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寒淡淡瞥了从上到下都写满好奇的麒麟一眼,下一瞬,麒麟就痛叫着被季寒拎了起来。
麒麟伸着短胖的四肢努力去够自己的角,可怜兮兮道:“爹!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多嘴了,爹!”
季寒戳了戳麒麟鼓起的面颊:“我和你父亲之间,从未有过什么情敌。你要是好奇这些事,就去问谢衍,让他慢慢跟你讲。”
麒麟抱着自己的头,可怜兮兮地“哦”了一声。
“师兄!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师兄!”墙上忽然冒出一个人头,热情地朝这边打着招呼,“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师——”
几根透明的琴弦飞速划过,赵临秀被琴弦打落,跌落之前还不忘邀请季寒——“有空来明刀堂玩玩啊师兄——”
琴弦打落赵临秀后,又回到女子鹅黄色的衣袖中。月明如同一段轻烟落在墙头,裙摆飘飘发丝轻扬,身上环佩叮当作响。
她对着季寒轻施一礼,怀抱琵琶,隐到了屋檐之后。
“爹爹爹,这又是谁啊?她好像认识你,你认不认识他啊——”
“这么多问题,你怎么不来问我?就知道烦你爹,小告状精。”谢衍将小麒麟拎过去,十分嫌弃他这样撒娇卖乖的行为,“啧啧啧,还变成你小时候的样子,这么大人了,羞不羞啊你。”
麒麟对着谢衍吐舌头,谢衍暗自决定,明天趁季寒不在,一定要剃秃了这小子。
扔掉了麒麟,又看到一条鱼鬼鬼祟祟往季寒怀里去,谢衍提着鱼尾巴把它拎起来:“这又是什么?”
季寒又解释了一遍。
“好好的鱼不在水里待着,在你这腻个什么?”谢衍一看这鱼就很不对付,仔细一瞧,“这不是白天的鱼妖?何蛮他们把这送来干什么?”
鱼妖奋力一跃,跳进了面前的河水,急急摆尾游走。
谢衍蹙眉望着远去的鱼影:“这俩家伙是搞什么名堂?”
“呵。”季寒只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刚才他怀里还有金鳞和麒麟,现在空荡荡的,他也觉得清净。
谢衍听出他的语气有些不对,凑到他唇边嗅了嗅:“阿照,你喝酒了?”
“他们今日成亲,我也高兴,就喝了一点。”
“你高兴么?”
季寒不答,只是眨动着浓密的眼睫,俊美的脸上出现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容。
砰地一声,今晚的烟花盛会开始了,一朵朵绚丽的烟花飞上高空,炸出万紫千红的美丽。
。。
沈途与何蛮在屋檐上看着烟花,两人手拉着手,对视一眼都要脸红别扭半天。
“沈途,我们虽然成亲了,但我还想侍奉我师尊和季叔,以后我们就跟随在他们左右,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什么?跟着谢衍?!”沈途迅速从成亲的傻样切换回来,“他要是再让我抄写经文怎么办?我不答应!!”
何蛮唰地沉下脸:“刚才你还说什么都依我的,骗子!”她变化出饕餮的兽头,唰地……咬住了沈途的头。
沈途半颗头在饕餮嘴里:“要不……我们商量商量?”
饕餮转转眼珠,同意了,也不放开沈途,嗡嗡地说:“就这样商量。”
于是,他们就开始了商量。
。。
花园里,钟越躲在假山里,听着外面烟花阵阵,还有长明在外面焦躁的脚步声。
“钟越!你别躲了,我不洞房了还不行?外面烟花很好看,出来看烟花啊!”长明的声音渐渐远去,看来是走远了。
钟越长长、长长叹了口气,还是解了自己隐匿气息的术法,对着外面喊了一声“长明”,走出假山,看到外面火树银花,果然美丽。
。。
司徒空小心计算着自己的速度,努力想在阮笛察觉不到的情况下靠在她肩上。
烟花升空的一刻,司徒空被炸了个心肝儿乱蹦,直接撞到阮笛身上。
阮笛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只是伸出一条胳膊,把要跑的司徒空按回来。
“哪天有空,跟我回去见见我师傅吧。”
司徒空使劲点了点头:“那你……哪天也回去看看我爹娘吧。”
阮笛笑眯眯的,也靠在了司徒空身上,两个人相互依偎着,共同看起了头顶的烟花。
。。
韩双在山上看着下方的灯火辉煌,心里也是欣慰又满足。
烟花开始时,他正从山上下来,沿路遇到不少的华阳门弟子。
弟子们纷纷见礼——“门主。”“门主!”“门主好!”“门主,跟俺们一起喝几杯吧!”“门主,来这儿坐啊门主!”
