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真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吗?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啊!明明一直这么努力,认真按照对方说的去做,只要得到一点进步,得到这个人一点赞许,都会让他开心得要命。结果到今天,猝不及防就被狠狠踩了一脚……
到底为什么?
邵纯孜越想越纠结,真的无法理解。不行!一定要去说个清楚,无论结果是好是歹,这么憋着太难受了!
拿定主意,他从沙发里跳了起来,蓦地听见鬼弥说:「他病了。」
「什么?」邵纯孜愣了一下。他?是说海夷?海夷病了?
「对!」
咬牙切齿,「他是病了,他有精神病!」
「瀛热。」鬼弥只是说。
「什么东西?」邵纯孜有些不耐地皱起眉,现在急着去找海夷把话说明白,可没心情听这些不知所谓的玩意。
「他的病症。」鬼弥说。
「病症?」
邵纯孜眉头皱得更紧,突然一震,这才有所领悟,「等等,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他真的生病了,就像我们寻常意义上说的那种生病?」
鬼弥颔首。
「这……怎么可能?」
邵纯孜还是无法置信,「他不是魔吗?魔怎么还会生病?」
「万物都有弱点。」
鬼弥说,「有弱点就会得病,不论是一棵树,一个人,或一个魔。」
邵纯孜认真思忖:「那你说的那个瀛热究竟是怎么回事?几天之前他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得上了?」
「最近他做过什么使灵力受冲击的事?」鬼弥问。
「灵力受冲击?」
邵纯孜想了想,「你是说受损吗?」
鬼弥点头。
「我想想。」
邵纯孜回忆着,眼皮微微跳了几下,「每天喂血给我喝……算吗?」
「算。」
听到这个回答,邵纯孜顿时脸色尴尬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么说还是他害人家生病的?可是——
「难道他自己不知道会这样吗?」
如果连这种事不知道,是不是也太糊涂了点?而如果是明知道却还这样做,那就更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这并不是他瀛热的唯一原因。」鬼弥答道。
邵纯孜不禁怔了怔,心念一转,记起不久前刚刚发生的那件大事——
「海若……大概算是海夷的分身,有他五分之一左右的灵力,被别人……毁掉了,但他说过他跟海若是各自独立的个体,那海若出事对他也会有影响吗?」
「会。」
即使各为个体,但海若始终都是海夷的一部分。
「存在,而不在一起」,与「彻底不存在了」,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邵纯孜倍加懊恼,这也是他的错吗?如果不是他做了错误的决定……
不经意间,思绪继续往前回溯,很偶然地又想到什么。
「对了,我还听他跟我提过,有一次他曾经为了救我的命,用了一种说是比较违规的奇怪法术,硬是从时间里抽走了一个瞬间……」
「这是首要原因。」鬼弥立即判定。
那种逆天的招数,从来没有人敢轻易使用,就是因为它对灵力损耗太大,也许平日里不会有所体现,然而留下的后遗症却是难以估量的。
邵纯孜彻底无言。说来说去,所有原因都是出在他的身上……
「如果这几件事发生的间隔较长,给他时间自行恢复,本不会有事。」鬼弥说。
邵纯孜只剩下苦笑的力气。也就是说,都是因为所有事件凑得太紧,根本不给海夷自身恢复的空暇,才最终「病倒」了吗……
「那他生这个病,具体会有些什么症状?」邵纯孜问。
「大体与凡人的发烧类似。」
「……」发烧?难怪叫什么瀛热啊。
再想到这几天海夷总是睡那么长时间,也不像平时那样有事没事就欺负他玩,原来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已经没有欺负他的精力了啊……
那个笨蛋!难道不晓得太乱来的话会出问题吗?而且都病了好几天,却什么都不说,还天天放血这么乱来,到底该说他是太糊涂还是太自以为是了呢?
