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无渡硬是拼着被白绫捅进更深处,伤口撕裂扩大,也要更接近他一寸,赤红着双目:“我当时没有想过要你死!我没有!我让人把你带下去,只是让他们把你关起来,循序渐进地放一点点血而已!”
尼玛!这不是更不是人了吗!
师玄琴抓住破绽,毫不犹豫地在萧无渡的身体中翻转白绫,差点搅出一个血窟窿:“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小鬼头,你堂堂魔宗少主,杀个人而已,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萧无渡转头,用一种无比阴鸷残暴的眼神盯着事不关己的师玄琴。
他空手,抓住了那条白绫化作的利刃。
然后丝毫不顾自己的掌心被割破,鲜血滴滴答答地坠落在地,硬生生将其拔了出来。
恐怖的,属于伏龙境的灵压在他身上节节攀升。
他一字一顿,怒气极盛:“我跟江宴秋之间的事,关你什么事!”
辟邪在他手中不断低鸣。
那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丝毫不顾及自己受的伤,只要能将敌方置之死地,刀架在脖子上,他都能眼不眨一下。
暴烈的灵压和魔气在此方空间激烈相撞,整个空气都动荡一片,无数树木砖石被连根拔起,席卷到半空。
这个层次的过招,其余人都只能眼睁睁看着,哪怕只是不慎卷入,一个不小心都要被撕成碎片。
师玄琴在现世苏醒前,修为当然远远不止伏龙境。
但他毕竟千年前被重伤封印,虚弱到甚至需要伪装成魔魅,潜藏在何府等待时机。
萧无渡这不要命的打法,竟然也跟他打个平手。两人不相上下,身影在空中战至一处,一击之后,又瞬移到别处,打得天昏地暗。
江宴秋捂着伤口,苍白着脸,扯扯相凝生:“走,我们快走!”
他一脸严肃,义正言辞:“他俩打成一团就让他俩打去吧,咱们趁这时候快跑!”
相凝生:“!”
对啊!
一不小心代入刚刚的爱恨情仇,他一个激动,差点为师玄琴摇旗呐喊了。
江宴秋心中默默对“小琴”说了声抱歉。
我们会永远铭记并感激你的恩情的,小琴!
宋悠宁和相凝生一人抄着他一边胳膊,飞快远离这片是非之地,背后是师玄琴和萧无渡打得天崩地裂的乱石飞沙。
然而,好景不长,萧无渡那疯狗一样时灵光时不灵光的脑子很快发现了不对。
人呢!他的宴秋怎么跑了!
他暴虐地看了师玄琴一眼,不再与对方纠缠,而是运转魔气,火速朝着江宴秋而去。
终于。
终于找到了。
他要把这个人锁起来,锁在魔宗最阴暗、最严密、永世无法逃脱的地底。
用厚重的锁链捆住他的手脚,穿透他的琵琶骨。
这样才能让江宴秋……再也无法离开他。
这次,无论什么,也无法让他们分开!
师玄琴被他甩开一秒,又很快缠斗上去。
他傲然一笑:“不知天高地厚的兔崽子,你的对手可是本座,这时候敢分心,小心丧命。”
萧无渡却丝毫不理会他,拼着一只手被卸下,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不自然地垂下,也要赶到江宴秋身边把人拦住!
别想走!
他怒吼着:“江宴秋,你是我的!就算是死,你也要与我死在一起!”
——谁要跟你这个老狗逼死在一起啊,也太晦气了好吧!
身后劲风袭来。
萧无渡已然近在咫尺。
相凝生突然停下脚步。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和胆气,重重地把江宴秋往前一推,然后拔出剑,独自面对着袭来的萧无渡,摆出一个战斗的姿势。
相凝生朝江宴秋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手中握着佩剑,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坚定:“这些日子以来,都是江道友在保护我。这次,也轮到我起来保护江道友了。”
“你们快跑吧!我来拦住他!!”
江宴秋几乎下意识想把人拽回来。
他是伏龙境,你是凝元境,拦个屁啊!
一秒钟都不要的功夫,你就能被他挫成飞灰!
但他没能抓住相凝生。
因为另一边,宋悠宁也松开了他,将他向前推去。
他无比郑重地对薛秀春说道:“我师弟就先拜托你了,快带宴秋离开这里!”
