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鹤忽地伸手,拽住了黎宴的小臂。
黎宴凤眼睁大丝许。
一抹轻软的触碰擦过黎宴的额头,细微得一不注意就会忽略过去,温热的吐息同时滑过他的脸颊。
“我是认真的。”那个拽住他的人,语气低哑,带着股寒瘆,“你最好不要和他距离太近,可以玩但不能过夜。”
黎宴发现自己的心跳失调了,被这样管着,他以前应是会嫌弃的,可他此时却漫上丝丝缕缕难以言明的情思。
“你管真宽。”黎宴站直了身,避开对方的辖制,他本是想立即远离这场让他无所适从的场地,蓦然记起自己曾向封鹤询问的一个问题,对方还未回答他,“封鹤,你是不是忘记回答我一个问题了?”
封鹤倒是反应快,但他刚才就没告白,现在怎么会,于是他说:“以后你会知道。”
“以后是多久以后?”项链果然有特殊含义。黎宴不觉得自己的直觉多么值得称道,这会令他想到前世,他在封鹤到死,都一无所知的事实。
封鹤:“三年,给我三年的时间。”
黎宴皱起眉:“三年?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等你三年?”
封鹤不为黎宴的质问退缩:“如果三年里你有了想要的人,我愿意成全。”他平直的薄唇牵扯起一道慎人的凉意,“三年后……”
——三年是我给你自主决定的时间。
封鹤言语未尽,他克制着想去触碰黎宴的手,静默地站在黎宴面前。
以一种温和的说法,告知:“我想成为更好的我站在你身边,你只有我是最好的选择。”
.
黎宴见到裴时殊时,对方坐在船头甲板,不知在看什么。
“裴少,你的人给你送来了。”倚靠着栏杆的公子哥,最先发现黎宴的到来,他似是好奇地上下打量圈黎宴,语气颇为轻佻地道。
“原来你就是黎宴。”另一边待着的青年,在听到提醒后,就将注意力移到黎宴身上,他走上前,“你好,我是沈覃。”
“那边说话的是宁弘清。”
沈覃用好得过分的态度向黎宴介绍,微扬的狐狸眼沁着清透的笑意,不夹杂任何意味深长的纯粹。
“我俩是时殊的发小。”
黎宴看了眼老神在在坐在甲板上不动的裴时殊,见人未有任何表示,他握住了沈覃伸来的手:“你好,我是时殊的朋友,黎宴。”
旁边响起一道噗嗤声。
沈覃面上的笑意也越发灿烂,不轻不重地瞥过一边的宁弘清:“他啊,笑点低,大概是以前过得苦,不多笑笑就没了,以致于现在都改不过来,你别在意。”
“操。”宁弘清笑不出来了。
黎宴摇摇头,收回手:“是要海钓吗?”
沈覃:“没错。”
“聊够了吗?”插进裴时殊不耐烦的声音,“赶紧的出发,耽误多久了。”
宁弘清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道:“可我们等的是黎宴啊,你觉得他耽误你时间了吗?”
“没有。”裴时殊下意识否认,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话语内容,他剜了一眼宁弘清,“不会说话,就把嘴巴缝起来。”
黎宴处在他们三人熟稔的氛围中,安静地微笑着装树桩子,仿佛他们谈论的东西与自己无关。
“要喝点什么吗?”还是沈覃比较周到,他拉着黎宴融入他们,“去,坐着。”
他推着黎宴到了裴时殊身侧。
“我不用,谢谢。”黎宴也没有反抗,顺着沈覃推拉的力度往前走,直至和裴时殊对上目光。
“会钓鱼吗?”裴时殊抬起手,拉住了黎宴的手。
黎宴坐到了裴时殊身边:“不会。”
“我教你。”裴时殊好心性地道。
“幸好有你。”宁弘清自来熟地挨着黎宴坐下,“你没瞧见他那臭脸,在你面前真能装。”
“宁弘清。”裴时殊冷嗖嗖地道。
宁弘清咳嗽一声,做了个拉上嘴的动作。
“滚。”裴时殊。
宁弘清麻溜地跑了。
黎宴忍不住笑了下:“你们感情真好。”
“你也可以。”裴时殊。
黎宴表情略微诧异:“你是说,我和他们?”
“那还有谁?”裴时殊挑眉。
黎宴认真地端详裴时殊会儿,确信对方不是玩笑,一些话在心中过了一遍,终是化为简单的三个字:“那挺好。”
两人之间一时有些冷场。
黎宴寻起新话题:“我们今天午饭就是自己钓的海鲜?”
裴时殊:“嗯,你有忌口吗?”