邵纯孜心情复杂地咬咬牙:「那他刚才发火……脾气变得这么暴躁,也是因为这个病?」
「是。」
得到鬼弥的肯定答复,邵纯孜居然松了口气。
明明觉得生病是不好的事,也觉得很自责,然而,得知了海夷刚刚那些表现其实是有原因的,却还是让他忍不住松了口气……
笨蛋!抬手在脑袋上用力敲了一下,又问:「那有什么方法能帮他把病治好吗?」
「自身灵力,唯有他自行调节。」鬼弥回道。
「这样……」
邵纯孜有些沮丧,但还是不想气馁,「那就没有任何我能做的,能帮上他的事情吗?」
「你若有心,总有你做得到的事。」
「……」大哥!你要么就直说没有我的事,要么就告诉我到底能做些什么,不要老是用这种禅得要死的说法来糊弄我好不好?
邵纯孜长叹一声。其实仔细想想,发烧并不算什么大毛病,如果真是像普通人发烧那种,只要吃吃药打打针,好好休息个几天就会没事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股莫名的忐忑,似毒蛇一样在心底盘绕着。也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海夷给人的感觉都太强势,好像就算大山倒了他也绝不会倒,现在却突然出了这种状况,实在是……越想越离奇,越想越不安。
只能努力往好处想,转口问道:「他大概需要调节多久会好转起来?」
「不一定。」
「那……」
吸了口气,明明对自己说要往好处想,却又总不由自主地做最坏的打算,「假如他一直没有调节好,情况会继续恶化,会变得很严重吗?」
鬼弥慢慢点头:「会。」
邵纯孜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不祥的预感化作一道钝痛,掠过胸口。刹那间他居然产生了一丝「或许不要再问下去了比较好」的念头,然而……如果真的在这里打住而错过了什么重要讯息,他会恨死自己的。
深吸一口气,还是问了下去:「那最严重会怎么样?」
「他将陷入沉睡。」鬼弥说。
「沉睡?」
邵纯孜微微一愕,「怎么会?」
「因为他的灵力调节不过来,那么他本身的自我保护机制就会开启,令他在沉睡的过程中让灵力得到更好的休整与恢复。」
「那这个过程大概会多长时间?」
邵纯孜心中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越是这样就越是禁不住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要乐观一点,「应该不会太久吧?」
「也许不会。」
「……」也许不会,就是说,也许会。
邵纯孜紧紧握起拳头,仿佛手握着最后一丝希冀,「再久又能有多久?最多一年半载就算很久了吧,总不可能几十上百年的吧?」说着还干笑几声,想把这句话当做一个冷笑话。
然而鬼弥只是沉默不语。
邵纯孜的笑声彻底干死在喉咙里。身体里面,好像也有什么东西慢慢地、慢慢地死掉了,发出一阵破碎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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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第四章(上)
「这是什么?」海夷挑眉,瞥着邵纯孜手里那只碗,碗里黑乎乎粘兮兮的汤汁看上去很可疑。
「中药,是清热解毒的。」
邵纯孜在床沿坐下来,顺手把两盒药片放到床头柜上,「另外我还买了点退烧的西药,我不知道哪种对你会有效,所以两种我都买了。」
病急乱投医,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海夷把俊眉再次挑高,讥讽的表情在唇边结成一抹冷笑:「你当我是笨蛋吗?」
「我没有啊。」
邵纯孜被说得有点莫名,「我只当你是病人……你不知道自己生病了吗?」
海夷沉默不语。
自己的情况,他当然是知道的,原因他也大概料到——就如之前鬼弥给邵纯孜分析的那样。只不过,他确实没想到,居然他也会被瀛热这种玩意缠上。
哼,归根到底还是太不注意了吗?
也许就像邵纯孜所想的那样,他是一直以来随意惯了,而在某些时候,这种随意就变成了鲁莽的乱来……
是他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的,他无话可说。
他又凉凉地笑了声:「就算我生病,你又怎么会认为这些凡人的药能对我有用?」
「我是不知道啊,所以才要试试看。」
邵纯孜撇了撇嘴,「我想就算没有用的话,也不至于有什么害处吧?」
「你想?你那颗小脑袋还懂得想吗?」
海夷奚落,「你在做事之前怎么不会先问过我?」
「啊?」邵纯孜发现这家伙现在真的有点难缠,而且都是为了一些根本没必要的小事。
「我就是买个药而已,为什么还要事先问过你?直接买回来给你吃不就好了吗?又不会妨碍到你什么。」也不是花你的钱——心里小声补充一句。
「多此一举。」
海夷不耐烦地摆手,「拿走,凡人的药对我没有用处。」
闻言,邵纯孜怔了一下。
最怕听到这种说法。没有用处……难道真的半点用处都没有吗?
