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达姆心里对塞西斯所有的想法都写在脸上, 倒也不怪他,这或许是所有雄虫的通病,他们从小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得到什么都是理所应当,自然不需要隐藏起自己的欲望。
所以才会如此拙劣。
塞西斯看海达姆已经蠢蠢欲动,他要是再不表态海达姆就得伸爪子了,只好问道:“阿弥修现在怎么样了?”
海达姆就当塞西斯默认了刚才他的提问,情绪高涨地道:“殿下是说那个怪……雌虫吗,他现在好像已经力竭,坐着不动了,我正要派虫去将他捉拿。”
“不过毕竟是殿下的雌虫,还是得问问您的意见,不知殿下想如何处置他?”
“阿弥修并不是力竭了,只是找不到目标暂时沉寂下来,我是他的雄主,只有我才能唤醒他,现在我要到他身边去。”说着,塞西斯按动了能源轮椅就准备动身,他无心应付这个雄虫,再来凭他的身份,想做什么也不需要考虑别的虫的感受。
海达姆却放肆地按住的塞西斯搭在扶手上的手,关掉了开关,他笑容满面地道:“那个雌虫罪不容恕,唤醒做什么,他已经不配再见到殿下。”
塞西斯看着雄虫覆在他手背上没挪开的手,微微皱了一下眉。
“就算他现在还没力竭,不吃不喝下去总有支撑不住的时候,殿下还是好好养伤,不要再为了那贱雌费心思。”
海达姆又迫不及待地道:“殿下到我的城里面来,怎么也没通知一声,我要是早知道,一定举全城之力好好地去侍奉您。”
“不过现在也不迟……”
海达姆叭叭起来就没完没了,他应该是习惯了只让自己发言,独角戏也很开心。
对付这种虫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听他在说什么,自己做自己的事就行了,塞西斯拨开了城主雄虫的手,又启动了能源椅,想绕开他。
却再一次被海达姆挡住了,那双充满了贪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塞西斯。
他的眼神让塞西斯觉得身上好像被覆了一层黏黏的厚网,既恶心又难以挣脱。
这是什么意思?
想用强硬的手段限制他的行动吗?塞西斯抬眸看了眼在门外守着的高大雌虫。
虫族总是会在塞西斯刚刚掉以轻心的时候给他“惊喜”。
一股子阴谋的味道实在过于明显了,这不会是座黑城吧,仗着天高皇帝远主虫星注意不到这里,就当土皇帝吗……
仔细想想海达姆的话可以听出,他似乎并不知道塞西斯是偷跑出来的消息,却在着急地希望知道塞西斯的来意,还想将阿弥修隔开。
塞西斯心中有了猜疑,便淡淡开口:“虫星闷,我得了雌父的允许出来散散心,不想声张,阿弥修是父皇亲自为我选的雌君和保镖,弄丢了父皇会生气的。”
海达姆一听塞西斯来这里是有虫后允许,还带了保镖,明显地露出了很失望的神情。
毕竟阿弥修那么凶悍,谁会娶他做雌君啊,说是用来当保镖的就合理多了,海达姆终于让开了路:“既然是虫帝陛下为您挑选的雌君,确实也不好丢。”
他的反应印证了塞西斯的猜想,这竟然真的是个贼窝,如果塞西斯孤立无援的话,说不定还真的会被他们藏起来。
虫族真是处处遍布着危机,只有待在阿弥修身边尚有一丝安全感,至于为什么只有一丝,那是因为当没有危险的时候……
阿弥修就是最大的危险。
海达姆知道不可能留下塞西斯以后心情很不好,但是和他以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塞西斯殿下多相处一会儿也是好的,所以他坚持要带着自己的雌虫们,亲把送塞西斯送到了阿弥修的位置。
阿弥修狂暴和蛰伏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子,就好像火与水。
他黑色的长发凌乱地遮住脸颊,翅膀无力地垂在身后,安安静静坐在废墟之上,好似一具毫无生机的人偶。
但这都是表象而已,如果有谁惊动了他,或者是踏入了他划出的范围时,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塞西斯都没带怕的,他没有半点犹豫,只让海达姆他们停在远处,然后独自坐着能源椅,碾在凹凸不平的碎石上摇摇晃晃地到了阿弥修的身旁。
阿弥修当然也注意到了塞西斯,他的虫翼不易察觉地抖动了一下,眼眶里面依旧是漆黑一片,但是从他微侧的头可以知道,阿弥修其实是在看着塞西斯。
塞西斯什么都没说,只是对着阿弥修伸出了双手,这是一个索要拥抱的姿势。
阿弥修一开始似乎没懂塞西斯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塞西斯手酸想要放下的时候,他迟疑地轻轻抱起了塞西斯。
短暂地试探过后,阿弥修就像抱着自己的所有物一样,将塞西斯紧拥在怀里,他垂落的虫翼随之抬起来将他们严丝合缝地包裹住,狭小黑暗的空间里面就只剩下了彼此。
阿弥修亲昵地蹭了蹭塞西斯的脸颊和脖颈,然后闭上了眼睛,把下巴搭在塞西斯的肩膀上,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围成一个茧的虫翼轻轻一动,张开了条缝,阿弥修随之清醒过来,他眼中的黑色已经褪去,变回了原来幽暗的蓝眸,只是有些困倦的样子。
阿弥修还迷糊着,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塞西斯已经打了多时的腹稿,迫不及待要好好说说他了,故作冷漠地道:“你终于清醒了?”
