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太师祖是什么人?听上去这般厉害。”
“你还记得陈宅中镇守祠堂的羽毛吗?”
“你提那东西干嘛?”
“那是鲲鹏的羽毛,世间没有第二只鲲鹏,我想那应该就是太师祖留下的。”
“你太师祖是鲲鹏?”
“她觉得自己是蝴蝶,但其实是鲲鹏。师祖说,太师祖出生在一个海岛上,由母亲抚养长大。她知道父亲在大海中的另一端,长大后,她就自己出海,想去寻找自己的生身父亲。”
剑仙住在白头峰上,整日除了造船就是发呆。能上白头峰看望他的,只有两个徒弟和两个徒孙。
岳松庭有一个门派的事情要忙,守一成日里浪迹天涯,岳霖又惧怕剑仙,所以陪在剑仙身边最久的,还是谢衍。
谢衍在剑仙身边不想听他讲什么剑理,只爱听剑仙讲一些有趣的故事。
剑仙给谢衍讲了很多很多的故事,有一日,他还跟谢衍讲起了自己的师父。
海上曾经有仙灵一族,他们生活在鲸鱼的背上,很多的仙灵族人,往往一生都没有到过陆地。
剑仙的师父就是仙灵族人,在他师父还是一个小姑娘的时候,她就乘着竹筏前往了茫茫大海。
大海变幻莫测,小姑娘在竹筏上受尽了苦楚,还差点饿死渴死在竹筏上。
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她看到海上漂浮着一个巨大生物的尸体,无数的海鸟和海鱼落在这具尸体上,正在吃上面新鲜的血肉。
小姑娘又饿又渴,竹筏漂过去时,她也大口喝了这具尸体的血,吃了这具尸体的肉。
吃饱喝足后,小姑娘乘着竹筏又漂走了,她跨过了大海,到达了大海彼端的陆地。
许久之后她才知道,那漂在海里的巨大生物是鲲鹏。鲲鹏死后,尸体由四方海兽共享。
小姑娘身上也有兽族的血统,她越长越大,兽形越来越像那海里漂着的鲲鹏。
“不过我师父一直觉得她是蝴蝶,只是修炼成了鲲鹏,她跨过大海来到陆地,就如蝴蝶飞越了沧海。”
剑仙说完后,谢衍问他:“那师祖师父到底是鲲鹏还是蝴蝶?”
剑仙只是一笑,“是鲲鹏做梦,梦见自己成了一只蝴蝶吧。”
。。
“师祖说,见到他师父,一定不要说她是鲲鹏,她会很生气,一定要别人说她是蝴蝶。”
季寒无可无不可地应了,“你知道这些事,怎么以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他掐着小鱼的半边脸颊,揶揄道:“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今日一并说来听听。”
小鱼被他掐着半边脸,口齿不清地道:“你以前又不爱听我说这些,跟我多说会话就嫌烦,听到我师祖的名号更是直接甩脸子,我哪敢跟你说这些。”
这倒也是,季寒放开小鱼,小鱼哼哼了几声,抓着季寒的手硬给自己脸上揉了两下。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爹——啊……疼!”
小鱼眼泪汪汪的,脸被季寒揪出了一个红印子。
季寒不耐烦道:“不是说了么,过几天,时候到了再说。”
小鱼可怜兮兮地自己揉着脸,道:“我也不是催你,只是老龙说你没有轮回,你现在龙不龙、鬼不鬼的,总要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小鱼轻轻抓着季寒的手指,“我不想哪一天一觉醒来,会看不到你。”
季寒看着这家伙,明知道这家伙的可怜样的装出来的,但还是给他揉了揉脸。
“行吧,咱们明天就走。”
小鱼心满意足,抬头看到面前打扫干净的房间又不满意了,“不行,我们还是换间屋子住,这地方鬼气森森的,我不喜欢。”
“这是我以前住的地方,哪来的鬼气。”
小鱼觉得这栋季寒和玉面鬼一起住过的屋子就是碍眼,“不行,换一间。”
“不换。”
“换。”
“那我先在这躺着,你再去打扫一间屋子,打扫干净再来喊我。”
“这……”小鱼实在不想从季寒膝上起来,抬头看到季寒嘴边促狭的笑意时,他恼怒地推倒季寒,低声道,“你在这里,我就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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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青牛镇
早上起来,季寒并没有看到小鱼。
他走到天井才找到他,小鱼在天井里直愣愣地站着,面前是一株枯死的藤萝。
天井里有很多的花草,都是以前的玉面鬼留下的。现在这些花草也早就枯死了,只是在这些枯死的花草中,还长出了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野草,也是一副花团锦簇的模样。
小鱼看到走廊里的季寒,愣了一下,然后飞快露出了笑容,“你醒了,早饭做好了,快去吃吧。”
不知为什么,这样微笑和说话的小鱼,让季寒感到了一丝奇怪。
“哦。”季寒去了厅堂,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有包子,还有粥。包子玲珑剔透,半透明的皮下可以看到馅料,粥也煮的不稠不稀。
季寒咬着一个包子走到天井,看到小鱼挽起袖子,露出肌腱分明的臂膀,往日拿惯了名剑的手正扛着一个锄头,在挖天井处的野草。
不过谢衍之前在雷云城就拉过渔网,还杀过鱼,现在拿着个锄头,也不算奇怪……
开得正好的野花被小鱼一锄头连根挖起,季寒看了半天,才问他:“你在干什么?”
