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小狗
阮迎哭了很久,哭得耳朵嗡嗡鸣响。 他一直都知道,徐御林临终前希望他参加紫檀杯的比赛。并不是真的看重奖杯的分量,而是想看到他至矢不渝追求这条道路的坚定模样。 可那时自己固执地认为,他的一颗心,全心全意只在“闻先生”身上,再也不能为旁余的事容出一点空间。 他被自己的执念遮住了眼睛,看不清周遭的世界。 原来一直有这么多的人,有这么多人为他能剜掉附骨之疽,走出过往阴霾做了很多努力。 阮迎很后悔这么迟他才明白过来,而同样后悔的还有闻璟行。 看到阮迎哭,就像有把刀在他心口上割,把曾经他做过的卑鄙的事剖开摊来。 他把阮迎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背,唇动了动,哽着喉咙,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是人人都会说,也是被认作世俗公理的一句话。 错误可以改正, 但惩罚不会。 一个人做错事,可以被原谅,但是不能当做没错过。 惩罚会留下痕迹,或深或浅,只要你看,它就在那里。 掩饰也好,装聋作哑也罢,可那根刺扎在心里,被血肉掩着,拔不出,也蚀不掉。 曾经的自以为是,让阮迎受了很多伤害,留下许多遗憾。 他可以说“我以后会好好爱你”“会好好照顾你弥补你”诸如此类的漂亮话,其实只不过是为自己的错误开脱,让在自己身上的惩罚没那么重。 闻璟行有些痛苦地拧着眉,抱着阮迎更紧了些。 在心里一遍一遍地说着对不起,这种感觉,就像给沙漠中将要渴死的旅人送去黄金宝石。 漂亮,却徒有虚表。 阮迎睡下时,已经凌晨一点钟。 闻璟行轻轻把他手里的信拿出,放在一旁。给他拽了拽枕头,掖好被角。 阮迎哭得太久,眼睑红肿,被擦拭得磨出许多红点。闻璟行轻叹口气,伸手拨了拨额前的头发。 起身正准备要走,视线一隅闯进一个东西。 闻璟行看了眼熟睡的阮迎,随后从枕头下,拿出了那个白色的钱夹。 钱夹开着,露着塞在塑料透明皮后的照片。 是一张剪裁过的合照,闻璟行一眼就认出照片角落里的阮迎。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比周围的小孩瘦了一圈,也矮了一截。 别的小孩都目视前方,露着缺了口的牙齿灿烂笑着。只有阮迎的视线是朝着左边的,那里站的是他的大哥,闻珏。 闻璟行垂眼看着这张照片,轻轻叹口气放回。 他坐在床边,不知看了阮迎多久。俯身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睛,才起身离开。 两年后,敦煌。 暑假期间,来莫高窟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各家的导游举着不同颜色的旗帜,带领着游客队伍往前。 这么多导游里,有位扎着马尾带着白色棒球帽,身材高挑的女导游讲得最为有趣。引得周围的散客,也驻足听她讲解。 她的声音干练清澈,手上适时挥舞着动作:“在我们唐代,形成了完全本土化的中国佛教,与此同时佛教造像也完成了民族化的进程。仅我们在这里的敦煌莫高窟就建造了第130窟高26米的‘大佛像’......创造了众多等人尺度塑像的典型形象,我们眼前的......” 等她介绍完眼前的一窟,有个拿着绿色冰棍,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眼睛亮亮的,伸手指着不远处,仰头惊奇道:“哇,那个哥哥会飞啊,他是超人吗?” 天真无邪的话,引得周围旅客一阵笑。女导游笑弯着眼睛,顺势介绍到:“那位哥哥确实是超人哦,是我们民族文化的超人,如果不是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飞檐走壁’,不辞辛苦地来修补,今天我们哪能见到这些瑰宝呢?” 旅客们赞同地点点头,一齐看向吊着威亚,正拿着修缮工具修补壁画的清瘦身影。 “阮老师,回头。” “哎。” 弹性收缩威亚向下坠了一段距离,带着鞋套的脚熟练地踩在墙壁边缘,蹬下几步,随后稳稳落在地面上。 阮迎解了身上的锁扣,低头摘下防护头盔。 闷热潮湿的高温天气,长时间的作业,热得眼皮都是红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得打着缕,顺着鬓角滴下来。 他抬手用护腕擦了下汗,问叫他的老马,“主任,怎么了?” “你看你热的,受了罪了,歇一会儿吧。”老马递给他一根老冰棍,说:“今天手头上的工作先停一停,一会儿文旅局的领导来,有个会要开。你回去收拾收拾,换身衣服。” 阮迎点点头,把冰棍贴在脸上降温。 “对了,这还有个你的信件,我给你捎过来了。” “谢谢。” 老马递给他一个包着蓝色硬纸袋的EMS信件,阮迎接过,寄件人没用真名,他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手上太脏,他没拆开。先放到自己的工作包里,随后跟着老马一块回了宿舍。 洗完澡,阮迎坐在床上,揭掉膝盖上的无菌防水贴。黄色的脓液混着血从开裂的结痂处渗出来,浸着白色的纱布。 这是前两天不小心摔下来时,碰伤了膝盖。加上这几日天气太热,一没注意又发炎感染了。 阮迎不以为意,这两年他早已习惯,受伤成了日常例行的事。原本白皙的腿上,不仅晒得黑了两个度。新伤旧伤交替着,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 他熟稔地用双氧水消毒,伤口处激起一圈白沫。眉头都没皱一下,利落地涂上消炎药膏,缠上大网格的透气纱布。 阮迎从衣橱里找了件夏季白衬衫,拿着笔记本去了开会的地方。 领导的讲话总是要拿一沓纸,一个句子总是要停上三顿。结束之后,外面天已经黑了。 出来的时候老马叫住他,说和办公室的人一块聚个餐,他手上有几张海鲜自助券。 桌上没什么外人,除了老马,其他三个是阮迎同期进来的同事,平时工作都在一块。 阮迎今天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午饭只吃了个三明治。这会儿是真的饿了,专心致志地啃着每人限领一份的帝王蟹。 狼吞虎咽间,听一个同事感叹一声,“你说阮老师刚来的时候,那脸白的跟雪似的,现在晒黑了那么多。” 老马性子直,话也直:“现在多好看,身上也结实了不少。他刚来的时候,我寻思王厚这老东西送了个什么人过来,病恹恹地跟林黛玉转世一样,能干得了咱们这苦活累活么,没想到你们一个都没能比得上他的!” 阮迎在一旁老实听着,光笑,也不说话。 另个同事问他:“说起这个,我当时看过阮老师的工作介绍表。本来完全是可以去国博的,怎么那么好的工作不要,跑我们这边来了?” 阮迎放下螃蟹腿,想了想,说:“其实我当时也不知道该去哪儿,有个人对我说,你不如抓阄吧,抓到哪个算哪个,然后我就到这里来了。” “居然是这种理由?到这里来又脏又累,哪比得上在空调屋里坐着,还有人给拍纪录片上电视节目,是不是特后悔啊?” 阮迎笑着摇了摇头,“挺好的。” 老马一皱眉,“去去去,人阮老师跟你几个俗人一样吗,要滚赶紧滚,这也不缺你们。” “主任你急什么,我们就开个玩笑,每年我都嚷嚷着走,我哪天走了,天天还不是风吹日晒的,黄土吃一嘴......” 听他们斗嘴,阮迎觉得很有趣,不自觉地微笑着。 “叮咚”一声,裂了纹的手机屏幕亮了,有几条新的微信消息。 看到发送人的昵称时,阮迎立刻放下手中的食物,拽过纸巾擦干净手,点开了消息。 【闻小狗:图片.jpg】 【闻小狗:还没散,我没有喝很多酒,呲牙乐.jpg。】 【闻小狗:宝宝,我今天也很爱你。】 不仅今天的,这样的消息每天都会有,或早或晚,一定会有。 屏幕随便往上一划,便是: 7月1日 【闻小狗:爱你。】 7月2日 【闻小狗:今天也很爱你。】 7月3日 【闻小狗:依旧很爱你。】 ...... 7月18日 【闻小狗:宝宝,今天也非常爱你。】 阮迎瞳仁里映着手机屏的光,唇角的笑容抑制不住地更大。 