“相道友,我给你一起拦住他。”宋悠宁面容冷肃:“区区魔宗余孽,也敢伤害我师弟。”
薛秀春脚下动作不停,却是将江宴秋揽了过来。
即使在逃命的路上,他依然一副嬉皮笑脸、事不关己的模样。
“宋美人的请求,我怎么好辜负。小师弟,我先把你送跑再来接人。”
萧无渡带着无尽怒气的吼声已经近在咫尺。
“不自量力!”
江宴秋停下脚步。
因为疾跑的惯性作用,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终于刹住车。
似是有些苦恼:“各位,你们都不跑,那我跑个屁啊!”
心理阴影他一个人受就够了,要是留这几人下来给萧无渡送菜,是想让他做一辈子噩梦是吧!
江宴秋沉郁的呼出一口气。
然后快到几乎看不见动作的,从储物袋中飞速掏出一样事物,笔走龙蛇!
正是判官笔!
……和之前好不容易试验成功的缩地成寸、遁地千里的门字诀!
在这生死攸关的关头,不知为什么,他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沉着,都要冷静。
周围的一切声音,一切景物,都仿佛幕布般被忽视摒弃了。
只有手下飞速成形的字诀,和瞬息间被疯狂掏空的灵力。
因为侧腹的伤的缘故,这次的门字诀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痛苦。
灵力飞速被抽空加重了伤口的疼痛,江宴秋脸色更白了,手下却丝毫不带停顿,宛若游龙般,画完最后一笔!
成了!
熟悉的白光乍现,能将人传送到未知之处的门字诀!
不知是他这次前所未有的专注入神,还是危急时刻被激发出了潜能,这次的白光比先前的任何一次都要耀眼。
那一瞬间,江宴秋脑中什么想法也没有。
他下意识地、一气呵成地拽住了宋悠宁和相凝生的衣领,将两人狠狠掼入字诀中。
至于薛秀春,不用他提醒,早在第一时间,便跟着宋悠宁钻了进去,还不忘朝江宴秋大喊:“一起跟上来啊小师弟!我们在那头等你!”
江宴秋:“……”
在宋悠宁他们尚未反应过来,最后残留的那抹震惊的影像中,他微微一笑。
然后毫不犹豫地关闭了门字诀。
白光刹那间在他眼前消失。
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早在将第一个人踹进门字诀时,他就隐有所感了。
——以他现在的修为和功力,要么只能自己走,要么把旁人送走。
如果他不留下,就无法关闭字诀。
那萧无渡他们,依然可以跟上来,甚至与他们传送到一处。
他费劲千辛万苦画出来的缩地诀,可就浪费了。
江宴秋深吸一口气,然后转身看向萧无渡。
“别来无恙啊,尊上。”!
第55章
大战之后,昔日无比威严气派的何府,只余一片废墟。
江宴秋一手撑着凤鸣,就半跪在这片废墟之中,和萧无渡遥遥相望。
“……现在,终于没有旁人来打扰我们了。”萧无渡用一种奇异的音调说道,“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江宴秋一手拄着凤鸣,一手捂着伤口,强撑着站起来:“你怎么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吗?尊上,我好歹也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不好么。”
萧无渡的面庞似乎扭曲了一瞬,魔气重新萦绕上他的半张脸孔,虽然可怖,却莫名透露出几分狰狞的茫然无措:“不可能!宴秋,你是在说气话!”
下一秒,他瞬移到江宴秋身边,在对方微微放大的瞳孔中,紧紧握住了江宴秋单薄的肩膀:“你说过的!你爱我,心悦我,无论到何时都不会改变!为什么,为什么一走了之,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他咆哮着,声线颤抖到近乎哽咽了。
江宴秋简直要被对方的不要脸深深震惊:“你是不是魔修功法练多了,脑子也有病啊!我都被你杀了,还一辈子爱你心悦你呢,好家伙,这得是几世的脑残才能修出如此光滑的一颗恋爱脑!我人都死了,难不成还要从坟头爬出来半夜吓你啊?”
“住口!我没有!本座可以对天发誓,当年之事真的有隐情!”萧无渡手足无措,把他的肩膀越抓越紧,他慌不择路地吼道:“是不是因为白穆清?江宴秋,你是不是在吃他的醋?”
