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张敞为妻子画眉,今有严之默为夫郎挽发。
严之默想及此处,唇角轻扬。
只可惜手边没有铜镜,唯有除了姚灼之外的人能看到严之默的“作品”。
当然,也少不了直播间的观众们。
【这个场景让我想到商场那种卖发饰的店,会把你拉过去,在你头上别一堆水钻,贵得要死,最后让你付钱】
【前面说的那种我小时候就遇到过!本来我妈还美滋滋地给我拍照,结果最后一算那堆发卡,二百多块,我妈直接拆了就拽我走哈哈】
【阿巴阿巴,日常发问:主播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姜越是守寡的夫郎,早没了这般打扮的资格,眼下瞧着姚灼,心里也替他欢喜。
嘴上不住夸道:“我却没想到这头绳还能这么用,一会儿我也挑两个,你给我留着,回去我也学着给殊哥儿编辫子。”
姚灼伸手摸了摸发间的线花,又摸了摸脸上的口罩。
“我这样……岂不是怪模怪样的。”
严之默替姚灼理了理鬓边碎发,不假思索道:“若有人问你为何遮面,你就说是因为你样貌出众,你家夫君不许你给别人看。”
姚灼被他荒唐到,忍俊不禁道:“你这不是败坏自己名声么?”
严之默低声,理直气壮道:“那些人平白议论你,惹你不快才最恼人,我的名声坏些就坏些,离了这里,谁认识我是谁?”
什么歪理,姚灼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又有人来摊位前问价了。
至于严之默给他做的发型,也真的在某种意义上促进了销量,不少买了头绳的人都要仔细看看姚灼的发型,看那样子,是打算自己回去也学着编个差不多的。
头绳薄利多销的同时,钱袋也零星卖了几个。
到了临近中午的时候,集市上的人明显整体少了下去,街对面卖早食的摊位,半个时辰前就已经收拾停当离开了。
严之默见状也去逛了逛集市,买了些东西,赚到手的铜板又花出去一些。
梧桐镇大集名义上会持续一天,但其实重头戏皆在上午。
一同来的几人清点了一下摊位上的东西,决定也再等半个时辰,无论卖不卖的完,都去寻个地方吃饭,然后启程回村。
反正他们售卖的货品,哪怕卖不掉也可以下次继续卖。
至于莫大娘的鸡苗和鸭苗,拿回村子里照样很快会被抢购一空。
她远道来集市,无非是想一只多卖一文钱。
临到快走时,头绳还剩二十多个,钱袋余下五个,那两双小鞋都没卖掉,还好端端摆在那里。
不过隔壁卖竹编的大婶却很是心动,念叨着若是最后没人买,想让姚灼便宜点给她。
她既这么说了,姚灼也就给她让了五文钱,由着她选了一双枣红色的,说拿回家给自己孙子穿。
另外严之默的肥皂剩的不多,数了数一共十二块。
就在他们以为这些东西是肯定要带回去的时候,来了意外之喜,一个杂货铺老板谈妥了价格,把所有东西都包圆了。
他买的多,价格自然也往下压了压,头绳算三文钱两个,五个钱袋一个十文,那双小鞋因只有一双,杂货铺的人没要,姚灼就收了回来。
另外严之默的肥皂,按照十五文一块的价格给了他。
收摊时,将近一千枚的铜钱在罐子里哗哗作响,抱起来沉甸甸的,让人心里满足不已。
因大家多少都有些进账,早上不舍得花钱吃饭的姜越和莫大娘,也在严之默夫夫的邀请下,一起进了面馆,点了碗最便宜的素面。
要启程时,村长媳妇带着章冬月也拿着不少买来的东西,等在了约定好的地方。
回村的路上,因为不必再靠灯笼照明,驴车奔跑的速度愈发快了起来。
他家养驴子舍得喂好草料,是以驴子精壮,毛皮更是油光水滑,跑起来力气很足。
如此一路前行,路过白杨镇时,姜越却提出要下车,去一趟镇子里。
面对众人疑惑的眼神,他解释道:“前几日,邻村中过去和我一道卖绣品的夫郎来给我带话,说是绣坊掌柜想请我去琢磨几个新的花样,不需要给他们绣出来,只要图样子,我想着也不耽误平日做事,就应了,今日恰好顺道去一趟。”
这番话其实他早就跟姚灼说过,姚灼自然是支持的。
姜越过去靠卖绣品,其实能有不错的收入,可到底不如现在的稳定。
但假如真如绣坊掌柜所言,真是买几个图样,那肯定没有人会拒绝这多一份的进项。
姜越就这样独自下了车,停在路边,与其他人挥挥手告了别。
姚灼回头看了一眼他转身拐去白杨镇的身影,朝严之默身上靠了靠。
