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林莘陆说，“那江河先生，应该是江上将的直系属下了？”
　　“是。”江星鸿说，披马甲披的毫不含糊，“就算上将已经不在，我们仍然有一个独立的程序，解决上将留下的指令，就比如多尔克集团的这个。”
　　他说着，忽然觉得这个“江河”是个很好用的身份，决定如果出去后还是人形，就先顶着这个名字去调查。
　　“原来如此。”林莘陆语气中莫名带了些笑意，“江河先生的名字很不错，很好听。”
　　江星鸿：？
　　小鹿这是在做什么？
　　他先是有些怀疑对方是不是看破了什么，回头看过去，只看到林莘陆坦然的面容，虽然瞳孔蒙上黑雾而显得有些游离，却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或许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听？江星鸿思考，他取这个名字，完全是很随便地把自己星域网的账号名字缩写了一下。
　　联想到当时郑凛的误会，江星鸿忽然感觉到，自己似乎无意中创造了一个很不错的马甲。
　　“林上将谬赞了。”江星鸿客套了一下，“这几年对林上将的能力也有所耳闻，不愧是江上将后第一人。”
　　不知道为什么，江星鸿说完这句话，忽然感觉身旁走着的人的情绪似乎更愉悦了：
　　“感谢江河先生对我能力的认可了。只是在做自己份内事，而且，我自认是远远比不上江上将的。”
　　江星鸿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到进到中间地前听到的爆炸声，他未免有些好奇：
　　“之前在处理核心时，也多亏林上将出手牵制住多尔克的人了。只是那个郭莱，究竟是干了什么，竟然变化成了那副模样？”
　　林莘陆：“我们也正在追查。据传是晨寂流出来的一种半成品，似乎也与暗液有关。”
　　说着，他微微皱眉：“按郭莱当时的变化看，怕不是想要提取入侵种的特殊形态来提高战斗力。只是这帮人未免太过高估自己，也不怕最后不仅一场空，还落得个自我反噬的下场。”
　　江星鸿也有类似的猜想。
　　不为其他，就为那熟悉的甲肢形态，他曾经与这些东西打交道过无数个照面，也很清楚对方的强悍与危险。
　　“如果只是这样，那和我们隐秘处的猜测没什么出入。”江星鸿说，“但最后，我看那个郭莱似乎进行了二次形态进化。”
　　林莘陆一怔，随即点头：“是的。这也是后面棘手的情况。如果只是最开始，我足以压制他，但是我没想到晨寂的药剂竟然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不过，所谓的二次进化……”他随即说道，“也不过是加快死亡进程前的回光返照而已。”
　　“但他在变化形态后，攻击力量和速度是否发生了改变？”江星鸿忽然问。
　　“你猜中了。”林莘陆点头，“几乎可以媲美普通战士种的攻击。只是持续时间不长，后面被我找到机会，砍中了死穴。”
　　说到这里，他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些许凝重：
　　“不过，这郭莱身上，竟然出现了和战士种一模一样的弱点，这简直不像是短暂地特殊强化，更像是……”
　　“基因污染。”江星鸿接上了他的话，“他最后，是不是几乎变得和战士种一样了？”
　　林莘陆抬起头，朝向自己旁边的人。
　　虽然他看不到，但是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在说出这番推理时，对方脸上那熟悉的神情，以及熠熠闪光的眼眸。
　　这真的，是个极好的梦。
　　不仅理清了他此前战斗时的一些思绪，还让他久违地重温与哥哥一同讨论的感觉。
　　林莘陆忽然有些不想醒来。
　　如果这是梦境的话，是不是叫破身边人的真实身份，梦境就会破碎，他就会醒？
　　骤然想到这一点，让林莘陆心中一紧。
　　梦境中的江星鸿与现实极为相似，在这种需要掩饰身份的情景中总是漏洞百出，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
　　就像现在，大概是觉得自己看不到，所以只压低了嗓音，甚至没有改变说话的习惯和思考方式。
　　那么，为了这场梦能做得久一点，他就要努力为江星鸿及时补上人设漏洞，避免梦境坍塌。
　　林莘陆悄悄将身旁人的手握得紧了一些。
