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压的方式就是老本行, 听歌或者写歌, 兴致来的时候也会哼几句。
巩文茵第一次演电影, 表演专业出身,唱跳功底很弱, 经纪公司当初送她去参加选秀没想到会进决赛, 现象级的节目让跑毒跑进了三环以内的练习生获益良多, 除了成团的CHIC以外,她是至今为止发展得最好的。
电视剧有了代表作,电影也算是靠试镜得来的渺渺这个角色叩开了门。
“甜甜, 就这么说好了啊,你到时候帮我唱个ost。”巩文茵的大女主仙侠剧正在后期制作, 她有个女主角的角色曲, 音乐制作人想让她唱,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位置测评的灵魂歌姬视频在某站都成了鬼畜素材,还是别给调音老师添堵了。
钟迦:“一起唱也可以的,那天帮你找音准不是很顺利吗?”
她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在酒吧驻唱赚钱,是个比较安静的清吧,为了让客人多逗留多消费,老板特意将电视停在全民玩梗的节目上。
巩文茵跑调跑得找不到北,位置测评还偏偏选了唱歌,她说自己想试试,表演的时候导师都听笑了,点评也发出了鹅叫声,她在节目里贡献了无数笑点,是被综艺之神眷顾的人。
没想到会有演同一部戏的缘分,互动也不少,孔偲在崇乡最好的朋友就是渺渺姐。
“你确定不会被我带跑吗?”化妆师正给巩文茵补妆,她声音条件不错,台词也还行,五音不全或许是上天关的那扇窗。
这人说着不想唱,口吻分明跃跃欲试,钟迦笑了一下:“不会啦。”
乔映秋当年以纯情出名,长了一张初恋脸,后来结了个一地鸡毛的婚,被蹉跎被耽误,独特的风格被后辈取代才泯然众人。
生的这个女儿多少遗传了点这方面的基因,钟迦笑起来很有自己的味道,没酒窝,但笑眼很明显,从内到外的爽朗又削弱了五官过分的甜度,恰到好处,不发腻。
巩文茵却感觉到她被孔偲的角色影响了,和开机那会儿还是有区别,淅淅沥沥的雨浸透了气质,在这个阳光稀缺的地方也很难阴干,骨头带着水分,灵魂都像负重,整个人变得沉甸甸的。
渺渺就是个戏份多一些的背景板罢了,没有核心的故事走线,从开头到结束人生并未发生大起大落,巩文茵相对来说只有渺渺上身时才会沉浸到角色中,钟迦就不太一样了。
她自己也知道,前几天早上化好妆还愣了一下,觉得镜子里同一张面孔的女孩怎么那么陌生?面容安静,眼眶有点陷进去——虽然是她没休息好,但被属于孔偲的氛围紧紧包裹,反而让人觉得是精神意志的消磨所致。
不像她,像是从遥远的南方小城向她走来的一个朋友。
今天出外景,崇乡县这些年发展得很快,游乐设施多了不少,现在也就附近的大爷大妈会去稍显破旧的湖心公园锻炼身体。
这地方比较偏,谢迎年转场过来被几个年轻人缠住了,说是瞎溜达路过,她笑笑不戳破,给人签完名,还想要合影,她说工作赶时间,下次吧。
粉丝装出哭腔想将人留住,但谢迎年步履匆匆地走了。
剧组发给主创一人一件的羽绒服是长款的,比较薄,罩在戏服上兜不住风,小腿那儿吹起一片裙角蹁跹的红,在肃杀冷清的深冬很有一番冷艳的风味。
谢迎年的前方是用分界线围起来的片场,进出都要工作证,她身后的粉丝拿着手机录像,只见镜头的更远处是站在树下拿着剧本的钟迦,枯枝败柳,她身上一色的黑,衣服同款也就算了,好像还偷了几分谢迎年的颓唐枯萎。
同框的这个画面cp感很浓,其中一方脚步很快,钟迦听见动静,望过去,笑了笑,两个人像是在诠释跋山涉水为你而来。
钟迦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收进了兜里,屏幕熄灭之前她正在浏览闵从璐结婚的相关新闻。
谢迎年的感情轨迹很奇怪,好像脱离了影视角色就没法动心似的,从半真半假的乔映秋再到外界认为般配的闵从璐,一直都是因戏生情。
所以这部作品也被吃瓜的人寄予了某些奇怪的期望,是人总有点猎奇心,因为乔映秋,外界也给钟迦烙上了情深不寿的标签。
历史重演是过去的事实再次复盘,结局雷同足以证明悲剧不是偶然是宿命,千百次的从头开始也不会有例外,但来来回回都是同一个对象,也不免会有凄怆的浪漫感,甚至想向上天祷告,给澕苦恋而不得的人一个机会。
情深或浅,钟迦不是很清楚,实物还可以上称,虚无的东西太难衡量。
但又确实存在,从十六岁那年就被人在心头刻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与青春期的荷尔蒙作对,没滋生**,也没有别的想法,好奇唯独催生了向往,从那以后人生里深深浅浅的每一步都有她的气息萦绕。
才会从南到北,从圈外到圈内,从唱歌到演戏。
青涩尚存,懵懂渐消,蜕了角色的壳,才明白我的跋涉是为你。
湖边起了风,再过几天就是除夕,花灯悬在沿湖路边的灯上,造型古朴,黄色灯光晕蔼,交错如星,过年的氛围愈渐浓厚。
钟迦的手露在外面,被冻得骨节发红,她浑然未觉,直到被走过来的人握住,温差使她激灵一下,然后反握,握得更紧,以双方都知道骗鬼的所谓互相取暖的名义。
将近零下的风吹皱湖面,谢迎年也带过来一阵风。
称重不如比喻,钟迦摩挲对方掌心带着薄茧的纹路,一遍又一遍,舍不得放。呜呜的风刮在耳边,她听见的是宛如冰湖碎裂的声音,是谁的心被吹开,既泛起温柔涟漪,也响起轰隆春雷,好像于这片刻间就走过了春夏秋冬。
“我听说白天那会儿贺力夫来了?”谢迎年走到钟迦的身边,口吻有些不和善,“他来干什么?”