“挖草啊。”小鱼回答得理所当然。
“挖草干什么?”
“草一深虫子就多,还有蛇,你看——”小鱼一锄头挖出一条盘旋吐信的蛇出来,他将蛇扔出了院子,接着道,“爬进屋子就不好了。”
“今天我们不是要走?”
“你既然不想去,那多待几天也无妨。”小鱼答得理所当然。
季寒确实不太想去见那个突然蹦出来的爹,可是谢衍这样子他还是怎么看怎么奇怪。
“谢衍。”
小鱼从草堆中抬起头来,“怎么?”
季寒:“……这包子有点咸,下次少放盐。”
“……哦。”小鱼乖乖应了一声,然后笑嘻嘻地跑过来,“少放点盐可以,你先亲我一下。”
“臭烘烘的,滚远一点。”季寒头也不抬地道。
小鱼委屈兮兮地退回去,不甘心地看着正在吃包子的季寒,像是一头饿狼正在盯着一块肥美的鲜肉垂涎三尺。
他眼珠子左转右转的,突然抓过季寒的手腕,在上面狠狠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小鱼就大笑着跑了,跑去屋里,找了个斗笠给自己戴上。
季寒不知他发的什么神经,看着自己手腕,上面被小鱼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被小鱼亲这一下时,季寒竟有种被野兽狠咬一口的错觉。
他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是还魂过来,还没有完全清醒的缘故。
小鱼在天井里锄了一上午的草,将天井里的野草野花处理完,他就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提了两只鸡,还有一篮子的鸡蛋,还有一只装得满满的竹筐。
小鱼将竹筐里的东西取出来,中午做了蒜蓉蒸泥鳅、荷叶包鸡和清炒时蔬,把季寒看得一愣一愣的。
下午小鱼在厨房炖了鸡汤,自己在天井里忙活了一下午,将那些枯死的花木移出,又重新移入了芭蕉、紫藤和其他的花花草草。
缺东西了,他就乘着黄鹤出去。
一整个下午,季寒就看着那只黄鹤在自己头顶上来来去去,最后一趟回来,小鱼还带回了一个硕大的鸡笼。
季寒:……
晚上还是小鱼做饭,他除了做出一桌的饭菜外,还拿出了两坛子酒。
季寒酒量很浅,才喝了一点,就醉醺醺地用手支着额头。
他喝醉之后脸色如常,只是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的眼神早已朦胧。
季寒看着这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将自己这一天以来的疑问问出来——“谢衍,你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么?”
小鱼轻轻一笑,“为什么这么问?”
“你居然会做饭?在华阳门这么多年,我就没见你进过一次后厨。”
在雷云城刚见到他的时候,他也就能烧个水。
“这是我学的。”
“你学这干什么?”季寒有些奇怪。
他还记得以前在华阳门的时候,自己有一次生了风寒。
宗门里的长老来给他看过,说季寒的病情不重,几日就可痊愈,长老开了药让他按时服用,还嘱咐他这几日要饮食清淡。
长老走后,还是个半大少年的谢衍就自告奋勇,说要好好照顾他。如此照顾了几日后,季寒就从原本的病情不重到奄奄一息。
谢衍披头散发的跪坐在季寒床榻边,几日过去,他倒比床榻上的季寒还要憔悴,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还拉着季寒的手哭得涕泗横流。
他哭就哭吧,哭着还不忘给季寒灌药,病榻上的季寒牙关紧咬,死活都不让那一碗颜色味道都极度诡异的液体流进嘴里。
谢衍哭得更大声,“不是小病吗……怎么你牙根都硬了啊哇啊啊!”