阿弥修眨了眨眼睛,他的视线聚焦,看清了在他怀里的塞西斯,环抱的手一松,立马就要把塞西斯丢出去。
塞西斯早有准备,抢先抱住了阿弥修的脖子:“别丢!你看看看我的腿!”
阿弥修下意识止住了动作,看到塞西斯被裹成了粽子的左腿,倒也没再想丢了,只是疑惑道:“你的腿怎么了?”
你说呢?
虽然很想骂阿弥修,但是比起一条受伤的腿,还是这片废墟值得说道:“先别说我的腿,你看看周围怎么了。”
阿弥修不解,依言彻底打开了虫翼,然后有被眼前已经稀巴烂了的城市震撼到,但只一秒便恢复冷静,接着敏锐地发现了远方站着的一堆虫,还有他们的敌意。
阿弥修眉头一皱,眼神肃杀,他活动了一下手指:“是敌虫吗,我现在就去把他们都杀了。”
“不不不。”塞西斯赶紧按住说动就动,要站起来的阿弥修:“他们……目前还不算敌虫。”
他扶额道:“不对,谁要和你说这个。”
塞西斯一指着不远处垮了一大半的危楼:“你看,这些都是你干的。”
阿弥修一愣:“是我?”
“没错,就是你。”
“哦。”阿弥修似乎没怎么提得起兴趣,好像塞西斯刚才只是问了句今天吃什么而已。
哦?这就没了?
塞西斯困惑,他看着阿弥修:“哦就没了?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正常情况下,看到自己失去理智的时候干了这么过分的事,不应该感到愧疚悔恨吗,虽然知道阿弥修可能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感情,但也不至于只有一个“哦”吧。
阿弥修站起来,他把塞西斯放到了能源椅上,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有,我困了,想睡觉。”
塞西斯无语,他道:“你看见了吗,那边站着的虫,都住在被你毁成废墟了的城市里。”
阿弥修终于领悟到塞西斯的意思了,他问道:“我在破坏这座城的时候他们反击了吗?”
“反击了。”
“是想要杀了我吗?”
“……是。”虽然他们拉胯的武器一事无成。
阿弥修淡然道:“那这就是一场战斗,他们输了,没有资格向我诉苦。”
“而且我是胜者,他们既然出动了整座城的全部力量都没能杀死我,那这整座城都是我赢过来的。”
?
塞西斯被这个完全意想不到的逻辑打得头一懵,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出现,早就准备好了的说辞也用不上了,但是这么离谱的事放在阿弥修身上似乎又合乎情理。
说到这里,阿弥修眼神突然柔和了一些,他看着一脸懵逼的塞西斯,破天荒地有些犹豫地道:“你……”
“你……”阿弥修不知是想说什么,那不是嘲讽就是冷漠的脸上竟然爬上了一抹红晕,眼神也有些飘忽起来:“我想说,你……”
塞西斯的思路一秒跑偏,做梦都没想到阿弥修居然还有脸红这种功能,估计也只有从他小的时候还能看到了。
机会实在难得,塞西斯就不自觉入迷地欣赏了起来,还被阿弥修的情绪带动,不知为何有些紧张:“什……么,你说。”
“刚才……你的味道很好闻。”在黑暗的空间里,好像只有火在燃烧着他的□□和灵魂,越是痛苦越是愤怒。
但是在这个时候,塞西斯的出现就像甘露一起倾洒进来,熄灭了火焰,安抚了他的灵魂,将他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这种感觉温暖,又让他怀念,似乎曾经也拥有过。
“……啊?”是在说信息素吗?