……
韩双笑着一一回礼,走到山下,最大的一朵烟花绽开,几乎笼罩了整个山头。
。。
赵临秀吐掉嘴里的草根,呈大字型瘫在草地上,疑惑地自言自语:“师兄怎么才能跟我回堂中一趟呢?他要是能回去一次,我明刀堂就是有真龙坐镇,就能再上一层楼了……”
他抓住旁边要逃跑的小狐狸:“哎!哪里来的狐狸,这么胖,拿去烤了吃正好。”
怎么又是这一句啊!小红在心里悲愤长啸,安静在赵临秀手里缩成了一个红团子。
“呦,还有一条傻鱼!”赵临秀看到了河面上飘来的金鳞,金鳞鱼腹上翻,两眼翻白,飘飘欲仙的神态怎么看怎么欠。
赵临秀对烟花没什么兴趣,打起精神就到水边捞鱼去了。
。。
哒哒的牛蹄踏过下山的石阶,月明拨动着琵琶,独自走在下山的路上。
走到一半,也看到了头顶的烟花。记忆中的故乡,也像有过这样一场烟花。
月明于是停下来,在青牛背上静静看着这场烟花。
山路上冲下来了一伙铁骑,青牛慢腾腾地走到一旁,为这伙人让路。
铁骑从月明身旁呼啸而过,为首之人是一个身姿英挺地男子,背着一把造型奇异的钩刀,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在哪里见过呢?月明记得,好像是在多年之前的烟波湖畔……多余的也记不得了。
她看着这一场烟花,有些想念自己的胞弟,也不知道天清走到了哪,有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没有看到……同样灿烂的烟花。
月明已经很少回忆前多年前的那座古城,天下之大,月照之处,处处都会是她的故乡。
。。
不过也有家伙讨厌这场烟花,被扔出去的麒麟气咻咻地团成一团:“哼!你们甜甜蜜蜜,就我孤孤单单的,哼!”
伐开心!简直伐开心!
。。
季寒醉了,谢衍非要背他,还非要去剑庐。
季寒就随他去,谢衍要背他就让背,谢衍要去剑庐那就去剑庐。
今晚华阳门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灯火璀璨,只有白头峰处还保持着一份清静。
白头峰上已经没有了那场终年不断的大雪,峰顶的飞雪已经尽数飞往南海,化作剑仙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剑。
白头峰已经不再“白头”,华阳门还是将此峰看作剑仙遗迹,时常派弟子来清扫,上山的石阶都被扫拭得一尘不染,落叶枯枝整整齐齐地堆放在石阶两侧。
谢衍背着季寒迈过一道道台阶,说:“阿照,你记不记得你第一次来白头峰的时候,还是你背我上去的。”
季寒蹭着谢衍的脖颈,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说。”
明明是谢衍带他来见剑仙的,走到一半却说自己走不动了,季寒只好把他背了上去,乐得小谢衍两条腿一颠一颠的。
谢衍大笑,不好意思说那时的真实缘由。
他小时候天天往白头峰跑,哪里会走不动,只是难得看到季寒好声好气的好脸色,就忍不住耍起了赖皮。
……都是平日里季寒对他太凶了!在天火城里嫌弃他,回华阳门又因为修行的事闷闷不乐,谢衍想办法逗他开心还要得一顿骂。整日里没个好脸色的,冬至那天还丢下自己跑了!
谢衍越想越难过,说:“你以前对我可坏了。”
季寒“哦”了一声。
谢衍等半天没等来他的下一句话,更难过了:“你都不安慰安慰我!”
季寒笑了一下,抬手揉揉谢衍的发顶,温声道:“以后对你好。”
谢衍心思转得飞快:“那我要……这样……还有那样……”
季寒脸一黑:“不行。”
“为什么不行?”谢衍委屈且愤怒,“你说了要对我好的!”
“不行就是不行!”季寒一锤定音,“总之没得商量!”