季寒怒急攻心,本来就在病中,差点就因为谢衍这一句话直接过去。
还是守一前来探望季寒,发现了谢衍非同常人的照顾手段,赶紧将季寒接走,谢衍也要跟着去,直接被他小师叔用定身决定在了原地。
后来季寒再生病,谢衍也不说要照顾他了,而是直接跋涉千里路途,给他寻来了各种珍贵灵药。
寻来药材后,谢衍便静静坐在一旁,等待季寒的痊愈。
幽玄剑尊那双手,能使出举世无双的精妙剑术,能降服百鬼诛灭妖邪……却从来不会怎么去熬一碗药,怎么精细的去照顾一个人。
桌上的菜品还在散发着各□□人的香气,小鱼靠过来,拿了季寒的手指把玩,笑道:“你走之后学的,总不能一家两口人,没有一个是掌勺的。”
季寒想到在雷云城,小鱼尝到他做的饭菜时,只会埋头苦吃并大力夸赞。
“你好像……有一点不一样了,谢衍。”
“亲眼看着你魂飞魄散,你当我还能跟以前一样么?”小鱼道,眸中有了一点冷色。
“好,此事不必再提了。”季寒自觉退了一步,岔过话题。
季寒很少饮酒,酒是谢衍喜欢的东西,明光剑主拿着戒尺在整个山头寻找谢衍的踪迹时,他往往就抱着个酒坛在山下跟人斗蛐蛐。
醉到走都走不动时,还得季寒背他回山。
但今天谢衍自己没有喝,倒是给季寒倒了许多酒。
季寒也不拒绝,小鱼倒一杯,他就喝一杯,一边闲聊着以前的事,一边看着院外的融融月色。
小鱼没有提起旁人,只说他们自己。
说他们以前在华阳门的趣事,说谢衍在山下跟人斗蛐蛐,结果输得连佩剑都要压出去。
被扣下来后,还是季寒下山来寻他,连剑带人的一起赢回来后,才算解了这场危局……结果被明光剑主发现,罚他们齐齐去山门扫石阶。
季寒扫到一半就心头火气,直接撂下扫帚跑了,谢衍苦哈哈地扫完两人份的石阶,还捧着从山上摘来的杏子去找人。
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季寒也醉了,他以手扶额,半醉半醒间,感觉到小鱼靠了过来。
他原本就贴着季寒,这一靠近,两个人更加亲密无间。
小鱼的呼吸落在季寒耳侧,“阿照,你醉了?我扶你进屋休息好不好?”
季寒“唔”了一声,伸手去搭小鱼的肩膀。
小鱼眸色深沉,幽暗的目光像是淋漓的笔墨,从季寒带着薄红的眼尾一路划到他的唇边,又毫不遮掩地落入他的衣领。
季寒的手落入了小鱼的掌心,接着就是十指相扣,又湿又热的吻落在季寒脖子上,他仰着头,靠着小鱼的肩,觉得是一头毛茸茸的大狗在不停地拱着自己。
小鱼舔吻着季寒修长的脖颈,吻得又凶又狠,像是犬类在嘬着自己最爱的一根骨头,每一口都几乎留下了一个牙印。
季寒被他这样咬着,不禁想要去推开他。
小鱼却像被季寒推拒的动作激怒,用两条长臂紧紧抱住季寒,不让他乱动,细密凶狠的吻也从脖颈一直到季寒脸上。
“谢衍……”季寒双眉紧蹙,脖颈、脸颊上都有密密麻麻的刺痛传来,他有些不适,而且不知为何,会对小鱼如今的亲昵感到一丝烦躁。
“季寒……”小鱼双臂收紧,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喃喃道,“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了——”
湿润的吻从季寒挺直的鼻梁一路往下,很快就要到达他的嘴唇——
“谢衍!”季寒清醒过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看着被自己推倒在地的小鱼,扶额道,“抱歉,我应该是喝多了……”
小鱼坐在地上,眼里又是震惊又是委屈。
他吸吸鼻子站起来,又去扶季寒,只是这次规矩了很多,只是扶着他,没有其他的动作,“你既然喝多了,那就早点去休息吧。”
他扶着季寒回了房间,季寒迷迷糊糊地睡去。到半夜时,又突然惊醒。
他感觉有一道目光正在盯着自己,季寒半梦半醒间,第一反应就是从识海中召出一念生。
但手却被什么东西牢牢压着。
“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季寒盯着床边的人影,好一会才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在这装鬼干什么?”
窗外冷月幽幽,映着坐在他床边的小鱼,确实照得他很像一个鬼影。
小鱼微微一笑,目光中蕴含着无尽的柔情,道:“我想多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