钟迦偏头笑了一下:“你是在关心我吗?”
“问你正事。”谢迎年并未直面这个问题,像是刻意的回避。
几乎是无意识的,她们站得很近,近得两件羽绒服的肩头衣料在寒风中频频亲吻,在别人眼里也许是演戏养成了亲近的习惯。
回答是回答,不敢回答也是回答。
只是若有似无的暧昧,钟迦也很满足了,她的眼中漫上更深的笑意,微低着头,睫毛轻颤,声音的质地薄得像一张容易洇墨的纸,柔而软,很快就忘了不久之前的不愉快。
“对,来过一会儿。”
巩文茵结束戏份准备坐车离开,那辆被媒体爆料是全球限量的跑车经过呵欠连天的女明星,嚣张的引擎声引来一片注视,巩文茵也回头张望,下一秒,大家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另一个人身上。
跑车随意停在没划停车线的一处,人工湖并不大,还有点脏,工作人员清理垃圾的游艇穿过三眼孔桥的桥洞,桥上的钟迦察觉一道灼灼的视线,她拿着剧本微一侧身,见到站在车边的贺力夫。
她的哥哥长得很英俊,跟钟克飞野性蓬勃活像一夜七次郎的英俊不太一样,相似的五官构成了浑然不同的观感。
也许是从小到大优渥的家境过于滋润,不必效仿从发廊店学徒逆袭到上市公司总裁的父亲,基因里的韧性随着新陈代谢慢慢消磨,贺力夫留着半长的头发,身形瘦薄且高,细长脖颈支起的这张脸阴郁感很强。
下车以后先是对钟迦露出了一个有点奇怪的笑容,被带货视频里自陈身世的妹妹视若无睹,贺力夫勾起的唇角僵住。
十多分钟,贺力夫什么惊人的举动也没做,倚着车门吞云吐雾,视线倒是一直追逐着专注于演戏的钟迦。农斯卿那边听说了,派人过来问,也是委婉地要赶人,这毕竟是片场,涉及很多保密的东西。
场务多带了几个壮实的小伙子,觉得这事棘手,贺力夫却端起儒雅斯文的派头,听劝地走了。
仿佛他来这一趟就只是为了确认钟迦的存在,原来这世上真的有个与自己一母同胞的孩子,人生动线也截然不同。
谢迎年听完来龙去脉,脸色平静地沉默着,心想恐怕没那么简单。
作者有话说:
【对这个人的初印象/现印象】
钟迦对谢迎年:
踢人踢得很漂亮的温柔长腿姐姐/伪装成完美恋人的占有欲超强hentai
谢迎年对钟迦:
喜欢牛奶味的棒棒糖,过得不是很好的小朋友,豆芽菜,小可怜/可怜的时候最可口,如果被欺负得很厉害会泪失禁,可是哭了又很可怜,然后又更可口了……
----感谢名单-----
第31章 没想到吧
湖心公园片场外围本来就有不少群众, 贺力夫来了又走,桥上岸边的兄妹二人对视一眼都是让人唏嘘的同框,觉得是命运弄人的真实写照, 也很好奇两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视频传到网上议论纷纷, 隔得再远画面再模糊网友也觉得气氛不太对劲。
最近钟克飞将集团改姓的事情在经济界刮起一阵飓风,钟迦那段视频对他对集团或多或少有些负面影响, 贺力夫这个不速之客难免有找事的嫌疑。
不过坊间一直传闻他与入赘豪门的父亲关系不好, 反而很得爷爷的欢心,这次高层清洗气得年迈的老人家再次进了急救室,氧气罩戴上之前还在哆嗦着痛骂钟克飞是中山狼。
钟克飞的夫人这几年身体也不好,深居简出,也有人说她是被软禁了。
贺老爷子膝下唯独一个女儿,许给钟克飞极不情愿, 无奈独女被猪油蒙了心, 再婚女婿又伏低做小很会讨岳父老婆欢心, 谁能想到他是忍辱负重韬光养晦?钟克飞骗取信任以后侵蚀权力体系并不难,外界更好奇的是原定继承人的处置问题, 毕竟贺力夫也是他的儿子。
“所以贺力夫到底为什么来?”施恒想不明白。
