,柳大人!”
工部的官员们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帮着侍卫们维持秩序疏散人群。
侍卫们都懵了,文官一向高傲,这怎么回事,侍卫们连连惶恐。
没办法上司都这么干了,他们不这么干不好,而且这个上司背景还很强。
流民们从很远的地方过来,他们已经很久没吃饭了,吃树叶吃土,有什么吃什么,很多人在半途中就死了,现在他们来到京城已经是精疲力尽了。
他们有的根本不再县城停留,因为他们知道有的县令不会这么好心,只有来到天子脚下才有希望。
这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的陛下在这里。
那这里一定会管他们是不是?
这就是古代百姓的信仰。
远远的就闻到了粥铺的味道,他们忍不住吞了吞唾沫。
柳应渠知道现在的流民宛如惊弓之鸟,十分的没有安全感,他拿着自家粥铺的碗递给一个流民:“去粥铺排队,会有人给你饭吃。”
只有这句话这位流民拿着碗就泣不成声。
柳应渠拿着碗一个一个的给,维持着秩序的侍卫不动,工部的官员咬牙也拿着碗去给他们,看着流民们沧桑肮脏的脸心里有些触动。
“谢谢……谢谢。”
工部的官员有些手足无措,只能按照文人方式拱手,心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有劲。
他们读书考取功名是为了当官,但心里起初还是有政治抱负的,儒生的教义匡扶天下,给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那些字眼《孟子》,《论语》,《中庸》,《大学》以前忘记的话有些模糊的浮现在眼前。
柳应渠让他们去排队,粥铺的人立马手忙脚乱的给流民们打粥,城外热火朝天。
“谢谢。”一个老人拿着碗喝着粥流着热泪:“京城管我们!京城管我们啊!”
“热的粥!这是热的粥!!!”
京兆府的加派的人手也来了,他们看着这些流民沉默的站岗,还有一部分侍卫也去跟着帮忙。
“现在有一块荒地,是陛下拨给你们的,你们可以在这里安家可以种田。”柳应渠说道:“但这需要你们去开荒。”
以前开荒的乞丐们看着这些流民心中也颇有感叹,他们被京兆府抓来改造,现在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房子,有的甚至已经娶上了媳妇,日子过得很充实,每天都充满了希望。
“你们干不干!”柳应渠大声说道。
“干!”
“干!”
“干!”
流民们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声吼道。
工部的官员立马拿着纸笔去统计人数,忙得晕头转脑。
有的乞丐见状也帮忙收拾起来,看着流民还能亲切的叫一声:“老兄,曾经我们也和你们一样。”
这么多的流民,户部的人被昭烈帝也送了一部分来帮忙,统计人数这方面户部是好手。
在京城内的百姓本来还怕这些流民,他们得知流民到京城了心中都惴惴不安,生怕流民进来捣乱。以前的流民到了京城也很不老实,先帝在时也是把他们赶出去了。
现在虽然也在城外可是动静却不一样。
百姓们好奇的就去城门口去看,他们看见流民们穿着破旧的衣服,还有的孩子骨瘦伶仃的,好惨啊。
正在百姓们感叹时,他们发现去救济院里蹭课的孩子们拿着工具和旧衣服就跟着出来了,正要去城门口。
“虎子,你干什么去!”
“我们去帮忙,爹!”
虎子爹怒道:“你一个小孩子去帮什么忙!”
“可是我救济院的同窗们都要去,我不去就没面子!”虎子说完也不去理自己的爹了。
“小江,你怎么要去?城外多危险啊!”
“可是我救济院的同窗们都要去,我不去就没面子!”刘江说了一声也不去理自己的娘了。
一群小矮子拿着工具雄赳赳气昂昂的像是奔赴战场一样。
萧寒在一旁也看得热血沸腾:“王景,你去吗?”
王景肯定点头:“去!去和柳夫子一起!”
“公子……”奴仆还没有说完话。
萧寒和王景异口同声:“闭嘴!”
可惜不能带好兄弟小太子一起去,萧寒和王景收拾好就跟着出城门了。
“老爷,公子他……”
“让他去吧。”
王景和萧寒在城外立马找到了柳应渠,柳应渠看着这一大群小矮子眼睛含着笑点点头:“好,要保护好自己。”
“明白了!”有的小矮子声音还带着些软糯。
萧寒拿着小铲子去铲沙,王景去搬砖,他一个人搬不动,三个小矮子一起搬就搬动了。
在皇宫里唐清正要去偏殿看小太子,他发现小太子不见了。
“太子去哪了?”
小太监面对唐清的压力,扑通一下跪下来:“太子殿下出皇宫,跑了。”
唐清:“……”
“陛下呢?”