“没有。”黎宴,“钓一天?”
裴时殊不答反问:“你觉得无聊?”
“今晚要回去。”黎宴。
裴时殊拧了拧眉头:“你还有门禁?”
黎宴:“差不多。”
“是就是,哪里来的差不多。”裴时殊脸色风雨酝酿,“我记得你……”父母离异不管你,“是谁定的门禁?”
黎宴:“朋友。”
“朋友?!”裴时殊嗤声。
黎宴看着他:“男朋友。”
裴时殊脸上的神色敛得干净。
拿了东西过来的沈覃、宁弘清,察觉到此刻场面的凝重,欢快的脚步骤然停滞,不明所以地观察着谁的脸色。
裴时殊丢下鱼竿,他未给这两货半点眼神,只专注地注视着面前的人:“是谁?”
黎宴盘旋在心头的推测渐渐落实,他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沉底,表面上他却是不动声色地谈笑道:“时殊,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
“不能吗?”裴时殊好歹理智尚存,似笑非笑地回,“我们不是朋友吗?我这个朋友居然现在才知道,你之前一点口风都不露,可想而知,你没把我当你朋友。”
黎宴:“你误会了,关系是昨天确定的。”
裴时殊登时咬碎了后槽牙。
第67章 砸自己的脚
这场海钓原是用来放松的活动, 因为裴时殊一副要吃人的表情,沉浸于压抑中。
黎宴像是看不出他的不愉,或许也是看出了, 从未靠近过气场低沉的人, 站在甲板另一边观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
金色阳光折射在海面, 仿似洒下一层薄薄的金粉,晃眼得很。
“你们吵架了?”沈覃凑到黎宴身边,狐狸眼悄无声息地落到裴时殊那边。
黎宴挑眉:“怎么会这么想?”
沈覃可不是为自己的发小打抱不平的, 能瞧见时殊吃亏,他自个觉得是新鲜, 加终于有人能治住无法无天的发小的乐子心态:“那就是他单方面生气了, 他的情绪总是多变,不用管他了。”
黎宴诧异地瞥了眼沈覃:“他对待你们脾气很差?”
“你对他有什么误解?”沈覃实力澄清裴时殊不是双标狗, “他那狗脾气,要不是自小的交情,我高低给他个大比兜, 我平时最见不得比我还能装的人。”
黎宴忍俊不禁。
沈覃的话引起同样磨蹭过来的宁弘清共鸣,宁弘清顿时加快了脚步, 可以说裴时殊坏话的时候,怎能少了他。
宁弘清兴冲冲地挤进来:“可不,最是阴晴不定,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脾气差。”
沈覃被他挤得退后一步,狐狸眼盈起些无可奈何, 嫌自己到底都交往到啥玩意的朋友。
习以为常遭嫌的宁弘清, 脸皮厚得刀枪不入了, 他笑嘻嘻地靠近黎宴漂亮的脸, 却是鼻翼耸动, 嗅到股除海水腥咸味之外的淡香,清清冷冷,若有若无的撩人。
宁弘清俊帅的五官透出一种懵懵的怔然,他的脸忍不住继续上前。
黎宴眼看着对方向自己的颈窝接近,他没有躲避的动作,以为对方会有分寸,可他没想到这人会受到自己身上的香味吸引。
最终,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黎宴感受到宁弘清在自己脖颈锁骨徘徊的呼吸,眉心刚刚要形成痕迹前。
沈覃已经忍无可忍地扯开了化作黏人小狗的宁弘清:“你疯了?”
宁弘清神情有些恍惚,眸色炽热地盯着黎宴:“好香。”
“……”
“啪——”
“嗷!”
沈覃放下一巴掌扇到宁弘清脑门的手,面无表情地冷冷道:“清醒了吗?”
宁弘清委屈巴巴地捂着额头,呜呜咽咽地哼唧了一声:“清醒了。”
黎宴在旁略感尴尬,心说自己咋像是个红颜祸水似的,轻易就勾得别人失态,还一箭双雕,把裴时殊打完,再附带一个裴时殊的好哥们。
显然,他是享受不了齐人之福的,倒是可能引发裴时殊与宁弘清兄弟反目。
黎宴察觉到一道摄人的视线凿到自己脸上,将他面上的表情都给凝固了,他迎上一双鹰隼般的利眼。
恰如初次见面时的目中无尘,此刻的裴时殊又多了点锋锐的攻击性,款款行走至黎宴三人所在的位置。
“聊什么这么开心?”裴时殊抓住黎宴的胳膊,把人扯到自己身边,轻声慢语,“讲讲?”