严之默想问姚灼是不是冷,结果摸了一把姚灼的手,嚯,可比自己的热乎多了。
因此事情变成了姚灼反过来,用自己小一号的手掌,包住了严之默的手。
回去的速度更快,但到了村子里,几人也都饥肠辘辘,分开后就赶紧各回各家找吃的。
灶房一生了火,九月和十六也闻着味来了。
原因无他,因为严之默从集市买的东西里,不仅有大棒骨,还有鱼。
他已想好了,大棒骨炖骨头汤,给姚灼补一补,上面的肉剃下来拌饭,剩下的骨头和肉渣正好给九月啃。
鱼买了不少,一尾大鲤鱼做个糖醋鱼,一些小杂鱼可以做个杂鱼贴饼子,顺便熬一些喂十六。
两人一起忙活,好歹把吃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放入锅里炖上。
每当此时,严之默就格外怀念冰箱这东西,奈何暖房能做,冰箱难成。
他之前就打听过了,这个时代硝石并不易得,只能以后再说。
晚上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桌上两人两碗,桌下一猫一狗也是两碗。
严之默还特地观察了十六吃鱼的本事,发现猫真的能自己剔出鱼里的一些小刺,就放心让它去自己吃了。
吃饭时,难免聊到今天赶集的事。
毕竟实打实卖到了钱,比起严之默所做的定然畅销的肥皂,向来自信缺缺的姚灼其实收获更大。
“原先还怕没人喜欢,如今既然卖得不错,我往后就多做一些,也多琢磨些花样。这样以后,我也能贴补家用了,夫君你也能少受点累。”
严之默想及自己从钩针教程里学到的东西,其实教给姚灼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可姚灼凭借自己,早就会举一反三了。
他想了想说道:“等我得了空,就将我会的那些花样都给你画成册子,这样我忙别的事时,你也能自己对着册子学。”
姚灼闻言自然说好,殊不知严之默已经在意识海里嘱咐旺财,赶紧想办法把他花了收益和积分买的钩针教程都变成线装的册子,务必别让姚灼看出端倪。
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饱饭,两人暂时坐在椅子上不太想动。
支起来的窗户吹起一丝凉风,带着一点湿润的水腥气。
这个冬日还真应了霜降下雨的预兆,颇为多雨。
姚灼想到半路下车的姜越,咕哝道:“也不知越哥儿回家了没有,若是还没赶回来,怕是要遭雨淋。”
然而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并未料到,此后一日、两日,姜越竟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踪迹。
作者有话要说:
1、“大红配石青,松花配桃红,柳黄配葱绿”出自《红楼梦》宝玉找莺儿打络子那段,关于配色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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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姜越失踪第二日, 整个严家都笼罩在焦灼的气氛里。
方二娘在外面独自做活,时不时看一眼院门,复叹一口气。
而房间里的姚灼,已经是今日数不清第几次,让绣花针扎到了自己的手。
他心神不宁,看着指尖上的血点子发愣,复又送到唇边,轻轻抿去。
手里的鞋面沾了一丁点血污,姚灼看了看,放到一旁,打算晚些蘸着肥皂刷一刷。
九月和十六这两日似乎也察觉到主人心情低沉,也不像平日那般肆意玩闹了,大多数时间都安安静静地趴在姚灼身边,若姚灼伸手摸一摸它们的脑袋,就会惬意地翻出肚皮,逗姚灼展颜。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灼看了看日头,心里既盼着和村长一起去了镇上报官的严之默能带回好消息,又怕他虽回来了,却带来的是坏消息。
他与姜越这对少年玩伴,过了多年才冰释前嫌,到如今才不过月余。
多年的误会、抹不掉的创伤横亘在两人之间,就像是有了裂痕却又被重新修补好的瓷器,哪怕焗瓷匠的手艺再精妙,也仍能找到缝隙。
