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祈坐起来，拖着男鬼的两只大手晃了晃，讨好道：“男朋友，不行么？”
　　裴烨灰白的双眼一亮，得寸进尺：“什么男朋友？！要叫老公！乖～叫一声来听听。”
　　“我叫的还少么……”韩祈觑了他一眼，还是低下头，乖乖的，很小声很小声的叫了一次。
　　就在裴烨得意洋洋准备把人抱着再揉一遍时，韩祈忽然瞪大了眼，猛地把他推开。
　　“干嘛呀？”陷在爱情里的人智商低下，鬼也好不到哪里去，裴烨连有其他气息入内都没发现，还在傻乎乎的问韩祈。
　　“大，大嫂……”
　　韩祈也不知道从窗户口飘进来的女鬼看见了多少听见了什么，慌的一下子推开裴烨，拉高了棉被。
　　裴烨这才转头看去，果然瞧见了那天的红衣女鬼。
　　女鬼皮肤死白，衬着血般艳红的裙子，竟是透着一股诡异的好看。
　　她抱臂靠在窗框边玩味的看着“偷情”的小两口：“我就说嘛，什么朋友……祈宝你还是那么不会撒谎，脸上带着那么明显的朱砂痣，以为我看不出那是冥婚契约的标志吗？”
　　“咳……大嫂，我们……”
　　“不用解释。”女鬼一脸我理解的表情打断了韩祈的话。
　　她羡慕道：“能结成冥婚契约也好啊，如果我和穆然可以……就永远不用分开了……”
　　“大嫂……”韩祈还想安慰，却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女鬼也算豁达：“没事，陪了他三年，我也确实该走了，你说得对，我最近越发难以控制自己的灵体，未免成了厉鬼伤害穆然，不如尽早离开。”
　　她喃喃道：“今晚是我陪着他的最后一晚，过了十二点，我就走了……”
　　然而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了一声门铃响。
　　开门声过后，就听见楮穆然讶异道：“小惠？你怎么来了？”
　　紧接着，一声清脆的黄莺出谷般的悦耳女声传来：“学，学长，我想了想，今晚一定要见到你！我……”
　　后面说话的声音小了下去，韩祈也听不清了，但鬼魂本身就不是靠五感辨识，所以女鬼和裴烨都能清清楚楚的听见那骤然来访的女孩子说了些什么。
　　很快，是一声“砰”的关门声，显然楮穆然带着那女孩出门了。
　　女鬼的脸色刹那间就变了，愤恨和怨怼扭曲了那张原本秀美的脸庞，双目骤然间闪出猩红的光。
　　韩祈再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他“大嫂”两个字还没喊出口，前任大嫂就已经裹挟着凌冽的寒潮直接冲出玻璃窗，向楼下俯冲而去。
　　“要出事！裴烨，快！我们跟上！”
　　韩祈的羽绒服前两天被大嫂划了道口子，俨然寿终正寝，现在只能随手扯了件楮穆然丢在床上的大棉袄就往外冲，裴烨紧紧的跟着他。
　　看着嚷嚷着要守岁的儿子和叽歪着要睡觉的侄子，一前一后的冲出家门。 。
　　舅舅：“这俩孩子干什么呢？刚刚按门铃的是谁？我怎么好像听见个女孩子声音？”
　　舅妈：“我也听见了，好像来找穆然的，怎么小祈也跟着下去了？”
　　没人能回答两位老人的问题，他俩齐齐把视线投向魂不守舍捧着手机的褚琳琳。
　　褚琳琳愣了两秒，甩了句：“看我干嘛？！谁知道！有病！那俩都有病！”
　　说完，她也跺跺脚，回自己房间去了。
　　舅妈呆呆的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跑掉了，有点茫然，倒是舅舅难得的温情了下：“儿大不中留，还是老来伴，看电视看电视，别管他们这些有的没的！”
　　韩祈这边追出去，寻着雪地里的脚印，好容易追上了楮穆然和来访的妹子。
　　可入眼的画面，让他吓的顿时竖起一片寒毛！
　　——他的鬼大嫂已经漂浮在那个无辜女生背后，一双猩红的眼眸透着嗜血的残酷。
　　女鬼幽幽抬起了手，尖锐的指甲对准了女生柔嫩的脖颈，眼看就要戳刺下去……


第119章 听听他的内心
　　“大嫂！！！”
　　韩祈下意识的喊出口。
　　听见这声称呼，那边两人一鬼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女鬼被韩祈这一声大嫂喊的愣了愣，双目在妖异的猩红和黑瞳之间来回闪烁，像是正在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楮穆然和那个女生显然是误会了，女生娇羞的一低头，小兔子似的躲到了楮穆然身后，而楮穆然则对着韩祈挥挥手：“瞎喊什么呢？！这是我学妹！”
　　“不是……”
