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迎年沉默许久,终于决定问一问:“所以您是……”
“我?是‘媛媛’。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每次都会被噩梦惊醒,无数次地忏悔,为什么要给父亲拨去那通电话。”农斯卿苦涩地笑了笑,“我喜欢我母亲,也喜欢‘孔偲’,但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两个女人也可以带着我组成一个家,我犯下了很大的错,用尽一辈子也抵不了过。”
所以她跋山涉水地去往全国各地,寻找高僧寻找道士,甚至去寻访也许失传了的巫术傩戏,但每一次都徒劳无功,死去的人无法复生,阴阳之间是不能逾越的天堑。
回去时已近天黑,钟迦说心里闷想走走,谢迎年便叫了个代驾,给了地址,让他将车开回去。
树叶沙沙响动,走了一路,也静默了一路。
钟迦踩着地上电线杆的影子,突然说:“她有阿茨海默症,都认不得人了,却因为电影与自己身上发生过的相似情节记住了我的声音,潜意识地认为我就是那个她连名字都想不起来却深深铭记的人。”
她停下脚步,回头抱住了谢迎年,伏在对方肩上吸了吸鼻子:“我以前以为爱是选择,一见钟情是眼缘,日久生情是心灵的契合,不管怎样,都是一种经过筛选了的结果。”
谢迎年静静地听,心脏因为对方接下来的话语跃动得更快——
“但好像不是。”
钟迦侧头亲吻她的侧颈:“爱不是选择,是本能,你也是我爱的本能。”
“我爱你。”
她们在渐起的冷风中拥抱,接吻,将萧瑟的秋过成了炽烈的夏。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剩下两篇番外,一篇是反攻不成反被哔,一篇待定,周三之前更完。
第69章 未知包裹
都十月中旬了, 谢迎年实在没想到燕京还会下起狂风暴雨。
玻璃窗外乌云滚滚,天色阴沉沉的,雨水瓢泼, 时不时一道闪电划破高楼的上空。
轰隆隆——又一道惊雷, 走道的灯忽闪一下。
前面的女孩像是实习生,也许刚从大学毕业不久, 还在跟自己脚上的高跟鞋磨合较劲, 脚后跟贴着创可贴,被这道响彻天际的雷声吓得走路不稳,崴了一下,被正好路过的谢迎年伸手扶住。
“谢谢……”实习生戴着副黑色圆框眼镜,抬眼看清这人,谢字都不知道该吐还是该咽了, 愣了好半天才红着脸喊了声, “谢老师。”
姓谢确实挺占人便宜的, 谢迎年看了眼她的工作牌,没去纠正对方的称谓应该是老板而不是老师, 只是扬唇一笑:“小心一点。”
说完便急匆匆地走向电梯, 金属门一开一合, 显示屏的箭头向下,送走了这道高挑纤细的身影。
吃的娱乐圈这口饭,实习生自然对最近的圈内动向还算清楚, 自家老板如此行色匆匆,她隔了一会儿就想起来是为什么了。
“咦, 钟迦的粉丝见面会好像就是今天嘛。”实习生抱着一堆文件嘀咕, “原来是要赶去接女朋友。”
她将文件费劲地夹在腋下, 用微信给闺蜜编辑实习期的小八卦:谢迎年真的没什么架子诶, 挺亲和的,年上味真的很浓只能说,我完全理解以前乔映秋身为一个铁直女为什么会被限定掰弯,被比自己小的人照顾,还长得这么漂亮,谁不心动?
步入地下车库的谢迎年并不知道自己的完美伪装又骗过了刚上班没多久的职场新人,也可以说她很自信与人相处时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事实上,只要在这副斯文散漫的皮囊上划开一道口子就该知道,她跟“亲和”之类的字眼毫无关系。
天天端着演着累不累,也就谢迎年本人最有发言权了。
她以前以为自己早就习惯了,演一天是演,演十天半月是演,演一辈子……没想到在二十岁的尾巴就遇到了可以让她安安心心卸下面具的人。
谢迎年如是想着,一边划着方向盘将越野驶出车库汇入大道,一边给钟迦发消息:开完会了,很快就到。
雨水落在车顶噼里啪啦地响,路灯没亮,整个城市雾蒙蒙的,驾驶座上的女人眼神却柔和而坚定,心底已经有了为之奔波不会疲惫的存在。
她的女朋友没回消息,谢迎年瞄一眼时间,见面会就快开始了,大概是在忙。
等红灯的间隙,谢迎年往上滑了滑聊天页面,钟迦发了个蛋糕店的链接,说想吃什么什么,明示她厨艺极佳的对象将业务领域从中餐横跨到西式甜点,抱着枕头眼泪汪汪的表情分享到网上都很崩人设。
但钟迦私底下就是这样的,柔软可爱的那一面只给了谢迎年。
-做包子给你吃。
-!!!不要嘛……我喜欢吃蛋糕,奶油很多的那种[可怜]
-嗯,知道你喜欢吃奶。
-随便你曲解啦,反正说不过你,我干脆承认好了,普通的奶好喝,你的奶味道更好。
谢迎年回了个微笑的表情,也许是隔着屏幕反应迟钝,钟迦没闻到什么危险信息,竟然还鼓起勇气往她一直好奇的雷区里蹦了蹦:咳咳,顺便提醒一下,你是不是答应过被我吃干抹净一次的?
