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已被开膛破肚清洗完,估计是黑衣卫帮了忙。
夏亭从怀里掏出暗袋打开,里面有一块盐巴,一点混杂好的调味粉,一个火折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小少爷见状,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这是哪里掏出来的袋子,好像武侠剧里大侠们怀里能掏出一个黑洞,为什么他没有?
目光缓缓移向沈山南,好奇南南怀里有没有藏东西......
沈山南藏了,藏了几块蜜饯。他可能是误解了小少爷的目光,从怀里摸出蜜饯的时候,惊得小少爷差点把头伸进去看。
不过他扒拉开厚厚的斗篷和衣服,探头探脑好一会儿,只闻到满鼻子中药的味儿,没瞧见暗袋在哪里,只能在夏亭疯狂咳嗽声中停止了自己的行为。
蜜饯被捂得热热的,沾染上中药的苦涩味儿。夏知之先挑了一个喂给沈山南,又挑了一个自己含了,就笑眯眯软乎乎的说南南真好,谢谢南南,南南快收起来吧。
半点没有要分的意思。剩下三人没吃到裹了糖的蜜饯,倒是被他甜的发腻的语气冲得倒抽一口凉气,一股子腻歪直冲天灵盖而去。
褚言就要说话,夏亭见他张嘴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一个冷馒头堵过去,低声警告:“那是我弟媳。”
褚言:“......???”
别欺负我没来过中原,长成这样是个小哥儿?我以为那是你弟弟的男人!而且你弟弟真的不是哥儿吗!他真的好...好娘啊!
沈山南这模样加上孕痣着实太过显眼,照例被遮住了。褚言初入中原,沈山南这事儿他都没听说过,原先没仔细看,这会儿盯着观察,被夏知之眯着眼瞪了好几下。
瞪完这“登徒子”,又“委屈巴巴”地用眼神向大哥告状,告的夏亭立刻心软,差点没用冷馒头把褚言噎死。
四个人暗潮汹涌,只有初阳在安静的狂吃。
他吃完第三只兔子的时候,褚言终于发觉不对了:“等一下,你怎么吃这么多?!”
初阳从严严实实的衣服里幽幽看他一眼。
夏知之听见他嚼了好一会儿,艰难的把烤的发硬的肉咽下去:“要付钱?”
夏亭:“当然不用。”
夏亭的手艺不太好,这肉噎得他有点喘不上气,微妙的叹了口气,才慢吞吞道:“那谢谢这位爷赏。”
说罢,他又拎起一只。
夏亭老妈子附体,非常欣慰:“什么赏不赏的,小孩子们多吃一点才好,要长身体。知之你看人家。”
是要不要钱的问题吗!你管这叫“一点”啊!而且都快及冠了谁跟你小孩子啊!
养在深宅没见识的夏小少爷和养在域外没见识的褚言一起瞪眼。
小少爷拒绝吃野外抓来还不是煮熟的动物,缠着沈山南也不让他吃,说中午让小厨房做好吃的。
初阳羡慕的咽了口兔子肉,目光幽幽看过来。
夏知之心有余悸:“你是一直没吃饭吗......”
夏亭意识到不对,看向褚言。
褚言大咧咧:“我不也没吃吗。”
夏亭头疼,你跟他能一样吗,人家是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你是个啥,你丢进沙漠都能自己溜达出来的人。
他还以为是初阳胃口好,敢情是被你饿的!
“知之,稍后你带初阳回山庄,”他想了想,道:“后天你们一同出发,好照应些。”
免得初阳没被北寒门弄死,倒被褚言“照顾”死了。
夏知之惊讶,这会儿初阳从层层叠叠的衣服里抬起头,就着明亮的多的火焰,他总算看清对方——居然没有孕痣。
不是小哥儿么?不是说傅风楼去了小倌院?
夏小少爷不知道傅风楼的意图,心里直呼好家伙,服务行业真的包容万物。
他应下。初阳也细声谢过,夏知之热情道你既然不是哥儿咱们也不必多见外了,叫我知之就好啦。
大概是鲜少见到不含恶意或淫|邪的笑容,又或者夏小少爷的脸真的无往不利,初阳终于不埋着头了,露出羞涩的笑容,居然还有一个小酒窝。
他瞥了眼夏亭,咬唇:“谢...知之,谢过...谢过夏公子。”
姐妹,这绝壁是姐妹!
褚言支着脸笑:“我呢?小娇娇,明明是我寻到的你,怎么单谢这小古板,不来谢我?”
初阳酒窝抿的深深的:“是跷跷不是娇娇,褚公子。”
气氛委实微妙,夏知之忍不住插嘴:“大哥,你带我们来到底是做什么?”