阿弥修很快就定了神,他不再犹豫,转而认真地凝视着塞西斯的眼睛又重复道:“我喜欢你的味道,以后我不会再欺负你了。”
第74章
对于阿弥修喜欢他的味道, 塞西斯并没有什么触动,毕竟雌虫喜欢雄虫的信息素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不足为奇。
但是阿弥修终于承认了,承认了他确实是在有意地欺负塞西斯。
只不过阿弥修以为的, 是他只欺负了一两天, 但事实上从他们最初认识到时候,阿弥修就已经开始了各种恶劣行径。
毕竟“欺负”含括甚多, 不一定指的就是身体上的伤害, 还有精神上的压迫,和行为上的威逼。
很不幸, 塞西斯都体会过。
所以塞西斯现在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好像苦尽甘来,又有点心酸,毕竟阿弥修这家伙真的性格又差,虫又忒坏了点。
没想到现在心智上的年龄变小了,塞西斯竟然“有幸”得了一次保证,就感到很欣慰。
塞西斯坐在能源椅上够不到,他就抬手拍了拍阿弥修的腰, 慎重叮嘱:“记住你说的话, 别到时候又忘了。”
阿弥修现在对自己认识不清,所以很干脆地道:“我自然说话算话。”
总之,信了, 莫辜负。
远处的海达姆等虫,从阿弥修把塞西斯抱在怀里围成个茧就一直在, 早已等候多时, 现在确定了阿弥修已经恢复正常, 他立马带着雌虫气势汹汹地跑了过来。
只不过缺乏锻炼, 身体素质极差的他,几次差点被脚下的碎石杂物绊倒,多亏了他的雌虫时时搀扶才免于跌一身伤,有点滑稽。
海达姆冲过来不为什么,他目标明确地直指阿弥修,塞西斯都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他作死,一巴掌向着阿弥修的脸扇去,并大骂着:“该死的贱雌,看你干的好事!”
阿弥修头向后一仰轻易躲过,冷眼看着海达姆。
海达姆没想到阿弥修居然还敢躲开,犹不知事情严重性,以为阿弥修和一般的雌虫没两样,就连塞西斯的主意都敢打的他,在自己的黑窝里横惯了,更不要说对付区区一个雌虫了。
雌虫再强又如何,还不是得跪在雄虫的脚下祈求那一点的怜爱。
海达姆当即怒目一瞪:“你竟然敢躲?!”
对上了。
这才是阿弥修印象中雄虫应该有的模样。
他眼中闪过厌恶和极其明显的恶意,似笑非笑地道:“阁下,我是怕你会手疼。”
“你这贱雌也配操心我?”
塞西斯听海达姆一口一个贱雌觉得分外刺耳,在海达姆又上手意图打阿弥修的时候,塞西斯抬起没受伤的右腿,狠踹了一下海达姆的小腿。
因雌虫们的注意力从一开始就全都集中在极度危险的阿弥修身上,神经高度紧绷,所以忽略了柔柔弱弱的雄虫塞西斯,更没想到他会突然发难,都没来得及反应。
海达姆被踹得脚一滑,站不稳发出啊的一声惊叫,脸朝下狠扑到了地上。
阿弥修看了塞西斯一眼,塞西斯回他一个略显生硬的微笑。
如果不是塞西斯先动腿了,这次海达姆再挥手过来,阿弥修会直接折断海达姆的手臂,这才“是我怕你手疼”的正确理解方式。
离海达姆最近的那个雌虫赶紧把海达姆扶了起来,他的脸上已然被碎石划破了相,爬起来的第一反应却是反手甩了自己的雌虫一巴掌,骂道:“你刚才瞎了吗!”
别的雌虫也战战兢兢,这个雌虫顿时恐慌的跪在了布满尖石的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有血从他膝下蔓延开来,他声音微微颤抖地道:“抱歉,雄主。”
海达姆看都懒得多看雌虫一眼,他现在虽然狼狈不堪,但和帝国的雄虫们不一样的是,他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急着顾自己的伤势。
反而是一身野蛮的匪气,凶狠地瞪着塞西斯,他极力保持冷静地问道:“不知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塞西斯平静道:“你骂我的雌君,我心里不高兴。”
说完,塞西斯还偷瞄了阿弥修一眼,毕竟阿弥修不承认这个身份,还自认十岁,怕他又觉得自己神经病胡说八道。
但好在这次阿弥修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是默认了,塞西斯松了口气。
海达姆呸了一声,吐出口带血的唾沫,他俯下身,撑在塞西斯能源椅的两边扶手上逼近,直勾勾地看着塞西斯的眼睛:“殿下珍惜虫帝陛下给你挑的雌虫我理解,但是他毁了我这么多东西,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我不要他的命,但是受点惩罚不过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