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座城市都变成了龙卷风的游乐场,不逃怎么行啊?
就是这样,结论已经确切无疑。只是他仍然想不通——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你认为呢?」海夷不冷不热地反问回来。
邵纯孜莫名局促,挠挠头。
他认为?他认为……对方这样做,是为了要对魔气事件负责吗?
不经意间,脑海中掠过一句话,就是之前刚刚听对方说过的,他做事不是因为什么应该,什么必须,而只是——
「因为你想?」
海夷再次不置可否。
可是邵纯孜却越发想不通:「但你不是不关心这些人的死活吗?」
「我说过我关心了吗?」海夷冷笑。
「……」
呃,的确没说过,看起来也不象是关心的样子。更主要的是,这么有人情味的动机实在不符合这人的一贯作风。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邵纯孜再也想不出所以然,只剩下满肚子纳闷:「那你为什么要这样……」
海夷直直瞪着他,忽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扯。
邵纯孜猝不及防,一下子就被拖了过去,背后朝向大厦外,整个上身被迫后仰悬空,就要从高楼上掉落下去——如果不是腰上有一只胳膊把他搂着的话。
松了口气,但心脏还是提得老高,心跳都已经失去规律:「你、你干什么?」
海夷挑了挑眉,除此之外,面无表情:「我真想把你从这里扔下去,你懂吗?」
「……」他宁可不要懂。
从这么高被扔下去,那真的是摔成一滩烂泥,烂到不能再烂了啊!
邵纯孜越想越是毛骨悚然,偏偏又不敢挣扎,否则万一要是不小心导致对方手一滑……
「你,你不要开玩笑!快放开……」啊,不对,要真放开的话可就完蛋了!
赶紧改口,「别放,别放手!拉我上去,快点,听到没有?不要再发疯了,我……」
当他叫嚷起来的时候,海夷一直只是静静看着,慢慢趋近,突然,就压住了他的嘴唇。
他立时瞪圆了眼,再也说不出话来,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思考才好。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半个人都悬空在摩天大楼的区域之外,然后,迎面来了这样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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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八章(下)
老天啊,还有比这更曲折离奇的事情吗?!
最无奈的是,依然还是不敢挣扎。
腰上那只手臂越搂越紧,口腔里被肆掠着,简直如同惩罚似的,毫不怜惜,掠夺呼吸,让他窒息,连舌头甚至都被厮磨得隐隐作痛,而且嘴唇上还时不时被噬咬几下,又麻又痒。
糟糕,是不是真的缺氧了,头怎么这么晕……
还好,在他真的晕过去之前,这场「惩罚」宣告结束。
张开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的眼睛,目光对上一双紫色宝石般瑰丽的眸子,那么亮,却又这么深邃。
可能是还没从晕眩中回过神来,一时之间他仍是茫然发怔,直勾勾地瞪着对方。
有风吹来,他感到嘴唇上凉凉的,还有些微刺疼……
妈的,一定是被咬肿了!
顿时头脑一热,于是想当然地认为那是怒火。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却发现声音有点莫名沙哑。
海夷唇角微勾,似乎笑了。
邵纯孜不明白他是在满意什么,但总算是感觉到他把自己拉了起来。
就在这时,邵纯孜眼前突然光芒一闪,捕捉到一个细长的物体飞射而来,不偏不倚地刺进海夷后背。
张口,却没能发出丝毫声音。
已经是彻底惊呆了,还来不及看清站在天台那一边的人影,两人就跌落出天台外。
从几百米的高空,就这么直直地坠落下去……
邵纯孜却不知道现在是该害怕还是怎样,只能用力抓住对方的手:「海夷,海夷!」
隐隐约约感觉到手被回握了几下,随即身体一转,直立起来,下坠速度也逐渐变缓,不一会儿,脚下就传来坚硬的触感。
低头看看,原来已经脚踏实地。
想不到这样还能安然着陆,邵纯孜不禁松了口气,旋即又想到什么,连忙看向海夷,顿时又倒抽了一口寒气。
刚刚刺进海夷后背的那个东西,原来是一根矛枪,枪尖甚至从人胸前贯穿而出……
太狠了!那个究竟是什么人,出手竟然这么狠?!