　　韩祈懒得解释也没空解释，他视线都盯在女生身旁情绪不稳的女鬼身上。
　　裴烨已经先行飘过去，但有点手足无措。
　　这毕竟是小祈的前任大嫂，四舍五入也是他的大嫂，她也还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总不好直接用业火烧吧，打也打不得，裴烨纠结着该用什么法子限制住女鬼的行动。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缩在楮穆然背后的女生好死不死忽然开始告白：“学长，我刚刚说的都是发自内心的，我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新的一年就要开始了，请学长给我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解脱的机会……跟我交往可以么？”
　　“要死了……”韩祈骂了一声。
　　他清楚的看见就在女生羞红着脸呐呐的说完后，女鬼的双眼彻底变成了红色，指甲抽的更长，猛地向女生脖间划去。
　　裴烨来不及犹豫合适还是不合适了，一把抓住女鬼的手腕，他手心里自带业火余焰，即便不主动燃烧，碰上普通鬼体，对方也很够呛。
　　女鬼立即发出尖锐的惨叫，扭动着身体想要把被灼伤的手腕从裴烨手中抽出来。
　　“快！小祈！快让他们走！”
　　裴烨大声提醒，韩祈一步跑到楮穆然面前，随嘴扯了个谎：“哥，舅舅生气了！说人家小姑娘大过年的来找你，和长辈面儿都没见着，就给你拖到雪地里吹冷风，让你赶快把人带上去！”
　　楮穆然显然还在犹豫，那个被称作“小惠”的女生倒是挺大方：“嗯，我也想拜访叔叔阿姨的，学长，要不我们上去吧？太不礼貌了这样。”
　　在韩祈的撺掇下，楮穆然终于领着小惠上楼去了。
　　那女生的性格莫名的让韩祈觉得，还真有点像那位鬼大嫂，直率不矫情，有什么说什么，喜欢就是喜欢，大方表白一点儿也不含糊。
　　“快把我大嫂松开！”打发了两人，韩祈急着回头吩咐裴烨。
　　红衣女鬼仿佛被烫伤的厉害，缩着胳膊，已经没了力气，裴烨一松手，她就软软的跪坐在地上，显得可怜又无助。
　　韩祈看她的样子于心不忍，慢慢的靠近过去。
　　说到底，他大嫂什么也没做错，一朝被害，死前饱受折磨，也因此与爱了七年的男人天人永隔，三年人鬼相伴，前前后后十年时间……
　　如今大哥身边出现了新人，她怎么可能轻松释怀？
　　“大嫂……你别太难过，大哥他……啊！”
　　“小祈！！”
　　裴烨根本来不及阻止，韩祈刚搭上红衣女鬼微颤的肩，想要安慰，那女鬼就伸出鬼爪卡住了他的脖子。
　　尖利的指甲划破男孩子脖颈间薄薄的皮肤，鲜血从伤口中缓缓流出……
　　女鬼再抬头，韩祈这才看清她一直微颤的身体哪里是在哭？分明是在笑！可是这个笑容却比哭泣更加凄楚，甚至有两行血泪从猩红的眼中滑下。
　　“骗子！都是骗子！哈哈哈哈！”
　　女鬼一边大笑一边神志不清的咆哮：“说好了一生一世！不过三年！三年他就忘了我！忘了我啊！！”
　　裴烨双手已经燃起白色的业火，准备直接寂灭女鬼，无论她多么可怜，伤到无辜的人就罪无可恕！
　　“别伤我大嫂！别……”
　　男孩子的声音在裴烨耳中越飘越远，他看见韩祈脖颈间流出的红色液体，灰白的双眼也开始隐隐透出红光。
　　他像是闻见了世间最香醇的甜酒，贪婪的渴求到恨不能上前将人抱住狠狠的吮吸。
　　韩祈一眼就发现男鬼状况不佳，也知道自己的血液会对他产生很大影响，不顾自身安危出声提醒：“裴烨！别看，别看那些血！看着我的脸，看我的眼睛！死鬼！老公！！”
　　最后那声喊，让裴烨胸腔猛地一震。
　　他喊什么？他刚刚喊我什么了？
　　是了……那拥有甜美血液的男孩是他的小祈，是他的鬼妻，世间他最爱的人，只能保护，决不能伤害！
　　裴烨闭着眼，动了动脖子，再睁开，双眼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趁着红衣女鬼因韩祈喊话而错愕的时机，抬手就推出一个小火团，直击在女鬼胸口。
　　女鬼被击中，火团的力量不至于让她受伤，但足以帮助韩祈挣脱她的钳制，女鬼果然手上一松，放开韩祈被迫往后退了好几步。
　　裴烨甩出一张业火织就的白色雾网将女鬼困在其间，赶忙上前抱住韩祈，咬着牙强迫自己不去看那道诱人的血线。
　　他食指点燃一簇小小的白色火焰：“小祈，你拉着我的手，自己抹一下伤口，我……”
　　他不能看，看了，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了……
　　“没事，我自己来！”
