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牵着手回到包厢,推开门那刻,闻璟行看到坐在小沙发上的人时蓦地僵住。 是阮迎。 阮迎的视线从闻璟行脸上,慢慢移到两人牵着的手上,盯着看了几秒。随后微微抿起唇,别开了脸。
作者有话说:
求个小星星?(????)
第31章 真心话
闻璟行松开姜随的手,敛眉盯着阮迎:“你怎么在这儿?” 没等阮迎开口,任姣先一步站起来,笑道:“我刚才下去买东西,正好看见李谨和阮迎在广场上,就叫他们过来一起玩了。” 李谨? 闻璟行凌厉的视线投向李谨,“你俩在一块?” 李谨莞尔:“我手里正巧有两张音乐会的票,阮迎也喜欢萨克斯,就邀请他一起了。” 闻璟行眯起眼,胸中潮起股燥火 妈的,谁管什么狗屁萨克斯。 他们顶多在宋时维生日上见过一面,什么时候发展成私下可以一块出去的关系了? 一只手拽上闻璟行的袖子,轻声问他:“阿璟,他是?” 思绪被扯回,对上姜随略显苍白的脸,发间露着一隅深色的瘢痕。 闻璟行眼神沉了沉,收回手坐到里面的沙发上,声音冷淡:“没谁。” 僵在半空中的手,微微攥成拳。姜随坐在闻璟行身边,眼含愠意,看向对面的阮迎。 正巧,阮迎也在看他。 和姜随眼里显而易见的厌恶不同,他始终平静沉稳,像一潭波澜不惊的湖。 桌上的人,十有八九不认得阮迎,更不知是闻璟行的情人,否则也不会有胆子上来搭讪。 一个叫周原的Alpha,听说阮迎是美术老师,便开始大谈特谈文森特·威廉·梵高,说杀死他的不是枪,是人性。 阮迎并不说话,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礼貌示意。 等他东扯西扯完,笑眯眯地凑过来,说和阮迎有缘,要和他喝一杯。 还没碰到人,便被李谨截住了,客气又冷淡:“阮老师明早还要上课,不能喝酒。” “嗐,你在这装什么大尾巴狼呢。看来骆荣说得没错啊,他就是你对象吧?” 只听“啪嚓”一声响,大伙倏然安静,齐刷刷回头。 闻璟行手里还持着半截酒瓶,另外半截玻璃碴子碎了一茶几,浅棕色威士忌酒液正顺着桌檐湿湿嗒嗒地淌着。 姜随被吓得不轻,回过神赶紧去掰闻璟行的手,“酒瓶怎么好端端地破了,还好没伤着,吓死我了......” 闻璟行侧颈鼓着青筋,嚼肌僵硬,似笑非笑,“周原,你刚才说谁对象?” 周原一懵,磕磕巴巴:“没、没谁啊,璟哥,我说着玩的。” 闻璟行哂笑一声,颔首:“行。” 随后又像不曾发生什么,抓过桌上的烟盒,敲了支烟出来,低头拢火点着。 周原快被吓尿了,扶着李谨的胳膊,小声问:“我刚才说错什么话了?” 李谨轻叹口气,拍拍他肩膀,让他先去边上呆会儿。 一旁的阮迎陷在柔软的沙发中,表情有些出神。 李谨给他要了杯橙汁,轻声问:“吓到了?” “没。”他看着闻璟行的手,喃喃自语:“手有没有受伤,好像是没有......” 李谨一愣,看向桌子对面。 姜随正拿着手帕仔仔细细擦着闻璟行的手,一脸紧张和担心。 阮迎收回视线,捧着杯子抿了小口果汁。 鲜榨的橙汁并不甜,很酸,又苦,刺着舌尖。 李谨问他:“担心的话,为什么不去问问?” 闻言,他摇摇头,轻声说:“不用了。” 服务员拿着清洁工具进来,打扫这片狼藉。 此时气氛已然跌至冰点,一屋子人大气不敢喘一声,大眼瞪小眼。 也不知道闻璟行是哪里不顺心,怕说错一句话,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包厢的门被推开,蹲坑蹲得腿发麻的楚江晃晃悠悠进了门,见气氛有点古怪,开口:“咋啦,怎么没人说话啊?” 他扫了眼桌上的玻璃碎渣,“这怎么回事啊,哎李谨你什么时候,卧槽——” 阮迎怎么在这儿?! 楚江瞪圆眼,惊掉下颌。 他扭头看看姜随,又看看阮迎。 大脑疯狂运转,这辈子就没这么灵光过,干笑两声缓场:“我看大家吃也吃得差不多了,咱赶紧开场,玩个游戏什么的,都别干坐着的。” 大家纷纷附和:“对啊对啊。” “咱们玩什么呢?” “打同花顺人太多了。” “玩德州扑克人也多。” “先说好了,谁说玩大富翁我跟谁急啊。” 讨论来讨论去,任姣抱着姜随的胳膊,眨眨眼,“要不玩真心话大冒险?” 楚江脸皱成一团,“你他妈初中生啊,一帮人陪你玩这个?” 任姣白了他一眼,“你闭嘴吧。” 骆荣赶紧讨好女友:“要不就玩这个吧,正好趁这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啊,玩不起的连干三杯酒,不准耍赖。” “我觉得行。” “成吧。” “......” 三两人跟着答应,旁人也不好扫兴,一桌子也就玩起来了。 闻璟行始终一言不发,半张脸笼在阴影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姜随悻悻地坐在旁边,不管说什么,他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冷淡地应着。 