　　他曾经无数次梦想过光明正大地这样做，却只能将想法掩埋在对方温柔耀眼笑意之下。
　　林莘陆不敢去赌将一切揭开后，能如愿以偿的可能性。
　　更别提江星鸿在感情上一向极为迟钝。
　　那时他还年轻，还想着来日方长，先慢慢追赶，等到与对方比肩，再一点点将哥哥圈进自己的领地范围，赶走所有其他的觊觎者。
　　那时他还会犹豫，还担心过掀开朋友与竹马身份之后，两人之间距离反而会被拉远，于是只站在那人身后，满足于他的笑容、关怀与目光。
　　接着林莘陆才知道，这世界上，最飘渺而不可信的，不过是一个“以后”。
　　现在的他如此荒谬而可笑，在一场如同梦境的幻觉中，就算心中野望如此疯涨，也不过若无其事地将对方手掌握紧。
　　不过试图延长这场存在于想象的交谈，多听江星鸿说几句话，听他压低声音那拙劣的伪装，仿佛生人仍在，时光未远。
　　“是的。他的确产生了极为类似的变化。”林莘陆接着上个话题说，“回去后，我会彻查这件事。”
　　“和暗液有联系的事还是要小心。”江星鸿说，同时敏锐察觉到林莘陆的气场有了微妙的变化，这时小鹿给人的感觉……莫名好像在缅怀什么？
　　言语措辞也有些小心，似乎在维护什么易碎的氛围。
　　江星鸿有些困惑，但是没有继续深思。
　　他们已经走了很久，而眼前一成不变的荒原，也终于产生了些许变化：
　　远方地平线上，忽然出现了一道橙色的光芒。
　　那道光悬浮在地平线上方一点，像是霞光，但仔细看却会觉得有些诡异。
　　因为那橙色光芒像是写在天空的一个“一”字，短短地横在黑暗之中，有首有尾，与这方世界的风格有些格格不入。
　　“啊，快到了。”江星鸿有些高兴地说，“很快我们就能回去。”
　　林莘陆则隐秘地叹了口气。
　　看来，就算自己试图延长时间，这场梦也还是要结束。想必到了江星鸿说的“出口”，他就会从梦中醒来，回到现实。
　　但就在这时，江星鸿忽然感觉林莘陆的手紧了紧，接着对方猛然凑近，将自己拉进了他的怀中！
　　江星鸿：？！
　　林莘陆垂头，眼眸依然无神，他低声说：
　　“别出声。我似乎……感觉到了战士种的气息。”


第32章 贴贴*32
　　听到“战士种”三个字, 江星鸿的注意力立刻从林莘陆揽住自己腰肢的手臂上转移到了附近：
　　“什么方位？”
　　在中间地，虽说遇到其他生命的概率极低，但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现在一个失明，一个战斗力尚未回到巅峰, 还没有趁手武器, 更别提机甲了, 如果遇到战士种，只怕凶多吉少。
　　而林莘陆的感知能力一向极强, 因此听他这么说，江星鸿没有丝毫犹豫就相信。
　　“大概还有几百米。”林莘陆说, “没事, 战士种的视力和嗅觉很差，只是听觉很好, 如果我们不发出声音，就应该能够安然无恙。”
　　江星鸿怔住。
　　他记得, 自己死去之前，战事基本已经结束，因此幕后者才安心卸磨杀驴，设计自己的机甲爆炸。
　　所以, 林莘陆按理说不应该见到过战士种。
　　就算战士种的弱点在战争结束后被流露出去, 但没亲自上过战场，见过战士种, 不应该能隔着几百米就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啊！
　　心中虽然隐隐惊诧，但江星鸿意识到他们必须先度过眼前难关，于是只是闷声应道：
　　“嗯。”
　　一片寂静之中, 他的耳朵动了动, 仔细感受, 便敏锐捕捉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的方向正是朝着两人所在的方位而来，只是此时明显变慢，似乎有些游移不定。
　　看来，刚刚它很可能是冲着他们来的！
　　但是林莘陆及时发觉，两人隐蔽气机，便让这只战术种有些摸不着头脑。
　　江星鸿有些恍惚地想，这样紧急的局面，明明不久前也曾经历过，只是被死亡和重生后种种事物冲击，便好像已经很远了。
　　他将呼吸放得极为缓慢，凝神留意着战士种的动静，有些失望地听到对方转悠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朝着他们这边坚定地跑来。
　　他和小鹿能否逃脱的关键，就看这一会儿了！
　　脚步声渐渐近了。
　　但就在这紧急时刻，江星鸿明明应该把全部注意力放在那道脚步声上，防范被战士种发现的危险，但是他却反而不由自主地分神。
　　他的耳朵中不再只有空荡的寂静和战士种的脚步，一道、不，两道明显的心跳声在江星鸿耳中越来越大，仿佛带动着他的身体一同震动。