正准备要回复,听见旁边人一声起哄,“谁啊,阮老师笑得这么开心。” “是啊,以前没看阮老师回消息这么积极呢,对象吧?” “啧,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五一的时候见过,他来找阮老师了,那Alpha不管是身高相貌,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我问过了,不是男朋友,是追求者,说追阮老师还没追上呢。” “阮老师眼光可真高。” “没有啦。”阮迎被调侃得脸有些红,挠了挠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老马不愿意了,“就小阮这条件,不该眼光高吗?” 他实在是没忍住,颇无道德地瞅了眼他屏幕,字太小,光看见个备注,他推了下眼镜,念叨出声:“......小狗,小狗?什么小猫小狗的,我就说你们几个在这胡咧咧,正经人谁叫这名儿?” “嗐,你还叫老马呢你怎么不说!再说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年轻人的爱称,是不是啊阮老师?” “哈哈笑死我了!” “......” 阮迎臊个大红脸,赶紧把手机揣兜里,埋头吃饭不说话了。
作者有话说:
最后甜一下,收收尾,还有两三章的样子就完结啦~
第93章 永远都爱他
聚完餐,老马开车带他们几个回了单位宿舍。 宿舍条件不算好,唯一称心的是单人间,有独卫。 一台外壳发黄的老空调,时而冒冷风,时而吹暖风,空调师傅上门修了几次也没能修好,建议换个新的。但单位宿舍楼太旧,再安空调外机也不是个简单事。 虽有些热,开了风扇,阮迎觉得可以忍受。 他又冲了个澡,从冰箱里拿了罐别人上次送他的气泡酒饮料,打开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随后有些惬意地趴到床上,拿过手机打开了和闻璟行的聊天框。想了想,回复:工作辛苦了。 消息刚发过去几秒钟,闻璟行的视频电话就播了过来。 阮迎撑起身,伸手捞过桌上的圆镜,对着镜子抓了抓还有些湿意的头发。 最近他实在算不上好看,皮肤不仅晒黑变得粗糙,脸颊上还留下几点雀斑。后来再用防晒霜,也是于事无补了。 考虑两秒,他打开了视频上的美颜功能,随后接了电话。 一秒钟的卡顿画面后,闻璟行的脸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塞满屏幕。大概是侧躺在枕头上,从下颌往上拍的。 即使角度刁钻,还是能辨出清晰利落的颌面。深挺的眉弓投着淡淡阴影,原本薄眼睑的凤眼压出淡淡一条褶痕。 工作的原因,不适合再留青茬,头发需要留长打理。不用发胶固定后,松散搭在额前,稍长的几根,发梢刺着泛红的眼白。 看得出来,闻璟行很疲惫。事实上,这两年每次联系时,他的状态看起来都不太轻松。 闻璟行盯他两秒,抬高眉骨,声音沙涩:“和我打个视频,怎么还开美颜?” 被毫不留情戳穿的阮迎有些尴尬,悻悻地关了美颜。 闻璟行伸出胳膊枕到颈下,离屏幕近了些,眼尾蔓延出笑意,“这不挺好看的。” 阮迎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笑,轻声问他:“工作很忙吗?” “还成吧,就这几天事儿多些,忙过去就行了。”他又问阮迎:“你脸怎么这么红,晚上出吃饭喝酒了?” 阮迎摇摇头,“刚喝了点酒精饮料,度数挺低的,不碍事。” 闻璟行从鼻腔里“嗯”了一声,传来窸窸窣窣的头发蹭过枕套的声音,随后他眼睛半乜,声音低了些,“有两个多月没见了,宝宝想我了吗?” 情爱是件隔着层纱的曼妙事,更不说还没正式确定关系的两人。但阮迎向来坦诚,也不擅长藏事。 他不假思索地点头,“想你了。” 听到这个回答,闻璟行像往常一样,唇角生出心满意足的笑。然后不会像常规对话那样,说一句“我也想你”。 次数多了,阮迎不免觉得奇怪,心里也酸酸得有些不平衡,就好像两人隔着太平洋,只有他在想他一样。 