包厢内嘈杂喧闹,气氛渐渐火热。 问题一个比一个露骨,起哄中杯杯见底,一提酒很快没了影。 阮迎脊背绷得紧直,两片唇紧抿着。 好吵。 这里的人都好吵。 他只是想见一见闻先生,仅此而已。 阮迎抬头看了眼闻璟行,对方咬着烟和旁边的人说话,自始至终不曾看他一眼。 他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现在走,也不算晚,回家还能把那部新租的影片看完。 阮迎轻轻呼了口气,将积郁挤出胸腔。 他倾身李谨,小声说:“我想走了。” 李谨应声,拾过桌上的车钥匙,“我没喝酒,送你。” “谢谢你,不过不用了,现在还有晚班的公交。” 阮迎正要起身走,桌上的酒瓶晃晃荡荡地停下,瓶口指向了他。 一时间,满桌的人看向他。 只听任姣笑了笑,画着浓妆的眼弯起,“阮迎,该你了诶。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李谨说:“他不玩,我正要送他回去。” 任姣不愿,“那也得遵守游戏规则吧,玩完这轮再走吧。大家都玩了,怎么到他就得这样啊?” 李谨沉了脸,“任姣,你别太过分。” 阮迎视线不自觉地看向闻璟行,对方也正在看他。 俊挺的脸匿在昏暗中,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好。” 他目光沉静地看向任姣,声音清冷:“玩完这个游戏,是不是可以走了?” “当然。” 阮迎长睫微垂,想到刚才他们的那些大尺度的“大冒险”,心有余悸,说:“真心话吧。” “那三个问题,谁想问?” “我吧。” 周原也是个狗改不了吃屎的,憨憨地笑,“阮老师,你现在有交往对象吗?” 这问题,让在场几个人变了脸。 楚江恨不得站起来骂他大傻逼,问什么不好偏偏问这个。 几双眼睛不着痕迹地看向闻璟行,而他面无表情,嘴里叼着只燃烟。 阮迎几乎没有犹豫,“没有。” 听了这个答案,周原乐滋滋地怪美,心想自己还有机会,“好了,我问完了。” “谁还有问题吗?” 楚江赶紧举手,“阮老师,你最爱吃什么水果啊?” 旁边人直乐,“就这?” 楚江心想你们这帮二百五得给他磕头,老子他妈的这是在拯救你们。 阮迎说:“无花果。”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来问吧。” 任姣盯着他,勾起唇角,“阮迎,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啊?” 问题一出,闻璟行捏着烟的手蓦地一紧,崩出几个火星,瞬间化为灰烬。 楚江脸色难看,骂她:“任姣你脑子有病啊,你问人隐私干嘛?” “说好什么都可以问的。” “你他妈——” 阮迎微微皱起眉,“什么第一次?” 任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就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跟别人上床,性行为懂吗?” 听她这样说,阮迎脸色有些白,轻轻捻着手指。 他再次下意识地看向闻璟行,像是希望他能做出什么举动。 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同周遭的人一样,看着他。 片刻,阮迎轻声问:“我可以不说吗?” 任姣露出得意的笑。 终于让她给问住了,这阮迎能在闻璟行身边这么长时间,无非就是装装小白花,谁知道私下个什么烂东西,怎么能和她表哥比。 不过这绿茶也是蠢,这种事在闻璟行面前撒个谎不就行了,看把他吓的。 她说:“三杯酒,喝了就可以。” 阮迎抿了唇,没说话。 三杯高度数威士忌,他连半杯的酒量都没有。 自己也不能喝这酒,明天上午画室有很重要的冲刺课,不能缺席。 李谨怒道:“够了,阮迎,我们走吧。” 他揽着阮迎的肩,要带他走,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坐下。” 闻璟行盯着他搭在阮迎肩上的手,眼神森森:“你想走就走?” “璟哥,阮迎他——” “我他妈和你说话了?” 闻璟行抬眼看着阮迎,扬起下颌,“不想说,就把酒喝了。” 这一瞬间,阮迎只觉自己像被赤裸地按在银白的刀丛里,切开皮肤,直入筋骨。 他垂了眼睑,睫毛颤着,嘴唇发白。 胸腔像破旧的鼓风箱,嗡嗡弄弄地响着,终于艰难地发出声。 “九岁,或者十岁。抱歉,我记不太清了。”
包厢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在了这一刻。 阮迎身上很疼,剜心剔骨般的疼。 他看了眼任姣,又看向闻璟行,轻启褪了血色的唇:“我可以走了吗?”