　　是他和林莘陆的心跳。
　　同时，林莘陆的呼吸虽然也和他一样变得微弱缓慢，却因为江星鸿此时几乎缩在对方怀中，而变得极为明显。
　　那道温热的气流仿佛划过江星鸿的耳畔，如一抹轻柔的风，有些痒，让江星鸿莫名有些不自在。
　　或许是很久没有和小鹿如此亲近了，江星鸿心想，感觉到脸颊有些燥热，忍住别过头颅的欲望。
　　林莘陆现在暂时失明，自己必须替他观察四方，虽然有些亲密，但是紧急情况，也不在乎这点距离。
　　更何况两个人也是小时候天真烂漫时亲近时候多，后来江星鸿先去军校，天天封闭式训练，后面又去军部连轴转，林莘陆也是学业繁忙，很久都没有长时间相处了。
　　江星鸿忽然意识到，自己重生成小狗这些日子，竟然是这些年来他和林莘陆相处最久的一次。
　　想到这里，他莫名心中浮起些唏嘘，也就没再去想刚刚那奇怪的悸动。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自地平线冒出，越来越近。
　　江星鸿从外套中探出上半张脸，一双眼睛灼灼地盯向那道黑影的方向。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看到那道黑影的时候，他的呼吸不自觉地乱了一瞬，便被林莘陆捕捉。
　　林莘陆暗暗加大了抱住江星鸿的力道，猜测对方大概是看到了战士种。
　　他也感觉到那道充满恶意与浑浊的气息越来越近，虽然面色平静，但是心中也提起警惕。
　　虽然说这是幻觉，但是还不知道在这里面受伤会不会直接影响到外界。曾经，他在第一次落入幻觉时，没有太过在意，以至于腿部受伤，后来回到现实后就发现同样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红色疤痕。
　　不过，他是不是也应该感谢这只战士种？
　　如果不是它的出现，两人也不会有现在这样亲密的接触。
　　林莘陆感受着手臂间的清瘦身影，听到对方的心脏有力地跳动，忽然感到一种虚假的满足。
　　他似乎，越来越沉溺于这种幻梦，仿佛溺水之人的一根稻草，虽然不能解救自己，却也仿佛抓住些渺茫的希望。
　　那道黑影速度很快，已经到了数十米远的地方。
　　江星鸿死死盯着对方，很快辨别出这只战术种的特征：
　　四肢黑色甲肢，背部有钩状甲肢，头部四只探测触角，大概是普通战士种。
　　上一次来中间地时，就算是局部入侵期间，江星鸿也并没有见到战士种。
　　所以，它的出现究竟是因为碰巧的概率，还是另有隐情？
　　那只战士种已经近了，从两人身前不远处爬过。
　　它似乎对本身出现又消失的人类气息感到狐疑，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在不远处绕圈子。
　　江星鸿安静地盯着那个方向，脑海中想法迅速浮现，又消失。
　　战士种的圈子兜着兜着，就来到了两人面前三四米的位置。
　　它在地面慢吞吞地爬行着，似乎在努力分辨出这死寂之中的杂音，从而找到自己的猎物。
　　江星鸿正想多近距离观察一下战士种身上是否有什么变化，就感觉自己头顶一沉。
　　林莘陆把下巴放在了他的头顶。
　　江星鸿：？
　　难道小鹿脖子酸了？
　　但是这样一来，两人的姿势就从仅仅背后揽抱变为更亲昵的动作，江星鸿整个人几乎是被圈在林莘陆怀中，只有眼睛从外套中露出来。
　　他本来露在外面的耳朵也随着林莘陆的动作而回到衣领之下，周围的声音骤然消失，只有两人胸背紧贴的地方传来沉闷心跳。
　　江星鸿这次没有再分出心神去听。
　　因为就在林莘陆有所动作的时候，那战士种似乎察觉到什么，猛然将头颅向两人所在的方向转过来。
　　接着，它迈开自己黑色的甲肢，在荒土之上留下深深的印痕，距离瞬间缩短到一米！
　　它无眼无鼻的椭圆形头颅扬起，停留在江星鸿的眼前。
　　下一秒，猛然向前扑去！


第33章 贴贴*33
　　江星鸿瞳孔略微放大。
　　他的脑海中飞快浮现出, 如果这只战士种真的发现了他们，他该如何解决掉对方。
　　小鹿？
　　不行，小鹿现在眼睛出了问题，他不能让小鹿涉险。
　　江星鸿身体暗暗绷紧, 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面前战士种的动静！
　　那黑色甲肢呼吸间便近了, 速度快到如同闪现, 眼看就要触碰到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