这次阮迎有些忍不住,移开视线,垂眼看着浅紫色条格纹的床单,安静少间,问:“那你呢?” 过了几秒,并没有人回应他。 再看向屏幕时,发现闻璟行已经睡着了。 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中,紧阖眼睑,陷下去的眼窝褶痕还未消失。他平日睡觉很安静,大概真的是太累了,竟打起了轻微的鼾声。 阮迎心里酸酸涩涩的,捧着手机看了他很久。 切断视频前,低下头,隔着手机屏幕,隔着南中国海,隔着太平洋,隔着两千三百八十四英里,吻在他的脸上。 按照前天的会议内容,阮迎所在的小组要在月末的工作汇报中总结完成进度。 他平时不太爱在人前说话,小组里的人也不难为他上台发表,让他负责绘图做表,录入数据的活。 阮迎和负责的同事在图书馆机房呆了一个下午和晚上,整理好文件打包压缩,需存入工作用的U盘。 等用到了阮迎才想起来U盘放在工作包里,忘了带过来。 时针已过十一点,外面夜色很深。同事说明天他拿来再弄,他先把文件存在云盘里。 阮迎点点头,只好收拾好东西回了宿舍。 冲完澡,他随便擦了两下头发,去翻桌上的工作包。 U盘放在最里面的小兜里,阮迎拿出来摆在桌上。等要拉上拉链时,手上动作一顿,拿出了包着硬纸袋的信件。 这是前两天老马给他的,被他随手放进了包里,这几天忙起来就忘记了。 阮迎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下还滴着水的发梢,拆开了快递的硬纸袋,里面的信被浅棕色的牛皮信封包着,写着几个字“阮迎收”。 他还真不知道这信是谁寄来的,等揭开邮戳,展开信纸时。 阮迎愣了两秒,被信上的字惹红了眼。 只见不太好看的字,像认真较劲的小学生一样,一笔一划地努力写好,看得出来尽力了,可依然改变不了很丑的事实。 阮迎,你好: 先说声抱歉,这么久才回你的信。不是我故意不回,而是因为一些原因,没能及时收到你的来信。现在我打开看了之后,就立即写信回你了,所以你千万不要伤心,也不要多想。 在信里看你讲你的生活越来越好了,身体越来越健康了。我真的很开心,也谢谢你有努力在履行当时的承诺,有好好长大。但是你现在还是太瘦,要多吃饭,多长肉。如果实在不喜欢喝牛奶的话,也不要勉强自己,吃点鸡蛋的也是一样的。 ...... 我希望你要开心,不要不开心。这几年经历了很多事情,我想你应该从过去不好的事情中走出来了吧?过去的已经过去,就不要回头看,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要往前走,过更好的生活。 还有就是我弟弟,他以前做了很多错事。你性子软,又善良,总是爱轻易地原谅他。其实如果你不想原谅他,也可以不用原谅。有些事情讲出来,说出来,朝他发火这都是可以的。千万不要藏在心里,委屈了自己。 他可能很惹人讨厌,但是他很爱你。 有句诗怎么说来着,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苍海。所以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也依然要坚强乐观,如果实在挺不住了,坚持不下去了,也可以和我弟弟说,你就是要星星要月亮,他也想办法给你摘。 希望你以后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再往后的日子里,也要努力地好好长大。 落款是:闻珏。 阮迎看着信上的字,唇角的笑越来越大,可眼泪先落下来。他抬手抹了下眼睛,他想闻璟行是真的很没文化,忍不住说出声:“什么叫‘济苍海’,人家是‘沧海’,怎么这也能写错......还有你这么丑的字,怎么好意思冒充是闻先生写的......” 他很早就知道,当年捐助自己的人是闻璟行,闻璟行也知道他是那个孩子。 可这几年,闻璟行从来没向他主动提起过这件事。 阮迎想不明白,想让他喜欢他,闻璟行完全可以向他说当年的真相,这任谁来看都是很好的机会。 可闻璟行没说,一直都没说。 