接下去谢衍絮叨了一路,季寒伏在他肩头装睡,但在谢衍平稳的脚步中,季寒真的慢慢睡着了,梦里也是絮叨个不停的谢衍,而且到处都是,几十张嘴一起朝他叭叭,烦得季寒一张张捂过去。
肩上的呼吸变得沉重悠长时,谢衍才停下来,看了一下睡着的季寒。
“睡着了眉头也皱这么紧……”谢衍咕哝着,偏过头去,温柔亲在了季寒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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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个预收——《登仙第一刀》
第146章 番外12
烟花三月,正是下山游玩的季节。
十里春风,碧波荡漾,一艘画舫也随着波涛,进入茫茫万里的西南群山之中。
这是一条很有名的水道,可以经青州、再南抵越州,两岸青山相对,峰顶云雾缭绕,半山腰上还有人居住的房屋栈道。
有的地方是大块的岩壁,岩壁上泼洒着丹霞似的红。有的水道会极其狭窄,头顶是极狭极窄的一线天,两边石壁高耸,绿油油的藤蔓垂下,色彩艳丽的毒虫在叶片上穿行,时不时还会看到一个缠绕在藤蔓上的惨白骷髅。
水道上除了这艘画舫,还另外漂着几艘船只。有带着一船的大米到越州贩卖的商人,还有南下游玩的少年郎。一路上大家都互相打过照面,也知道那艘画舫上是两个年轻公子。
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宽袍大袖,天气好时,有时会在船头垂钓,跟谁说话都笑眯眯的,而且言语风趣,会说很多别人都不曾听过的趣闻。另一个总是坐在船舱里,也不出来,只能隔着帷幕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饮茶身影。
水上航行无聊,结伙游玩的少年一起在甲板上吟诗作画,吟到兴处,还想邀请画舫里的公子加入。
今日天色阴沉,头顶是一片饱蘸墨色的乌云,山中雾蒙蒙一片,远处还有长长的啸声传来,一听就是非人的生物发出。
画舫里的公子从昨日就没有从船舱出来。画舫里的帷幕层层垂下,一点人影都透不出,船里也没有丝毫声响。
一个圆头圆脑的书生小心猜测——“听闻西南一带会有旁人不能理解的巫蛊妖邪之术,这几日山里都阴森森的,谢公子他们……不会是遭了什么妖物的——”
话未说完,他就被一个负剑的女侠拍了一记:“你少胡说!若有什么事,我们都在这边上,谢公子他们喊一声也就听到了,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能发生什么事!”
圆头圆脑的书生神色讪讪:“这不就一说么……”
说话间,那几艘满载大米的商船已经从他们身旁过去,船老大听到他们的谈话,笑道:“你们这几个娃子,听老朽一句劝,这人呐,是轮不着你们担心的,看这天色,今天晚上怕是有大雨,你们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船能不能扛住这山里的大雨吧。”
女侠踏着船弦问了一句:“老伯 ,你怎么知道谢公子他们不用担心,您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船老大不直接说,挤眉弄眼道:“你们就没发现?我们同行了这几天,到现在连人家的长相都记不清楚?”
一石激起千层浪,船上的少年们纷纷惊呼,确实,那白衣的谢公子在船头跟他们说了那么久的话,但他们仔细一回想,发现连人家的脸也记不起来。
那隐约是一张俊朗的脸,又好像是一张平凡的脸,只记得他一双粲然生辉的眼睛,而想不起具体的面容。
船老大伸出食指,指着天晃了晃,故作高深道:“人家是那里的人,跟咱这些人可不是一路咧。”船老大笑着冲他们摆手,还邀请他们上船避雨。
少年们舍不得自己凑钱租来的船,婉拒了船老大的邀请。
船老大又提醒了他们一遍船只遇上大雨的注意事项,还指了一条通往附近山村的路给他们,然后商船就拉起了风帆,飞速向前。
商船已经跑没影了,船上的少年们还在面面相觑。
一个头戴方巾、颌下还留着两缕长须的人提议道:“……要不,我们隔着水面喊一声?看他们还在不在船里?”
“要喊么?”一个年纪最轻的少年声音发颤,“你们看那船……没有船帆、没有舵手、没有水手……也能行得那么稳当,我看他们肯定是轮不着我们担心的,还是少管闲事吧……”
众人纷纷赞同,只有那负剑的女侠还在看着不远处的画舫,突然扬声喊了一声“谢公子!”
画舫似是剧烈震动了一下,但又像是她的错觉,水面的涟漪一圈接着一圈,水上的画舫却纹丝不动,而在她眨眼的时候,一瞬间放佛看到了平滑如镜的水面,上面的画舫却在剧烈晃动。
女侠打了个冷颤,连忙收回视线。
他们之中胆子最大的女侠都是如此,其他人也是越想越毛骨悚然,连外面的笔墨纸砚也顾不得收,匆匆回到了船舱之中。
画舫内,层层厚重的帷幔遮蔽天光,昏暗狭小的船舱中,锦被足足铺了一地。
隔着一层幻境,船上游玩的少年们自然看不到那只探出船舱的手,手腕清瘦、手指修长,指尖刚刚触及水面,就被船舱中的人一把捞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