　　韩祈捏着男鬼修长的手指，摸索到自己颈间，让凉凉的指腹在皮肤上抚动。
　　业火能复原鬼魂制造的伤害，男孩子脖颈间的伤口也只是划破了皮，并没有鬼气萦绕，可见女鬼还保持着一丝清醒，没有真想伤他。
　　经过裴烨的治疗，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嗯……”韩祈能感觉到伤口中肉芽快速的生长，痒痒的，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裴烨当他不舒服了，不光手下放松了力道，另只手还撩起男孩子的长刘海，在额头上亲了一下：“是不是疼？我轻一点。”
　　这话说的太像床笫间缠绵的关切，韩祈脸上羞赧的一红，一把抹掉脖子上残余的血液：“不疼，我，我好了……”
　　裴烨这才敢低头看看，果然见伤口已经完全愈合。
　　被业火之网困住的女鬼双眼没有刚刚那么红了，似乎是恢复了一些神智，只是不像正常状态下那么温柔，像是换了个性格似的。
　　她戏谑的哼笑一声：“既然你们也是人鬼之情，为什么一定要逼我离开穆然！”
　　韩祈抿了下唇：“嫂子，我们情况不一样，你自己也清楚的……”
　　“不就是你们有冥婚契约！”
　　女鬼吼完一句，像是泄了气似的幽幽道：“我是清楚，我和穆然没有契约，若是强行缠着他，时间久了，不光有损他的阳气，我也会灰飞烟灭……”
　　“所以我才答应你们离开穆然去轮回……但是……”女鬼的表情变得凄厉，“但是谁知三年的时间，就能让他爱上别人，我不甘！不甘心！”
　　“你怎么知道他爱上了别人？”
　　裴烨忽然出声，语气带着冷意：“你只顾自己的情绪，却不顾他的想法，这是爱？呵，别笑死人了！”
　　他嘴角噙着冷笑：“你说你守了他三年，却根本没有仔细去了解他，你只是陷在自己死亡的痛楚和对他的依恋里难以自拔，你要是真爱他，就去听听他的内心在说什么，去看看他那张看似没心没肺的笑脸下是不是隐藏着别的什么！”
　　这话镇住了女鬼，也让韩祈呆了呆。
　　他想起和裴烨初识时，他先是怕，然后是嫌男鬼麻烦，还总是对裴烨冷言冷语，当时裴烨是怎么对他的？
　　包容，无止境的包容。
　　不求回报，甚至宁愿得不到回应，宁愿忍受独自消散无法·轮回的痛苦也要陪在他的身边。
　　韩祈自问不是个热络的人，父母的事让他不由自主的对身边人产生排斥，而这只鬼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的默默的用全部的温柔，破开他层层的壁垒。
　　短短一学期的时间，虽然经历了那么多的灵异恐怖，但韩祈一点儿都不怕，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在一桩桩的事件中变得越发坚强、开朗，还拥有了更多的朋友。
　　这一切都是身边这只鬼带给他的。
　　因为是夫妻，因为他爱他，所以，无论何时，无论他说与不说，男鬼都在努力的倾听他内心的想法。
　　韩祈鼻子酸酸的，下意识的捏住了男鬼风衣上松开的腰带，软软的拉着。
　　裴烨真的像他所说的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自己的爱人，即便是背对着韩祈，他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男孩子的小动作，头都没回，直接将大手向后一探，捞过那只手，紧紧的攥在手心。
　　明明没有温度的大手，却让韩祈觉得与他手指交握之处都是烫的。
　　这只鬼，怎么能对他那么好呢……
　　红衣女鬼还在怔神，她眼中一时间闪过很多生前的事，都是楮穆然对她的照顾和爱护，哪怕她性格大大咧咧，在楮穆然那里，她也一直是被当做小女孩一般保护的对象。
　　“呵呵……呵呵呵呵……”
　　女鬼捂住了脸：“是我太任性了吧，一直被他保护着，就连死了也只想着要向他索取，我这样的女人，他忘了也是正常……”
　　韩祈摇头，他了解自己的表哥，明白在楮穆然平日那副没心没肺的面孔下，藏着的是怎样的痛苦，轻声道：“嫂子，哥到底忘没忘你，你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第120章 难道是裴烨
　　卧房很黑，没有开灯，韩祈不在，楮穆然终于有独立的空间去想那个令他忘不了的人。
　　半掩的门缝中传来客厅里的说笑声，他知道那女孩和他的父母相谈甚欢，虽然她也很好，但自己不能忘了那个爱了十年的人，若是连他都忘了，这世间就再没有人记得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