又惊又怒又心慌,刚想开口说话,就听见一句:「给我拔出来。」
「拔……」
邵纯孜差点咬到舌头,「拔出来?!」
海夷尚未回应,忽然又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明显也是从楼上跳下来,并且同样毫发无伤。
这里本来是处于商业中心,平日里熙来攘往,非常热闹。只是,由于从昨晚开始的那些奇异事件,出行的人已经少了许多,再加上刚才旋风四起,人们当然更不敢在外面多呆。
而现在,再来这么两次「天降奇兵」,就算胆子再大的人也早就有多远跑多远了。
于是偌大的广场上,总共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当然了,他们三个,似乎没有一个算得上是「人」……
后来出现的那个,看上去虽然还算人模人样,但是,没有人能从那么高跳下来还若无其事。
在他屁股后面有个什么东西来回摇晃着,看起来竟然象是蝎子的尾巴,而且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但又有种痴狂般的兴奋,简直象是着了魔……
邵纯孜脑子里灵光一闪,随即就听见海夷那冷冰冰的声音:「不单凡人,连妖也中招了吗?修为低到这种地步,也真是悲哀。」
被这么不屑鄙夷,对方却并不在意的样子,更或者根本就听不进去,只一味痴痴地笑着,脸上满是狂喜:「你身上,那种感觉……你有好东西,快给我!把那东西给我!」
那东西……其实并不是所谓的东西,而是一种气息。
魔的气息。
这个蝎妖,显然也是向往着修炼成魔的,而魔气的侵蚀让他的向往更进一步扩大,变成了焦灼的渴望。恰好又被他发现了一个魔,当然垂涎万分。
其实就算海夷愿意,也不可能给得了他什么让他变成魔的东西。只是现在的他已经迷失了心智,管不着这么多了。
他扬起手,海夷身上那矛枪就「嗖」的一下从胸口贯穿而出,回到了他手里。
海夷微微蹙眉,所以刚刚就说让邵纯孜给他拔出来了,真是个不干脆的笨小孩……
「只要得到你就能得到那种东西了,给我!」这样呼喝着,蝎妖挥舞着矛枪就要冲上前来。
邵纯孜一惊,冲口而出:「墨痕!」大叫一声的同时,长弓在手中化了出来。
不假思索地冲到海夷前方,举弓一挡,弓身犹如盾牌般恰恰架住了蝎妖的攻击。他的虎口被震得发麻,稍微有点吃力,但也还能撑得住。
身后,海夷轻轻眯起眼,低沉地问:「你在干什么?」
「……」他在干什么?
邵纯孜简直莫名其妙,这还用问吗?
张口,吐出的话却是:「我不知道!」
喔,不知道吗?——修长眼角滑过一抹深邃,海夷伸出手,就要按住邵纯孜的肩膀把人推开,突然手势一转,握住了蝎妖直刺而来的枪尖。
枪尖顶端,距离邵纯孜的眼前不到五公分。
邵纯孜屏住呼吸。从握着枪尖的那只手指缝间溢出的红色液体……是血吗?
「走开。」耳边响起这样两个字。
是对他说的吗?还是对那个蝎妖说?或者就是对他说的?
眉睫轻颤起来,越思索越是理不清……
不管了!假如真是对他说的——
「我不!」
抬脚就是一踹,其实也不是有意,就那么无巧不巧地踢中蝎妖的□□,顿时哀嚎一声大退了几步。
邵纯孜自觉有点卑鄙,但眼下也管不得那么多了,乘胜追击,挥起长弓打了过去,正中蝎妖的左边面颊,被打击得趔趄几步。紧接着邵纯孜就再次举弓,又打着蝎妖右脸,后者便再次退开了些。
当他追过去还要第三次挥弓的时候,腰上骤然传来刺痛。
回头,才发现蝎妖的尾巴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绕到了他身后,尖锐的毒刺插进他腰间。
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手上气力一泄,弓就脱手掉落在地。
那个瞬间,他本以为自己死定了,但随即却又发现,他还没事,身体能动,脑袋也还清醒。赶紧振作过来,捉住那根尾巴,牙关一咬心一横,把它从腰上拔了出来,然后卯足力气狠狠一甩。
蝎妖整个身体都被他拽起来,在半空中「咻」地划出一条抛物线,砸落在地。
原本蝎妖是被他挡在海夷另一边的,经过这么一甩,倒是正好落在了他和海夷的中间,于是立即向着海夷那边爬去。
竟然就这样完全无视了邵纯孜,可想而知蝎妖此刻对于魔是多么渴望,压根不愿理会任何其他,一心只想着海夷,只看着海夷。
