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奶奶的还真要你一口我一口的一起喝啊?!
邵纯孜气得眼冒金星,这家伙太恶毒了!差点想把药碗整个扣到对方头上,但是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把冲动的魔鬼收了回来。
算了,谁让人家是病人呢?而且这种病情是可轻可重的……
好吧,今天他就舍命陪君子……呃,也许更应该说是舍命陪小人。
豁出去了!
下定决心凑上前,再次用勺子舀了药汤,强迫自己咽下,然后眼神示意让对方来喝。之后基本就是这样,你一口,我一口……
其实真的不是海夷任性,连喝药都要拉个人来垫背,只不过,看着小春子那挤眉弄眼龇牙咧嘴的可怜样,实在太有趣,就连苦苦的药喝到嘴里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而且坦白说,要不是为了这个缘故,他确实一口药都懒得碰。倒不是怕苦,而是他心知肚明,这纯属白费功夫。
瀛热,说起来是像发烧一样的毛病,但这毛病的源头是在于灵力,给他喝这种清热什么的药哪可能会有用?还不是看在邵纯孜这么坚持……而且不惜自我牺牲的份上,就随便给他喝点,意思意思了。
终于,一碗药全部干掉,邵纯孜立刻去倒了两杯清水,一杯交给海夷,一杯自己喝,好好地漱漱口。
过了一会儿,总算是缓过来,邵纯孜长吐了口气,又从床头柜上拿起药片,说:「还有西药,你就和着水一起吞了吧。」
顿了一下,心有余悸地瞪大眼,「这种药你总不至于还叫我跟你一起吃吧。」
的确不至于。海夷从他手里接过药片,直接吞了下去——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任何用处。
见他这么合作,邵纯孜心里才算舒坦了些,转念想想:「你真的不要吃点东西吗?」
先前叫他吃晚饭他就不吃,下午起床之后也什么都没吃,这样总是空着肚子不太好吧?
只可惜,到现在他还是摇头。
看来是真的没有胃口,邵纯孜也不好勉强,无奈地说:「那好吧,那你就躺下来休息休息。刚刚吃完药,正好睡一觉,看明天会不会感觉好点。」
海夷没有接话,背靠床头坐在原处,直勾勾地看着他。
「怎么了?」邵纯孜疑惑,现在这人药也吃了,又不打算进食,那其他还有什么事吗?
灵机一触,「你想要我陪你吗?」
惯例来说,生病的人除了身体变弱,精神也会变得脆弱……呃,虽然他是完全无法想象这个人可怜巴巴地撒娇的样子啦,光是想想就鸡皮疙瘩掉满地了,不过,假如人家真有什么需要的话,那他就满足满足对方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事。
「陪我睡?」海夷眯着眼似笑非笑。
「……陪你说话而已!」邵纯孜脸红脖子粗地吼回去,越发觉得自己被当做了白痴。
都这种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无聊东西,这家伙——到底是有多混账?!
还有整件事本身也是,简直混账透了——
胸口猝然窜起难言的窒闷,一阵又一阵,让邵纯孜愈加感到呼吸困难。
有些事,其实他是想忍耐的,不想追究,因为觉得以自己的立场没有资格追究,然而到了此刻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叫起来:「你还是无所谓吗?你到现在还满不在乎是不是?把自己搞成这样,你觉得根本不值一提是不是?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你的感受?」海夷挑眉。
那副表情深邃异常,邵纯孜看不懂,也没心思去懂,只觉得更加懊恼纠结。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这种状况,我也知道最糟的状况会是怎么样……」喉咙不自觉地梗塞了一下,用力咬咬唇,勉强把那股酸酸胀胀的感觉咽了回去。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就不能注意一点,非要把自己搞成这样?这明明是可以避免的吧?你……你一定也知道有可能会变成这样吧,为什么却不对我说?如果你早点告诉我,我就不会这么勉强你……」
「你勉强我?」
海夷把眉梢挑得更高,眼神倍显深邃,「你真觉得有人可以勉强得了我,即便是你?」
邵纯孜瞬时无言。
这种话,真是自信到堪称猖狂,不过他相信,这是事实。
以这个人的本事还有脾气,如果不是这人自己愿意的事,谁也休想勉强——即便是他。
可是,也就正因为这样,才让他更加困扰纠结,无法理解……他真的真的不明白啊!