他有幸见过这位豪门少爷, 是在一次奢牌举办的酒会上, 当时的艺人得了邀请函,经纪人自然陪同而往。
贺力夫名义上是贺家继承人,但含在嘴里的汤匙是后天镀金的, 很不纯粹,这样的身世多少有点尴尬, 社交场合上别人明里对他毕恭毕敬, 可能转个身就不屑地说他命好罢了。
与人攀谈的贺流茵听见了也只是笑笑, 没有半点要为儿子出头的意思, 钟克飞社交牛逼症犯了哪还顾得上他,只有不远处的贺家爷爷和蔼地叫他过去,要给孙子介绍政界的旧交。
这对兄妹的成长环境其实都不太健康,贺力夫那副阴郁得适配任何黑白照的模样就不说了,至于钟迦,阿茶说:“甜甜还好吧,很阳光啊。”
后台通话,施恒握着手机点进了话题的实时广场:“也就那样,她这么点岁数的孩子,心里太能藏事了。”
还行,网上除了不嗑cp会死的人嗑起了兄妹**以外没太出格的。施恒甚至还从网友五花八门的猜测里得了点启发,啧了一声:“你说,这贺力夫是不是最近过得不如意,以为没爸没妈的妹妹肯定比他过得更不如意,所以来这一趟寻个心理安慰?”
结果就不用说了,大失所望呗。
施恒说完好半天,那头也没吭声,他喂了几下,阿茶这才回过神:“啊?施哥你刚说什么了?”
她视线的尽头是柳树底下的两个人,有些互动亲密过了头,好像也不是在对戏,她真的很想对远在首都一无所知的施恒说,钟迦能藏事个屁!
虽然同性婚姻就快合法了,但是征求意见那会儿同意与反对的呼声旗鼓相当,改变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圈内还是有很多同性伴侣不想直面舆论压力,隐婚都成了心照不宣的一条明路。
再说了,谢迎年和乔映秋也有过一段,钟迦这……什么跟什么啊,跟亲妈喜欢的女人,差点当了她小妈的女人,如出一辙的因戏生情,传出去也就能满足一堆背德党吧!
戏外是别人眼里的背德,戏里演的还是背德。
“你觉得,孔偲这次在想什么?”
布置场景的工作人员将唱曲的艺人带到湖边的戏台,群众演员也就位了,农斯卿隔着棚檐落下的细密雨线向前望着,眼中的光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剧本里是辞旧迎新,到了傍晚恼人的小雨便歇了,县里从外省请了昆曲剧团,当家的武生花旦齐上阵,底下掌声喝彩连连。
那人揉一把嗓子起了个头,曲笛三弦吹弹,湖心一艘乌篷船倏地轻晃,本该与阮听道别的孔偲忍不住将人吻了。
这首昆曲叫《思凡》,时光颠簸多少年,以前的人为情所困,如今的她也斩不断凡心。
钟迦揉着剧本的边角,她旁边就是谢迎年,余光能见到对方戴着菱形翡翠耳饰的一截耳垂,被导演一问,呼吸忽然变得有些粗重。
“最开始的想法是,不能喜欢她,不要给她添麻烦,不要让媛媛也像自己一样没有家。”
这是孔偲那天晚上匆匆逃离阮听房间之后下的决心,背后的原因很浅显,农斯卿神色如常,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谢迎年的目光却短暂地在钟迦脸上停留了一瞬,像是她的话中有深意,要细细品味似的。
“所以孔偲想离开崇乡,她没有家,本来就无处可去,也随处可去,离开之前她要再见阮听一面,不想留下任何遗憾。”钟迦眼皮微垂,认真地表达自己对孔偲的理解,“等真的见面了,她就后悔了。”
几个人围着一张灰格罩套遮蔽了四边的方桌而坐,休息棚的门帘半敞着,移动空调的制暖效果也一般,倒是桌子底下本地人还能用来烤糍粑的取暖器烘得人都忍不住将凳子再往后挪一挪,腿脚暖和了,上半身就不怎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