他们的相处总归掺杂进了一些生疏与距离, 然而这遭姜越离奇失踪, 姚灼才意识到, 对方终究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是即使对方的夫君不肯为自己作证,最后又作为唯一的知情人被埋进黄土,自己也会选择放下的朋友。
姚灼的思绪正在过去与现实之间左右摇摆,就听到了自远处传来的,严之默喝令驴子停步的吆喝声。
院里的方二娘也是一惊,连忙擦了擦手,进屋来帮姚灼推轮椅。
轮椅到院中时,严之默暂且把驴子拴在了门口的桩子上,正大踏步地走进来。
“夫君,可有消息?”姚灼坐在轮椅上,仰头看向严之默。
严之默不忍让他失望,可也不得不说出实话。
“还未曾有。”
嗓音里透着一丝喑哑。
姚灼目光一黯,身后的方二娘也跟着轻轻摇头。
姜越一个哥儿,虽守寡多年,可仍算年轻的,模样也好,又是雨夜失踪……
其实很多人都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只是作为亲近之人的他们都不愿接受。
姚灼勉强收敛好情绪,等察觉到时,发觉自己的手已经被严之默握紧。
他心下一定,此刻离得近了,便看见严之默干裂的嘴唇,顿感心疼。
“屋里有茶水,进屋歇歇吧。”
严之默天刚亮就赶车和村长去镇上了,来回几个时辰,早已口干舌燥,四肢乏累。
闻言便也不硬撑,推着姚灼的轮椅朝屋内走去。
方二娘自不会打扰夫夫二人说话,自去院门口,预备把驴子牵进牲口棚。
进了屋,严之默坐下来,连灌了三杯温了的茶水,才觉得冒烟的嗓子被润泽到位。
姚灼在一旁替他捏肩膀,赶车需要总是提着肩膀拽缰绳,时间久了就容易肩颈酸痛。
严之默之前提过一次,他就记住了。
而严之默嗓子好些后,就把在镇上的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昨日一早,殊哥儿敲门来寻,他们才知姜越彻夜未归。
当即就去报了村长,集合了村里汉子,沿着石坎村通向镇子的路仔细寻找。
且不说这是村长发话,村里人就算人平日里忌讳姜越,可谁都知现在姜越是给严童生家做事,严童生近来因挣了钱而风光不已,没人想要得罪。
有这个缘故在,村里人找的都算尽心尽力,可一天过去,毫无结果。
严之默自然也载着姚灼驾车沿路寻了,却也只收获了失望。
一日过去,事情不可再拖,于是今日,严之默便和村长一同去镇上报官。
因为案件不能越级上报,所以不能直接去县衙,而只能去镇署。
去了才知,这类失踪案连镇署都是不耐烦接的,尤其是石坎村还有“前科”。
之前姚清和人私相授受,卷钱奔逃,姚家也来报过失踪案。
那回姚家递了银钱,镇署的衙差也勉强上心帮他们寻了,结果最后查出原来姚清是跟野男人跑了。
这种有伤风化的事,害得村长都被镇长数落了一顿,指责石坎村风气不正,让村长回去好好教导村民,别丢白杨镇的脸。
这回村长又来,镇长直接捧起茶盏,抬着眼皮,一副颇为不耐的样子。
直到在严之默站出来有礼有节地行了礼,又摆出童生身份后,镇长的神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白杨镇管辖的村子不多,而且还有不少只有十几户的芝麻小村,人丁不丰,近年来的几次科举,连考上秀才的都屈指可数,如此就把童生们显出来了。
何况眼前这位童生,模样俊朗,风度翩翩,日后若考个功名出来,就凭这副风仪,怕是前途也坏不到哪里去。
毕竟本朝授官,尚有姿容考核一项。
身有残缺,样貌丑陋者是无法入仕的,反之相貌出挑的,更容易得上官青眼。
严之默不知镇长脑子里盘算的什么念头,但见他不再似那般摆出上位者的架子,便又把话语权交还给了村长。
此番虽是正经报官,可官署衙门哪里会是个干净地方,因此严之默也准备了点“好处”。
他一个读书人,直接掏钱太过扎眼,故而换了个形式。
递上的竹筐里,最上面的是不起眼蔬菜和鸡蛋,都是庄稼人不缺的土特产。
但往下,则是蜡烛、香皂并两瓶枸桔香水,都打着严灼记的商标。
这些东西而今是白杨镇上的稀罕物,就算是送镇长也拿得出手。
严之默来前就向村长打听过,说别看镇长人前威风,其实家有悍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