红灯转绿,谢迎年踩一脚油门,跟上了前面的车。
中控台闪动,是快递的号码,她用语音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快递小哥的声音:“您好,您有个包裹……”
挂断后,谢迎年望着车前窗想了想,她最近好像什么也没买。
突如其来的大雨使得车道几乎陷入瘫痪,蜗牛一般的行进速度,刚好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去琢磨这个未知包裹的来历。
不是她买的,那就只能是钟迦买的了。
至于为什么收件人会是她……既然都主动上交经济命脉了,对于自己有义务让管钱的人清楚每一笔支出明细这件事,钟迦自然毫无异议,而且还十分熟悉上报的流程——谁让对方曾经当过她高中时期的“家长”呢?
倪茜不太赞同这种做法,那次在心理诊疗室,她说:“只堵不疏确实不算良策,我一直都建议谢小姐尝试着去释放一些不那么具有破坏性的情绪,但是很难有这样的渠道。”
“你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也这么去做了,我挺惊讶的,但我同样希望你为自己的处境好好考虑。”倪茜并不顾忌谢迎年,冲肌肤白嫩的女孩笑了笑,“饲养员的工作也很危险。”
钟迦:“我考虑清楚了。”
她牵起谢迎年有点冰凉的手,握在掌心,握得紧紧的,然后说:“银行卡给了就给了吧,我钱还没她多呢,怎么算也不吃亏。”
“想了想,我真的很喜欢被一个人这么在意,表面上是她抓住我,其实是我不想放开她。”
谢迎年咳了一声,指腹摩挲钟迦的掌心,对捂着嘴直笑的倪茜说:“这些就没必要写进病例资料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人笑着点头:“了解,只有你能听。”
她做了个嘴巴缝上拉链的动作,伏案记录此次诊疗的过程,随即说:“我是为你们双方感到高兴,谢小姐,之前服用的药可以试着减半了。”
谢迎年想要严丝合缝的安全感,钟迦不遗余力地给她,她也尝试着努力为对方做出改变,从绝对的掌控到一点点放开。
所以钟迦的快递她近来只是帮取帮拿,没再拆开看过。
仔细回想,钟迦最近是买了很多东西,买的什么?
她没来由地感到好奇,心里更隐隐有了一番猜测。
大雨扰人清静,谢迎年暂且搁下了这段快递电话引来的小插曲,专心开车。
穿过最拥堵的街道,支架上的手机进了条短信,谢迎年瞄了一眼,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屏幕上轻点几下,添加了几天之后的行程:甜点课。
见面会的场子挺大,但基本上都坐满了,歌单是钟迦自己定的,有她在音综里的翻唱,有以前乐队的歌,也有新曲。
反而中间的游戏环节不多,钟迦刚开场的时候唱了首慢歌,坐在椅子上拨着吉他的弦试音,旋律响起之前先笑了笑:“我不是很会聊天,所以多唱歌,希望你们觉得值回票价,下次再来。”
她低着头,左侧头发编了几根俏皮的小辫垂下,没戴耳钉,蓝色菱形的耳环衬得五官有点冷调。
下面有个女声气沉丹田地喊:“你的脸就值回票价了——!”