邵纯孜也看着海夷,四目对视,都没有说话。
眼瞧那个蝎妖用爬的也要爬到海夷那边去,邵纯孜啧了啧舌,几步上去捉住蝎妖的尾巴,如法炮制,像刚刚那样拽了起来,又是一甩,这次则是甩到了另一边,当然也就离海夷更远。位于中间的人重新变回邵纯孜。
他上前几步,把之前掉在地上的弓捡起来,蓦然眼前一黑,大脑袭来强烈的晕眩,喉咙里有什么东西往上翻涌,不禁咳嗽了声,一口血就这么咳了出来——
是黑色的血。
看样子之前中的毒开始产生影响了,他的脸色迅速发青,透出隐隐黑气。
视线也有些恍惚,依稀捕捉到一个身影晃了过来,紧接着他就被扑倒在地,蝎妖的尾尖朝向他的脸部直刺而来。
当即扭头避开,那尾尖缩回去,又一次刺过来。他把头扭到另一边,再度避开。
第三次,尾尖袭来,瞄准了他面门正中。
这次再扭头也避不开了,他连忙双手并用,一把扣住了那根尾尖,将其制止在半空。
而那边,蝎妖也不断加劲把尾尖往下刺,非要刺进对方脑壳为止。
这完全已经是力量的对抗。只是,邵纯孜毕竟中了毒,力量被削弱许多,眼看着那尖锐如钩的利器距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这样下去,会被杀,会死掉……
死在这样一个着魔的妖怪手里,死在海夷的眼皮底下……
「啊!」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大吼出来,同时十指猛然一紧。
蝎子尾巴坚硬的外壳上传来「喀」的一声——被捏碎了。
蝎妖高声惨叫,象是触了电的鱼一样往后弹开。这个伤害对他来说绝对算得上是重创。
但邵纯孜还是一步也不敢放松,赶忙站起来,捡起弓,拉开弦。奇异的金光闪过弓身,与此同时,一枚金色的箭矢在手指间显现出来。
嗖!金光飞射而去。
蝎妖还在那里捧着尾巴哀嚎,根本没留意,就被一箭正中眉心。哀嚎声戛然而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随即,邵纯孜手也一松,弓再次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
转过身,一步一步蹒跚过去,走到海夷面前,探出手摸上他胸前。
被刺穿的伤口呢?早就已经没有了,背后也完好如初,丝毫没有受过伤的痕迹。
说起来,鬼弥曾经讲过,针对不同对象都有专门的兵器。海夷是魔,比妖厉害那么多,肯定不是随随便便什么兵器伤能得了的。而且在一开始他也说了,那个蝎妖的修为低得可怜,对他来说当然更是不值一提……
邵纯孜叹了口气,自嘲般地扯扯嘴角:「见鬼的,我在干什么啊……」
话音未落,又有液体从嘴里涌出来,还是那黑色的血。
瞬时膝盖一软,就要倒地。所幸海夷及时伸手把他揽住,扶着他慢慢坐下。
现在再看他的脸色已经明显发黑,连嘴唇都是乌紫的,气喘吁吁,呼吸越来越困难,心率更是混乱不堪,好像随时可能坏掉似的。
但好在他的大脑还没彻底坏掉,有意识,也有视力,能够看见眼前的那张脸,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白痴?」
他小声嘀咕,象是给对方说,更象是说给他自己听,「对,这次你真的没错,你……你想笑就笑吧,你根本就不需要我,对吧……」
海夷没有接这种话,定定回视着他,眼中深邃光芒若隐若现:「你觉得有墨痕对于你而言是好是坏?」
「什么……」邵纯孜不太明白。
「墨痕作为兵器,托你的福,杀伤力也正在越来越强。」
海夷的话语缓慢而清晰,「你可以把它用来自卫,用来杀敌,用来——保护我,也可以用来杀任何无辜的人。」
「你……开什么玩笑?」
邵纯孜翻白眼,「我怎么可能那样……」
「不错,关键是在于你的用法。」
海夷说,「就像你体内具有魔和妖的力量,力量本身并没有好坏,全看你自己怎么把握。」
邵纯孜瞳孔紧缩,缓缓吸气,眼前愈加恍惚,心里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清新,变得明朗。
蓦地一声长叹,碎碎念叨:「惨了……你突然变得这么体贴,这么亲和……是不是我就快死了,所以在最后给我说点好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