江宴秋:“……”
他不客气地把萧无渡铁打似的手掌拍开。
“实话实说吧,萧无渡,跟白医仙半点关系没有。”
他的身影倒映在对方漆黑的瞳孔中。
明明身形单薄,脸色苍白,因为受伤和灵力耗尽,对比人高马大的萧无渡,整个人凄惨到有些可怜了。
但不知为什么,仿佛挂着一丝奇异又带着微妙怜悯的江宴秋才是主宰的那一方。
他虽然处于弱势,然而一举一动,都牵动着面前之人的心神。仿佛只要他愿意施舍点头,下一秒,对方就能跪在他的脚边摇尾乞怜,痛哭着请求他的宽恕。
萧无渡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开合。
江宴秋毫不客气,甚至坦诚到有些残忍:“跟你实话实说吧——我压根、从来没喜欢过你。”
萧无渡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嘘寒问暖,什么温柔小意,都是我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装的而已。我对你没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也压根不在乎你跟白穆清怎么样。”
“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心悦过你半分。”
这话一说出口,江宴秋感觉自己道心都澄澈了不少。
回忆起当年被萧无渡跟白穆清这对主角攻受男子混合双打的日子,江宴秋简直畅快得不得了,最好再怒骂老狗逼三百回合!
喵的,他们这些炮灰工具人容易吗他们!你们这些人给我自己谈恋爱推进感情线不要把不相干的无辜人士牵扯进来啊混蛋!
一旁默默听墙角看戏的师玄琴闻言,也目露惊诧,甚至轻佻地朝江宴秋吹了声口哨:“不错啊小仙师。”
萧无渡似乎大受打击,就连身形都摇晃了两下,仿佛受了重伤,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地看向江宴秋。
不过,越是这样,他反而很快便冷静下来,甚至迅速恢复了昔日的冷酷:“不可能,你只是还在气头上,还在因为当年的事情怪我。”
他把额发拨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眼神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好像江宴秋越是破口大骂,他便越是从中吸取精气——活过来了。
跟先前半死不活的那副寡夫相简直判若两人。
江宴秋:“……”
卧槽,你要点脸成吗大哥!到底是谁给你的自信,能不能匀我一点!
萧无渡毒蛇一般黏腻阴鸷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冷静到近乎冷酷道:“若你是我梦中的亡魂,此刻只会表现得同生前一样,说你不会怪我。你这样生气,对我这样冷淡,分明是当年被我伤透了心,所以才心灰意冷,要与我一刀两断。”
草,你竟然还分条缕析有理有据的。
这是你一个已经疯了的魔宗少主该有的智商和逻辑吗???
这幅样子,倒是有点当年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主角攻的样子了。
江宴秋忍无可忍,拍掉萧无渡企图摸上他的脸的手:“说话就说话,你给我放尊重点哈。”
他试图跟对方讲道理,用一种很无所谓的口吻说道:“可是,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又能怎么样呢,萧无渡?”
“早在更久之前——在你派人把我拖下去放血之前,或者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有半点可能。”
他反而劝道:“你要看清你自己的内心啊尊上,别嘴硬了,你就是喜欢白医仙的,你俩简直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啊。对于我,只是自己的所有物一时失去掌控的错觉而已,是占有欲发作而已。白穆清才是你一生的归宿啊!”
简称反向PUA。
“白穆清……”萧无渡咀嚼着这三个字,突然笑了一下。
那笑,怎么说呢……反正看变态到看得江宴秋哆嗦了一下,全身寒毛直竖。
“没想到,宴秋还是如此在意我,在意我是否心属他人。要不然,你怎么会反复提到那个男人的名字?”
江宴秋:“……”
没救了,这人真的是自说自话精神病晚期没救了。
萧无渡很天真地笑了一下。
“如果,杀了白穆清就能让你回心转意的话,”他慢吞吞地,语气有些轻柔地说道:“我现在就下令,找到白穆清后,格杀勿论。”
在江宴秋一脸震撼,震惊到原地呆住的表情中。
他终于颤抖地,如愿以偿,又不容抗拒地摸上了那张脸。
温热的,柔软的。
不是午夜梦回时虚幻又冰冷的幻影,而是无比鲜活又真实的生命。
“跟我回魔宗,江宴秋。”
他温声细语,又不容抗拒地说道。
冰冷的手掌摩挲着江宴秋脆弱又洁白的脖颈,成功感受到那人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