附和声此起彼伏,钟迦聋了只耳朵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忍笑忍得浑身发颤,眼睛弯成了小月牙,青蓝色耳返从耳朵里滑落。
“谢谢大家的肯定,那我跟经纪人说下次票价订高点……”
钟迦一边戴耳返一边开玩笑,她现在比以前稍微好点,但还是不禁逗,肤色太白,脸颊泛红在屏幕里也格外明显。
很多人就喜欢她这种台上台下的反差,甜跟酷的气质巧妙地糅杂在一块儿。
进程过半,钟迦在跟粉丝的互动里暴露了自己是个游戏黑洞的事实,十局九输,好不容易赢了一次,开心得跟孩子似的蹦了起来。
粉丝戴着张无脸男的面具,一米七几的个头,穿着件灰白格纹风衣,双肩平直,身材很好,从头到尾都没出声,这会儿见她这么高兴却轻轻笑了一下。
说来也怪,明明周围嘈杂,那微弱的气声却被钟迦听见了,她握着话筒不禁顿了顿,没来得及做些什么,对方跟着其他人正走下台,背影也被遮住。
诶,不对,真的很眼熟,裤子也……
灯光敞亮,那人的西装裤管被水洇湿了一片,颜色分界明显,可入场那会儿还没下雨呢。
粉丝窃窃私语,有人脸上露出了姨母笑,钟迦被谁喊了一声才发觉自己尾随着那人都走到了舞台边缘,她脚步微顿,下意识就从背后抱住了对方。
谢迎年腰后没别麦,戴着的面具只露出一双长而不细的眼睛,深邃而平静,此时此刻却多了几分柔和,她偏过脸,像是说了句什么,只有她们彼此听得见。
“所以故意输给我逗我开心吗?”钟迦完全忘了自己戴着耳麦。
声音传了出来,台下起哄声一片,之前沉浸在歌声里的也纷纷拿出手机来录像,自发地齐声大喊:“亲一个——”
施恒以为自己人到中年早就对此等偶像剧情节免疫了,没想到还是被自家闺女戳了戳嘴角:“老爸,你笑得好猥琐。”
他无语了半天,咳嗽几声坐正了身子,笑容也收住了,端起家长的架子唬人:“你月考的成绩是不是又下滑了?要不还是报个培训班吧,你妈不是老叨叨……”
三言两语就将祖国朝气蓬勃的花朵训成了蔫了吧唧的烂叶菜,施恒神清气爽得很,望向台上那俩人,忍不住吐槽:“弄得跟婚礼现场似的,有本事给我发请柬啊。”
阿茶握着手机差点没被突然跳出来的视频申请吓一跳,接通以后,她咬牙切齿地喊了啾啾的真名:“你差不多得了!文字直播还不够吗?谁让你自己不来?流量费你报销!”
“私人行程我好意思跟谢老师也不让。”啾啾在家里边吃薯片边咕哝,“再说了,我这不是休姨妈假吗,我们谢老师的工作室很人性化的。你可别蒙我,那地方我又不是没去过,有免费wifi好吗?”
大家喜闻乐见的亲一个没兑现。
谢迎年虽然私底下花样能玩出百八十种,公共场合也算其中之一,但情趣归情趣,工作归工作,她在这方面也有自己的考虑。
她以前对音乐的态度就是听个响,对象喜欢这个,她给予充分的尊重,自己的身份地位本来也会让外界对钟迦的能力有些曲解跟误会,更应该避忌。
至于车载音响里有个歌单都是钟迦的歌这种事,谢迎年自然也不会说。
她依然很难像普通人那样直截了当地表达爱跟在意,这样的细节总是藏得很深,钟迦无意间发现还是因为歌单的名字是六个数字,她俩的生日。
最后一首歌结束,钟迦鞠躬以后退了场,脚步雀跃,走得也很快。
休息室里谢迎年慵懒地半坐在化妆台上,低头给人回消息,听见脚步声,抬眼时见到她等的人走到了面前。
钟迦双臂展开,两手撑着台面,像是将谢迎年围困,却只是为了凑近对方。
她眼中漾开笑意,微微仰头,这一刻的上目线角度让人忍不住对她做点什么,用手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嘴唇:“现在可以亲了吗?”
作者有话说:
咦,本意是想写反攻的,那这章当个引子吧。下章明天,然后完结。
第70章 反攻不成
钟迦下车之前补了口红。
她在见面会涂的色号是化妆老师的, 亲着亲着就叠上了谢迎年的口红颜色,最后索性用卸唇液卸了个干净,薄涂了另一支很适合秋冬的奶茶色。
钟迦愈发觉得谢迎年贴的车窗膜根本就是为了方便这人乱来, 虽然对方死不承认, 非说每个艺澕人都这样,不然怎么防狗仔?
“你如果规规矩矩的也压根不用防。”她走在前面, 步子越迈越快, 装出一副生闷气不想理人的模样。
车子停在路边,小区附近有个商超,难得两个人假期对上,为了完成宅家计划,她们想囤点吃的喝的,跟对方待在一块儿哪也不去, 做点什么, 或者什么也不做, 彼此抱着,从白天到黑夜, 就好像能将一天的时间变得更长。
迎面驶来一辆装满了货物叮铃哐啷的汽车, 故意落后几步配合钟迦演戏的谢迎年这才跟上她的脚步, 并肩,默不作声地走在靠近车道的那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