直到阮迎看了这封信,他才意识过来,闻璟行不是不说,而是根本就没想说。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甚至还要以闻珏的名义,寄来这封迟了十年的信。 哽咽声越来越大,阮迎不禁哭出声。 他想,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笨的笨蛋。笨拙费力地把心敞开给他,怕他要,又怕他不要。 阮迎哭了很久,才抹干净眼睛,拿过桌上的手机。 顶端的时间显示已过零点,他打开和闻璟行的聊天框,双手打字输入一条消息,发送成功。 闻璟行一整天都在南部岛屿的工地上考察,傍晚回来后因为公司出了些事,又紧急开了会。 一整晚都在加班,饭没吃,喝了两杯冰美式也没能挨住困意。 实在是太累,手里的文件还没翻完,倒头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秘书临走前给他盖上了毛毯,关掉了办公室的灯,只留桌上一盏台灯。 墙上的古董时钟按部就班地走着,“咔哒咔哒”的走针声提供了节奏平稳的白噪音,与热带鱼缸里氧气机运作声此呼彼应。 一声手机震动声,打破了和谐平静的气氛,闻璟行也随之醒了过来。 他动了下肩膀,抬起头,身上的毛毯随之滑落一半。 闻璟行伸手捏了捏眉心,眼眶压出一条深深的褶痕,眼里满是红血丝。 他拿过倒扣的手机,点开了置顶的未读消息。看清内容时一怔,瞬间清醒过来。 只见塞满屏幕的是他每天按例发给阮迎的,“今天也好爱你”“今天也有认真爱你”“还是很爱你”......等等。 阮迎偶尔会回,大多数不回。 今天他太忙,没有时间也忘记了给阮迎发消息,阮迎却主动给他发来了一条: 00:21 【 AAA宝宝:今天不爱我吗,为什么今天没有?】 会又整整开了一个下午,阮迎抱着笔电出来,锤了锤坐得酸痛的腰。 他深觉在屋里听领导唠叨,还不如让他去外面给壁画扫灰轻松。 晚上同事要去团建玩剧本杀,问阮迎去不去,他连忙拒绝了,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阮迎回到宿舍,晚饭也没吃,倒床就睡。不知睡了多久,敲门声将他从沉睡中拽了出来。 他揉了揉眼睛,支起身子下床去开门,思忖是不是领导找他又有工作要加班。 结果打开门那一瞬间,他愣愣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是现实,还是在做梦。 走廊窗外天色深青,漫天星斗。衬得站在他眼前的闻璟行,如此清晰明朗。 闻璟行满头是汗,额前的头发打着缕。他穿着夏季薄款黑色衬衫,领口处的扣子开着,有领带勒出的褶痕。汗洇湿布料裹在身上,显出流利紧实的肌肉线条。不仅是衬衫,还有西装裤上,都有明显的褶痕。好像是急忙来见什么人,没顾得上换衣服。 不知是因为热的,还是其它的什么原因,闻璟行的脸是红的,耳朵也是红的。低头看着他,眼神深情而喜悦。 阮迎伸手抓住他的手,贴着的肌肤传来的热度,才让他有了实感。 他仰头看他,心跳得很快,瞳仁黑而亮,轻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闻璟行反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汗水很潮湿粘腻,可无人在意,“我说过的,我说想你的时候,一定是在来见你的路上。” 闻言,阮迎眼神深了些,微微敛了唇角,没说话。 比语言更先回应的,是热烈而芬芳的玉兰香。他踮起脚尖,胳膊圈住闻璟行的脖子,闭眼吻上他的唇。 阮迎青涩莽撞地吻着他,眼尾渗出泪水。唇齿相碰的疼痛,是他不加掩饰的爱意。 这一刻,他终于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他爱眼前的这个Alpha,不掺杂质纯粹地爱他,也想永远都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