黎宴望着并不看自己,却攥着自己不放的人。
被盯上的宁弘清缩了缩脖子,满是心虚地撇开脸,明明没什么的事,也被他这样的表现,显得有什么了。
黎宴眼角一跳,出声道:“打闹而已,具体内容我们也说不上来。”
裴时殊:“还挺护着。”
黎宴神色飘了飘,这话未免太像拈酸吃醋,仅是如此想象,放到裴时殊身上,也让他只觉古怪诡异得起鸡皮疙瘩。
作为裴时殊好兄弟的沈覃,就没那么多的顾虑,能和裴时殊自小一起玩耍长大,家世方面肯定不会比其差太多,所以压根不怕得罪人。
沈覃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发小。
裴时殊的性格绝对是受不了被这么放肆地扫视,他的眉宇间逐渐酝酿起薄怒:“沈覃,你眼珠子是石头磨的,摆设么?”
沈覃适可而止,不再撩虎须,他及时调整到不便于被揍的距离:“我说,你不至于连兄弟的醋都吃吧?我俩交往对象的性别,你可是清楚的。”
裴时殊:“直男也不行。”
沈覃嘴角抽搐瞬:“黎宴是人,总会有朋友的,你这样都受不了?”
裴时殊:“你们不行。”
沈覃无语。
宁弘清因为之前的逾越行为,那是半点不敢顶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神却沉陷在难道我是深柜的迷茫中。
裴时殊打发走自己的两个发小,终于和黎宴有了独处时间。
“我没有吃醋。”裴时殊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黎宴微讶后,他本来也未将吃醋的话放到心上,便点点头表示了解。
“我是……”裴时殊准备的解释,因黎宴瞬间接受的态度止住,“我头回带朋友介绍给他们,担心他们因为我,对你失了分寸,他们刚才没有为难你吧?”
黎宴摇头:“没有,他们待我很友善。”
裴时殊五指收拢,搭在船杆上:“弘清没对你做什么?”
原来是看见了。黎宴克制住去摸脖颈的手:“没有。”
裴时殊沉默。
海潮翻涌,激荡起一阵阵哗啦水声,带着湿气的风拂过,犹如拥有了实体,亲吻着甲板上两人的肌肤。
黎宴心跳停滞刹那,他略略仰起头,后背抵在栏杆间,注视着逆光里的人,对方离他极近,近到不过几厘米的差处,需要他抬起头才能看清这个人。
“骗我的,是吗?”裴时殊垂下眼睫,对上黎宴淬着不明镇定的目光,他忽然升起某些侥幸的期待。
黎宴看了他一会儿,承认:“嗯。”
“那你成功了。”裴时殊低语,他扣住黎宴的腰,触之又细又软,这份掌控熨贴进他惶然焦灼的心,他的视线不禁落在黎宴绯红的唇瓣上。
黎宴稍稍收肩,鼻尖顶住裴时殊的唇:“裴时殊,你似乎搞错了我的属性。”
黎宴纤长的骨节,瞧着宛若艺术品的清透美丽,暗含的力道却不小,突出的青筋无一不显出这是双,十分有力的男人的手,他抓住了对方滑到他臀部的手。
裴时殊愣了下,就是他愣神的空当,让黎宴得手反制,两人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黎宴的右手扣在裴时殊的后颈上,将人拉到与自己相同的视角,他的凤眸微眯,勾起一丝凌色:“你想和我在一起……”
他的话语清晰而沉静,不容置喙。
“就得做我的‘女人’。”
裴时殊心中的旖旎因这话,骤然消散了大半,他仍有些不甘心:“体位也不是固定的,咱们轮着来?”
话虽是如此说,裴时殊想的却是第一次他在上面,把黎宴弄得食髓知味,以后对方就会乖乖雌伏自己身下了。
一次不行就两次。
裴时殊盘算着如何先将黎宴吃干抹净,然后烈火煮青蛙,把人压服了。
黎宴打量着裴时殊的表情,尽管没发现异常,但他不认为对方会这么乖巧退让,他继续坚持决定:“不行,要么你在下,要么我们就没得谈。”
裴时殊还来不及为难纠结,眸色一闪,想到了别处:“你没有拒绝我,是……?”
黎宴打破他的幻想:“不是。”
裴时殊脸色微变:“你前面那番话,不是愿意和我在一起的意思?”
“裴公子,成年人了,你怎么还这么天真。”黎宴笑道,“你的相貌和身材无可挑剔,即便没有感情基础,我也是愿意与你春宵一度的,何况你喜欢我,我对你并不算讨厌,可以试试。”
裴时殊冷下表情,洁癖的性子令他无法忍受黎宴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