作者有话说:
后面是V章节,建议单章购买,以免剧情不合心意可及时止损。
另外后面有很气人的情节,谨慎订阅,嘴下留情不要骂我???
第32章 我想她
“我送你。”李谨轻扣住阮迎的手腕,红着眼看向旁边的人,“我真是不知道,你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话看似是说任姣,其实是说给姜随的。 李谨带着阮迎离开了包间,闻璟行这次没有拦。 任姣伸手向后捋了把长发,一脸难以置信,“搞什么啊,他刚才说什么?” 她看了眼旁边人,气笑出声,“这种事情他为什么要在这里说,我逼他了吗?” 骆荣拽了下他胳膊,“行了姣姣,别说了。” “大家就玩个游戏,他干嘛要卖惨啊?”任姣看这这一圈人,瞪大眼睛:“不是吧,刚才他说的你们不会真信了吧?” 楚江忍无可忍,拍了下桌子,“任姣你他妈的怎么这么贱啊?” “你骂谁贱啊?”任姣脸有些狰狞,情绪激动地喊着,“就算真有那事,他干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就是想卖惨吗,他才是——啊——” 任姣吓得抱住头蹲下,一只玻璃杯在她耳后的墙上炸开,碎片混着酒液四处迸溅。 闻璟行额角青筋暴起,眼神阴鸷,半张脸罩在阴影中。 他站起身,掐着骆荣的后脖颈,一脚踹上他腘窝,踹得他跪在了任姣面前。 “我不打女人。”闻璟行薅着骆荣后脑勺的头发,把嘴里的烟蒂吐到地上,“你来。” 骆荣吓得脸都紫了,“璟、璟哥,姣姣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代她道歉。” 闻璟抬起下颌,“动手。” 骆荣满头是汗,五官扭曲。他咬着牙,抬起手一巴掌抽上任姣的脸。 一巴掌,接着一巴掌。 耳光声混着任姣的哭叫声,回荡在包厢内,衬得走廊里放着的劲歌滑稽而怪诞。 闻璟行不说停,骆荣不敢停下。旁人也不敢言语一声,屏着呼吸心惊胆战。 姜随几次想说话,又怕惹怒闻璟行。攥着拳别过头,死死地咬着唇。 楚江虽然也很烦这个任姣,但也实在有点过了。 说句不该说的,任姣固然不对,但刚才该护着人的时候不护着,现在又找别人撒什么气,劝道:“璟哥,差不多行了。” 闻璟行冷眼觑之,不作声。 闻璟行离开包厢后,步子愈来愈急,还是没能赶上这层的电梯。 没有犹豫地走向楼梯间,一边下楼一边给阮迎打了两个电话,都没人接听。 他忍不住骂了句粗话,正要拨李谨的号,手机顶端弹出消息框,是肖宁发来的。 闻璟行看到他消息中的“阮先生”三个字,蓦地停在了会所大厅的门口。 肖宁:老板,我有个事情想和您说一下。上次您给我发的阮先生老家的地址,我就觉得眼熟,好像在哪听说过。 肖宁:我确实没记错,几年前我在电视上看过这个事件采访。托关系找人问了下,具体的事情......您还是看下这个吧。 紧接着,肖宁发来一个链接。 闻璟行呼吸倏然沉重,没有立即点开。 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直到屏幕半息屏,颇为僵硬的手指触了上去。 是一篇自述形式的采访稿,撰稿者是一位地方报刊的女记者,发表于十一年前。 原文如下: 我来到了江水县槐菱镇,张书秀的家。 斑驳生锈的黑色铁门,贴着大红褪成暗粉的春联。 上联:事事如意大吉祥,下联:家家顺心永安康。 横批:家和万事兴。 撕开这幅寓意着家庭美好的对联,后面却是一起骇人听闻的命案。 张书秀今年四十三岁,十五岁时以三尿素袋苞米和一桶菜籽油,还有五百块钱人民币,被男人娶回家。听当地村民叙述,男人还有个弟弟,长得有几分像。兄弟两人穷,本来是打算合买一个媳妇。后来弟弟因合伙抢劫,过失杀人“进去”了,还在监狱服刑。 自此,她挨了近三十年的打,从不反抗,直到这一次。 三十七刀,刀刀致命。 一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农村妇女,用一把缺了口的菜刀,把丈夫的脖子砍得只剩层皮,连着摇摇欲坠的头。 我问她怕不怕。 她说不怕。 