左右想了想,问道:「你以前有吃过药吗?」
海夷说:「没有。」
一听,邵纯孜又有底气了:「你都没吃过又怎么能说一定没有用处?至少得先吃吃看才知道吧。」说着把手里的药碗往前递去。
药汤的热气扑面而来,海夷立即撇过头:「拿走!」
看他那副超嫌弃的样子,邵纯孜无奈地把药捧回来,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还好吧,只是一种中药味而已,哪有那么不堪忍受?
又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尝尝,呜哇……
「我被骗了!」那个开药方子的大叔明明说不会很苦的!
邵纯孜皱着脸咂咂嘴,妈的!苦死了,这种东西叫人怎么下咽啊?但是,如果仅仅因为味苦就糟蹋了一碗药,好像又有点不划算……
俗话说良药苦口,说不定这药越苦就越有用呢?至少他心里是希望如此啦。
「那我给你加点糖,你就凑合着喝喝吧,怎么样?」他打着商量。
「……」海夷忽然有点不晓得是该好笑还是好气。
这死小孩,现在是反过来把他当成小孩子了吗?
头转回来向人看去,问:「为什么非要我喝药?」
邵纯孜回答:「喝了药,你的病也许就可以好起来。」
「我病好了又怎样?」
「这还用说吗?你一直这么病着的话,你自己难道不会很不自在?」
「我自不自在跟你又有什么相干?」
「……」先生拜托你可不可以有点病人的样子不要这么难缠好不好?
邵纯孜没好气地翻翻白眼。病人不就是应该虚弱一点,软绵绵一点吗?为什么这个家伙反而浑身是刺,越来越咄咄逼人?弄得他活像个自讨没趣的白痴一样——
「好了好了,不要一直问东问西,让你喝药你就喝,罗嗦那么多烦不烦啊?你不喝药病就不会好,你病不好对我也没什么影响,反正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
劈里啪啦发泄一通,随即,就仿佛是茅塞顿开似的,突然想通了。
对啊,别人是在生病啊,这种时候还怎么能指望人家和颜悦色?本来也就没有规定说病人就非要是软绵绵的吧。
再想到下午那个时候,他不明就里的硬是跟对方顶嘴,结果……不行,绝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于是清清嗓子,放缓了语气:「不过你如果能好起来当然最好,我是希望看到你好好的,不然我也不会特意跑去买药给你吃了……对吧?」最后加上这样两个字,自己也不知道是想问给谁听。
小心翼翼地瞟了对方一眼,松了口气,倒也有点意外,没想到那样说居然真的很有用。
海夷的脸色比起刚才有所缓和,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那碗药,忽然眉梢一扬,说:「既然你这么极力鼓动我喝药,那就以身作则跟我一起喝。」
「什么?」
邵纯孜顿时觉得不可理喻,「哪有喝药还一起喝的?再说我又没生病,喝什么药?」
「好东西当然不能我一个人独享。」
「……」邵纯孜的嘴角抽搐几下,这家伙——
「你是哪怕下地狱都要找一个垫背的是吧?」
海夷不置可否,脸上没有丝毫愧色。
邵纯孜一头黑线,牙关磨得咯吱作响,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口气:「喝就喝,怕你啊?」
实在是懒得再囉嗦,如果这人非要他作陪的话,那好,他陪!反正只要能让对方把药喝下去就好了。
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汤送到嘴里,脸色立时变得像药汤一样黑。
不同于之前只是稍微尝尝,这次是喝了实实在在的一口,整个口腔都弥漫着强烈的苦味。他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然而现在也已经没心思去放糖什么的,硬着头皮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然后深呼吸,深呼吸……
「该你喝了。」把碗向对方举过去,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他现在的确有种幸灾乐祸的心态。
海夷貌似浑然不觉,低头趋到碗边喝了口药,却连眉头都完全没有动一下,接着又抬眼看向邵纯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