“……陛下也没在偏殿。”两父子一起跑了。
唐清:“……”
昭烈帝牵着小太子的手,他们俩站在城墙上。昭烈帝神色有些落寞,又有些欣慰。
“父皇,他们好惨啊。”小太子看了会儿仰着头说。
“这些都是我们的子民,宣和,你以后当了皇帝要对他们好。”昭烈帝摸了摸小太子的头:“要当一个好皇帝。”
小太子点点头:“儿臣要种地,让所有的百姓都吃上粮食,不再食不果腹。”
昭烈帝难得生了一副慈父心肠,听见小太子的话有些凝噎,行吧,种地也行。
昭烈帝恢复了平时的冷峻:“让人打开朕的仪仗。”
“是陛下。”
底下的随从立马把皇帝在这的消息发出去,明黄色的仪仗在城墙上十分显眼。昭烈帝看着底下的流民一言不发。
“是,陛下啊!是皇帝陛下!”
“陛下!陛下!陛下来看我们了!”流民们才流干的泪还是忍不住流出来了,他们放下工具跪在地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昭烈帝的眼神和柳应渠的眼神对上,昭烈帝笑了笑。
既受于天,寿命永昌。柳卿你的考卷写的朕是真龙天子,代天管理人间,朕的江山永远昌盛不衰。
你写的话朕都记得。
君臣之间只要一个眼神就可心神意会,尽管他们并没有很长的相处时间,柳应渠低头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个逼装得好,柳应渠叹服。
等昭烈帝走后,流民和来施粥的人都很激动,他们仿佛全身充满了力气,精神很亢奋。
柳应渠还是安排着工部的人忙活,其实连着也安排着流民,毕竟在城外最大的官就是他了。
纺织坊需要有人来给其他的哥儿和女子培养一下,男人大部分都让工部给吞了,用来修路,修一条京城到西北的军事路线。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他们住的房子修好,在流民还没有来的时候,工部的人已经把房子的构造做好了,现在修着也方便。
“柳大人好。”
柳应渠拱手笑着也问候了一声。
“柳大人好。”
柳应渠不管是谁喊他,他只要听见了都会让对方很有礼貌的拱手回应。
……
沈清梧也得了信,他让人把纺织坊里的衣服运了一车子,还有一辆包得严严实实很高的车,用四个轮子装着。
“清梧,你怎么来了?”柳应渠看见沈清梧就紧张。
“我让纺织坊的人把衣服送给流民们,还有支一个锅烧热水,让他们洗个澡。夏日也不洗澡很难受。”
沈清梧拉着柳应渠看自己的成果:“这是用四个轮子做出来的,有木板挡着也不怕。”
“我觉得他们那么远来,还是想收拾一下。”沈清梧说。
柳应渠抱着自己的清梧:“谁说你粗枝大叶的,明明就很细心。”
能关注到流民的尊严和舒适。
沈清梧把手指毫不犹豫指向柳应渠:“你说的。”
柳应渠:“……”那这是我的错了?
柳应渠的沉默震耳欲聋。
沈清梧很贴心,他有两个立立方方的车,能把世间最大的壮汉还有最高的壮汉都装进去。
蒋罗罗去招呼去了:“免费沐浴,这里还有衣服可以拿。”
“可惜衣服不够多。”沈清梧叹气,有些气鼓鼓的:“爹把钱拿哪去了?”
“咳咳咳咳。”柳应渠心虚咳嗽。
在外面听见蒋罗罗的吆喝声,有人问道:“公子,你们是打哪来的?”
蒋罗罗摆摆手:“我不是什么公子,我是柳大人夫郎的贴身小厮,这是我家少爷做的车子,能让大家上去洗一洗,去一去身上的浊气。”
一听是个当官的,再一听是给他们组织起来的柳应渠,流民们放下心来,其中一个年轻男人看着走进车内,他看着车里的衣服拿了一件,他是一个读书人比较注重自己的形象。
在别人远远的给他施粥时,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他身上散发的味道太重了。现在来到京城有粥喝了,朝廷还给他们一起建房子开荒地,现在还有免费的热水澡可以洗,这完全是他想不到的日子,他还以为他要死了。
他们就是一群没人管,受人嫌弃的人。
热水和他的眼泪混在一起了。
等他从车里出来,很多人都问道:“怎么样?”
“热水很热,很舒服。”
这话一落很多人就抢先着要去洗一洗。从另一个车上下来的女子也变得干干净净的,还抱着自己的孩子,也换了一身衣服。
沈清梧满意点点头,眼睛亮晶晶:“这样就对了。”
“还有小孩子的衣服?”柳应渠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