「你……」一个字在嘴里凝了半天,用力深吸一口气,然后才说了下去,怯怯的,苦苦的,闷闷的。
「你不怪我吗?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
「喔,所以你是想为我的现况负责任?」
海夷截过话,撩开被子,悠悠然地说,「那好,上来吧,我会让你用一整晚的时间好好负责。」
「你——」邵纯孜瞪圆了眼,胸腔之内不断膨胀,肺都要炸开了似的。
「我懂了!原来你还有精神得很,我根本只是穷操心!既然这样,那就请你自便吧,我不打扰你了!」丢下这样负气的一句,转身冲出了门,回到自己房间。
没过一会儿,气消了,又开始有点懊悔。
他真的是白痴啊,跟一个发烧发得头脑不清楚的人计较那么多干嘛?再说他又不是不了解那人一向坏嘴巴,要怎么胡说八道他就随便听听就是了,又不会少块肉。
而且说到底,也许那人只是傲气作祟,不肯向人示弱,所以才故意嘴硬而已……笨蛋!大笨蛋!
问题是,狠话都已经撂下了,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跑回去。
好吧,反正能做的事他都已经做了,就算他留在那里陪着也不见得有帮助。假如海夷临时有需要的话,完全可以来找他帮忙。除非那家伙病到连爬都爬不动……
哎,想太多了。
邵纯孜暗暗苦笑,捶了捶脑袋,决定去浴室洗个澡,顺便洗洗满脑子的杂念,之后再回到房间,脱了衣服上床。
差不多他也该休息了,虽然时间还稍嫌早,只是除了休息他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晌都没能睡着,总是忍不住想到另一间房里的人,现在在做什么,状况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休息……
就这样,不经意间,一不小心又想到了那天的事。
老实说,在那件事发生过后的头几天,他简直不能面对海夷,一对着人就会面红耳赤、口干舌燥、心慌意乱。
有很多次他真的以为这下完蛋了,他以后再也没办法跟这个人面对了,但还好,情况后来慢慢开始有所好转。加上海夷本人从不提那天的事,他也就自然而然地觉得其实没必要太在意,反正人家也根本不在意……
反过来说,海夷越是什么都不提,就越是让邵纯孜胡思乱想,只不过换成了其他方面。
这人到底想怎样啊?说要他考虑,究竟是不是来真的,或者只是偶然心血来潮,随口说说就算了?如果真是后者,那天发生的事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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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四章(下)
客观地说,要接受海夷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像他这样的人,不论是谁跟他在一起,都可以说是好处无穷。
看着赏心悦目,有困难他轻松摆平,钱不够花随时向他伸手……只要能忍受那副坏嘴巴,那么这人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最佳情人之选。
但邵纯孜主要考虑的从来不是这些方面。
没错,他是很固执,以前就说过不想涉及情爱,现在也依然还是这么想。他真的觉得这种事很麻烦,尤其是在亲眼目睹过那么多因为这种事而引发的悲剧之后,他更加认为情情爱爱之类的实在太麻烦,太凶残,如无必要最好别去触及——那是在往火坑里跳!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做好跳下去的准备。
这一晚他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跳下去了,但是,那个人没有在下面接住他,而是让他摔得粉身碎骨。
他被痛醒了,摸摸额头,手上沾满冷汗。
看,为了这种事,连噩梦都做出来了。所以说果然是麻烦中的麻烦啊……
苦笑着起身下床,先去浴室把自己清理一下,然后打算去看看海夷,不知道一夜过后情况有没有好转。
去到他的卧室门口,房门是敞开着的,邵纯孜往里一望,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没有人。
人呢?邵纯孜往客厅找去,就在客厅外的阳台上,找到了那人的身影。
这会儿,海夷坐在圆桌边的藤椅里,双脚架在对面的另一张椅子上,活脱脱一副大老爷状。指间还夹着一支菸,悠悠地吞云吐雾。
不得不说,这么乍眼一看,邵纯孜真的觉得这人的病已经完全好了,好得不能再好。如果真是这样当然最好不过。
话说回来……
邵纯孜转头看看墙上的挂钟,八点还差五分。难以置信,睡神今天创造了一个奇迹!
莫非真是病好了精神百倍,所以一大早跑起来看风景?