“后天你们走的早,带你提前来认一下人,”夏亭冲褚言抬了抬下巴,对方正支着脸百无聊赖,将最后一只兔子烤成木炭:“他是苗疆万蛊王的弟子,身上亦有蛊王,容易吸引来一些毒物,娘亲不让他进城。山南让他看了吗?”
“没有。”夏知之理不直气也壮。
夏亭:“唔,不着急,反正路上时日尚多。”
“他初入中原,许多事还不熟悉,介时我会让十九与你们同行。”
“另一件事就是.......之前你所画那乞丐。”
夏知之微怔,夏亭对褚言道:“走吧,你把行李埋哪儿了?”
褚言一副懒骨头的模样冲他伸手,非让夏亭把他拽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金锁金牌金铃铛,领着众人出门。
几人在山上绕了好大一圈。沈山南奇蛊在身,早上看时那露骨的伤就已在愈合了,不过夏知之顾忌他来回都得骑马,不肯再让他扶。
两个人稍稍落后,小少爷第三百八十遍查看绷带没有缠住的地方。
他这两天一直有“骚扰”薛神医问各种问题,感觉伤口愈合极快,便开开心心的牵起沈山南没受伤的手,红着脸——差点要踮起脚才能摸他的头。
不敢多摸,只忍不住在鬓角扫了扫:“我没事的,走几步山路而已,你要先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说罢不肯放手,依旧牵着,追赶前面的人。
沈山南目光幽深,他一直不说话,存在感也很低,别人总是不由自主的忽略他。
虽说出过几次手,但是因为动作太快,黑衣卫也只能判断其武功不低,却也说不上是多么高深。
连重彩在这方面都没起太多疑心——毕竟他出走数年,最需要打基础的时候都在东躲西藏,哪里能好好练功?
更别提都没见过他动手的夏亭等人了。
他被夏知之牵着,磕磕绊绊的走在冬日清寒的山林中,就好像真的是个水平一般的二流角色。
唯独周身内力涌动,在牵着的手之间来回。
褚言的蛊王无声嗡鸣,将毒虫从坚硬的泥土下唤醒,但是冬日的严寒降低了它的敏锐,让它忽视了另一道更为隐蔽、更凶恶的存在。
剑气无声,本该凌厉,却又沾染上诡谲气息,将企图冒头的虫子一只只地踩死在脚下的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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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吱吱:(猫猫头)南南真好,谢谢南南,南南最棒了
第19章 大胃王的现场
夏知之一直以为止凉城外这山就是个小山包包,外没想到进去了能有这么大。终于在褚言的带领下抵达一处山崖。
褚言连根安全绳也不寄,攀着山崖下去,像一只金闪闪叮儿郎当响的大鸟。不一会儿提着一布包东西回来了。
夏亭给他搭了把手。这花里胡哨的鸟类扒着山崖说自己没力气,非得要人拽,全不顾真摔下去能把自己摔个稀碎。
“这是什么?”夏知之牵着人凑上前。
“喏。”拽上来以后大鸟就笑嘻嘻的靠着夏亭,夏亭警告他一眼,扭头道:“找一下...里面有科迦人的饰物。”
小少爷好奇的扒拉开,布包里什么都有,闪闪发亮的甲片、晶莹剔透的琉璃,甚至还有一条金铸的小龙...不由小声跟沈山南吐槽:“他干嘛呢,拿这些玩意垫窝吗。”
褚言:“哎哎,说什么呢,这可都是我走南闯北收集来的宝贝。”
夏知之瘪了瘪嘴,球球娇...不是,是初阳也“挪”过来帮忙一起翻,他一直跟褚言在一起,听过他们讨论。
小少爷打眼一看,觉得他这裤子套的,估计蹲不下去,用扎马步更合适一点。
“客家人的饰物长什么样子?找这玩意干嘛?”他一边归类一边问。
夏亭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是听语气就知道他理解错了,耐心解释:“科迦人,在极北的吐蕃羊同,也是...”