我问她刀起刀落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她苦笑着说,砍下去的时候,溅了满身热腾腾的血,恍惚间以为杀的是头羊。等看到他的脸,就觉得下一秒要活过来,头砍断了,也觉得他没死。 我问她,为什么这次没忍下去。 她低下头,沉默片刻,说:为了我的孩子。 孩子并不是张书秀的亲生孩子,是村里一户人家的遗子,一个乖巧懂事的男孩,张书秀收养了他。 据老师描述,他长得瘦小,很安静,不喜欢与人讲话,学习成绩很好,喜欢画画。 两年前,儿童基金会组织了一次乡村儿童健康体检活动,对这些生活在偏远农村的孩子,进行全方位身体检查。 当医生检查到男孩时,脸色一变。将情况如实告诉了男孩的班主任,是位年轻的驻村女教师。 女教师沿着山路走了半小时,一推开门,就见张书秀正被光膀的男人押在枣树上,皮带挥在她身上。 男人见有人来,松了手,笑呵呵地,“我教育我老婆呢,她不听话。” 张书秀将乱糟糟的头发扎好,粗布袖子抹了下流着血的嘴角。赶紧支了马扎,让老师坐。 女教师回头看了眼坐在门口喝酒,往她胸脯上瞅的男人,问张书秀能不能出去说。 张书秀领着女教师去了村后的湾边,听她说男孩病了,又听她讲了许多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词。 女教师顿了顿,换了种说法。 张书秀脸“唰”地苍白,终于懂了老师嘴中说的是“脏病”,急哭了问孩子怎么会染上“脏病”。 女教师让她注意孩子身边有什么人,特别注意她的丈夫,她先让孩子去自己的宿舍住。 张书秀嘴唇咬得发白,攥紧了生着疮的手。 女教师走后,张书秀从羊圈石头缝里,翻出藏了几年的八百块钱,又东凑西凑了二百块钱。包好一千块钱,缝在衣服里,领着十一岁的男孩,去了县城的医院。 县城的皮肤科医生能力有限,建议让他去市区的医院。 市医院的医生告诉张书秀,这种程度的伤害,至少已经持续三年。 张书秀哭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引得周围人频频注目。 男孩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小声说:“大娘,别哭,我不疼的。” 医生见她经济条件有限,向医院争取了最大的优惠,做了激光烧灼。又给配了药方,让她照着单子去卫生院拿药输液。 治疗持续了一年的时间。 男孩不曾哭一声。 张书秀说,杀他没有做任何准备,拿起菜刀挥向他的上一秒,她还在给刚生产完的母羊熬南瓜粥。 我问她,是什么决定要杀了他的。 张书秀又不说话了。 我以为采访告一段落的时候,她“哇”的一声捂着眼哭了,泪水溢出粗糙的手的指缝。 她说她半夜喂完羊回来,看见男人颤着满身肥肉,进了男孩的屋子。 从监狱出来,我们又去了张书秀的家。 想见一见孩子。 张书秀入狱后,男孩送往当地的福利院,由原来那位女教师照顾。 女教师摇摇头,说他不会接受采访,还是请回吧。 我点点头,但没有急着走,有件张书秀拜托我们的事还没去做。 我和摄影老师去了村口的小卖铺,花了一块五买了瓶奶。本来想多买些,可老板娘说只剩下这一瓶。 我把它交给女教师,说这是张书秀托我们买给他的。 采访结束,我对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忽地嗅见一股清香,甚是好闻。 摄影老师将镜头对准村口旁那棵高大的树。 风吹过,白花像铃铛似的坠着,花瓣却不掉一片。 我问这是什么花。 他说是玉兰花。 忽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瘦弱白净的男孩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攥着那瓶奶。 白色的短袖随风裹在身上,勾勒出根根肋骨。 他哭着喊:“我想我妈,我想她,你们能让我妈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