邵纯孜琢磨着走了过去,问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睡?」
海夷唇角一掀,声音却冷得似冰,「你认为我睡得着?」
「什么?」邵纯孜愕然。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说,这人并不是早起,而是根本就没有睡?
「怎么会这样?」
他大惑不解地问,「前几天你不是都睡得好好的,而且还睡那么久吗?」虽然睡得太久也未必是好事,但不管怎样总比完全不睡要好吧?
「不知道。」海夷抬手按在额角上,面无表情地垂眼望着自己放在椅子扶手上的那只手。
修长白皙的手指,看上去就像一件完美的工艺品,漂亮,但没有生气。
「大概恶化了。」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而他的这些问题经历了一段潜伏期,不爆发也就算了,一旦爆发起来自然是更加凶猛。
他的话令邵纯孜胸口如遭一拳,疼痛中泛起了阵阵窒闷:「怎么会?那些药,真的一点用也没有吗……」
海夷抬眼看他:「我问你,鬼弥呢?」
「鬼弥?」
突然跳转的话题将邵纯孜稍微愣到一下,「喔,我让他走了。」
「你让他走?」
海夷眉心拧起,「为什么?」
「因为我想在你病好之前我都不能再喝你的血了。」即使对方病好之后,他心里估计也会留有阴影,大概从此就再也不敢喝了。
叹了口气,继续解释,「既然我不魔化,那也就用不着鬼弥帮忙锻炼我什么,还是让他去忙他自己的……」
「谁准你自作主张?」海夷截过话,语气阴鸷,眼睛里更是寒气逼人。
「……」哈?他自作主张?
——什么态度!
邵纯孜额上冒出几条青筋,狠狠说,「这是为你好!」
海夷骤然沉默。目光从寒冰转为深潭,幽幽沉沉地瞪着他半晌,最后别过了头。
邵纯孜忽然觉得好笑,这人现在是非好话不听了吗?昨晚也是,只要跟他说说好话,他就不会再咄咄逼人。
不过就算真是这样,也仅仅只限于现在——在他生着病的状态下。否则,如果是在他状态正常的时候,像这样跟他说话,那就等着被他戏弄到死吧……
邵纯孜再次叹息,转念想了想,进屋去倒了杯牛奶,顺便从冰箱里面取了两颗冰块扔进杯子里,再回到阳台上,对海夷说:「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吃东西,如果还是没胃口,至少喝点牛奶吧。」
海夷把牛奶接过来,喝了两口,就把杯子放到桌上。
邵纯孜站在桌边,看见海夷一手托腮,面朝着阳台外侧,视线似乎飘荡到很远的地方,却也不知道到底是到了哪里,到底他是在发呆还是在想事情。
一时间邵纯孜也沉默无言,视线从他脸上缓缓下滑,忽然注意到什么,立即把他手指间的烟夺过来,在烟灰缸里摁灭:「不舒服还抽什么烟?不要抽了。」
海夷收回视线斜睨他一眼,说:「也许我应该回魔界。」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平平淡淡,却把邵纯孜听得心头一震,背脊不自觉地僵直了起来。
「为什么?」难道在魔界这个人会比较舒服,魔界的空气会对他的病比较好?
「魔界没有管家婆。」海夷说。
邵纯孜愕然一怔,随即才明白过来。心情这么一起一落,火气不知怎的就冲了上来。
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要不是他生病,自己才懒得这么管东管西。明明是为他好,结果还被嫌?
奶奶个熊,他的忍耐也有限度!
「既然你觉得不需要别人管,那好,我回我自己住的地方,不来打扰你,让你好好清静!」
气呼呼地说完,抬脚就要走。胳膊上忽然一紧,被人捉住,往那边一带。他防不胜防,一下子被拽过去,跌坐在对方腿上。
顿时横眉竖目:「你又想干……」
未完的话语,尽数消湮在另一个人唇齿间。
邵纯孜瞪大眼睛,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气恼,不是反抗,只觉得分外讶异——
在这人嘴里有一股牛奶和香烟相混合的味道,很奇妙,而且……热,热得不行,整个口腔简直象是火炉,硬生生地把他的舌头拖到里面焙烧着,非要把他烧化不可似的。有时又把自己的舌头往他嘴里顶,舌尖上仿佛带着火苗,烫得他简直牙龈都疼,喉咙越发地干燥,犹如烟熏火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