夏知之见初阳拎起一串珠链递过来,瞳孔微缩,猛地扭头。
“如今我们怀疑龙门教迁徙后的所在。”
有一瞬间,他只感觉手中一阵阴冷,甚至没有办法辨认这阴冷是来自于寒冬的山林,还是来自于身旁抱剑不言的沈山南。
吐蕃,羊同,科迦人的饰物,与他所见所看、那乞丐身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夏亭走过来,见夏知之的表情就已了然:“既然与你们在集市上看见的一致——也就是说,山南在苗疆见到的,不是乞丐,也不是苗人。”
夏知之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初阳。初阳捏着珠串,轻轻撞击一下示意,小声道:“...不能确定,但是声音,有点像。”
小少爷捏紧珠串,一股寒意自心中升起。
“六年前,龙门教总坛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后,便再无人寻到踪迹,即便往后有龙门教弟子出没,也不过是些分坛的杂碎。”
“直至数月前传言沈水北出现在漠北,龙门教弟子均唤他‘左使’,是近年来首次出现的长老级。不仅是当年...的人,更有原本龙门教的仇人在寻他,想要逼问总坛位置报仇。”
“然传言终究是传言,想要真在极辽阔的漠北找人,不啻于大海捞针。”
“但是他现在,可能就在止凉城。”
“山南,你是什么时候在苗疆看见的科迦人?”
......
“沈山南!你又跟娘说什么了?!”
院中,一个身穿深蓝大麾的少年气汹汹的闯进来,对着树上另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童嚷道:“我都说了,降哥找我是去茶馆听书——”
见树上的捧着一碟猪蹄啃得入神,他气不打一处来,环顾四周,捡起一块小石头砸过去。
“猪头!就知道吃吃吃!”
那石头没碰到盘子就被一脚踢开,沈山南总算意识到树下有人,懒洋洋道:“我也没说什么呀,娘亲问你哪儿去了,我只说你又被降哥带出去罢了。他自己信誉不好,你倒来怪我做什么?”
少年跺脚:“她既然都不知道是降哥,你怎么就跟她说了!”
沈山南舔了舔手指,忽然将盘子带骨头都扔下去。少年连忙躲开,盘子哗啦摔得粉碎,气得他怒目瞪过去:“别以为你小我就不敢揍你啊!你给我下来!”
沈山南依言跳下来,他比那少年矮了足有两个头,笑嘻嘻地将手指在他衣服上蹭。
少年一巴掌拍掉,已能看出清俊的双颊气出红晕。沈山南忽然佯作击他腰腹,在他格挡时跳起,小手抹在他脸上,抹出一道油光闪闪的印子。
“啊啊啊沈山南!!”少年正是极在乎容貌的时候,忙用袖子蹭去:“你——你!”
沈山南倒退着闪开他的一脚,笑弯了眼,他的脸上尚有几分婴儿肥,显得十分讨喜:“你问娘亲既然不知道,我怎么还说了呢——”
“因为我不喜欢他啊,北北哥。”
......
“南南!”
“南南!沈山南!”
沈山南被惊醒时,一身杀气已然惊动了夏亭。
夏知之半抱着他喊他的名字。夏亭察觉危险,要将他带离,小少爷倔得像头驴,不仅抱着不撒手,听夏亭说完,差点连他都不让靠近了。
更别提褚言这种饶有兴致说用蛊虫扎一下试试的,夏知之简直毛都要炸起来,护食一样凶的不行。
夏亭并不会医,倒是小少爷自己懂,感觉南南是癔症了,慢慢将人叫醒。
他怕衣服表面太凉,敞开衣襟想将人裹进怀里暖暖,可惜媳妇儿比自己大一圈,小少爷就只能别别扭扭的裹一个头——
好在他遮了遮,让沈山南有时间将眼底蔓延出的如泥浆般的恶意压回去。
沈山南的手一直被牵着,此刻十指相扣,握得更紧。不过这娇生惯养小少爷的力气在他看来几乎算孱弱,手指修长白皙,连指甲都修建的圆润,指尖透粉。
再使点劲,这五根极漂亮的手指可以被齐齐绞断。
夏亭的直觉很正确,沈山南也不是第一次陷入这种状态,甚至早些年能延续数日。若不是被长留先生压制过一次,这会儿这位漂亮又金贵的小少爷就已经四分五裂了。
但是他此刻没有动,听见小少爷间隔对跃跃欲试的褚言嚷嚷,他莫名想起昨晚对方将他按在凳子上等治疗,像一株凶巴巴、张牙舞爪的海葵,企图用自己柔软又无害的小触手示威,凶完还没多久,又能委屈的偷偷掉眼泪。
这个怀抱,短短时间内他就已经很熟悉了。夏小少爷总喜欢这么熊抱他,因缘际会,他竟也一次都没能躲过。
明明过去近二十年里,他见过弱小的东西那么多,像这种一根手指就能按死的海葵,从未能够近身的。
唯独这位少爷,是他寻求章鱼群庇护隐藏时,那些章鱼塞给他的异类。一看就知道与其他人不是同一种,他自己还傻兮兮的,总是学人家张牙舞爪。
不能动,得忍着,要哄。
但是又很软,于是哄着哄着,就被同款小触手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