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港市的气氛因而越来越热闹嘈杂。
吕鑫却很镇定冷静。他在等着溪罗的动静。
这时,凌子寒提着小皮箱出了畅春饭店,换乘了几辆出租车,分别在溪罗街头和百货公司、民俗商店、旅游纪念品商场等地方闲逛了半天,确认没有被跟踪后,才若无其事地进入了金曦大酒店。
整整一天,他都呆在房间里没出去。
外面是浓郁的选战气氛,电视里也到处是候选人拉票的广告。
他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距此有一千多米的独立广场。有一群人正在搭建明天竞选活动要用的讲台,他们拉上横幅,插上彩旗,在广场边的树枝上系上五彩缤纷的汽球。
目测了一下距离,凌子寒又拿出瞄准镜,对着讲台瞄着。
因地处热带,冬季的溪罗气候宜人,略带凉意,却没有多少风,对他的工作十分有利。
晚上,他按下“请勿打扰”的按键,安静地睡了一夜。
与此同时,梅林十分愉快地走在南港的夜色中。
璀璨的路灯光里,整个街道都显得很安静,人行道上没有什么行人,偶尔有辆车从路上经过。
梅林走得不紧不慢,十分悠闲,目光机警地留意着四周。他在踏勘夜间撤退的其中一条路线。
忽然,他听到前面路边的一条窄巷里传来一声微弱的“救命”。他的脚步一滞,随即侧耳细听。不久,又传来一声女子的“救命”声,声音很沉闷,似乎被什么捂住了嘴。
他犹豫了片刻,站住了。
“啊——”那女子的尖叫声只发出了一半,乍然消失。
梅林感觉到自己全身的细胞都炸了一下。那声音凄厉至极。
他挣扎着,迟疑着,终于强迫自己转过身,准备离去。
那不是他应该管的事情。
他刚迈出一步,更加凄惨的闷哼声传到了他的耳中。
他的脑子似乎炸开了,热血冲上了头顶,使他猝然失去了理智。还没等他的脑筋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他的身体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射了出去。
窄巷里的情景令人发指,有四个男人正在轮奸一个年轻女子。女子拼命挣扎着,却被几只强壮的手压住了动弹不得。
梅林不及细想,已冲到他们身边。他腾身跃起,一脚踢在那个正在发泄兽欲的男人头上,那个男人一声没吭,往前一扑,便倒在了女子身上。
其他三个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梅林已经肘击、掌砍、脚踹,招招致命,顷刻之间将他们全都击倒在地。
女人感觉到紧紧捂住自己的嘴的那只手松开了,便本能地大叫起来。尖厉的声音远远地飞扬在夜色中,顿时,街道两边的屋子里纷纷亮起了灯光。
似乎有人打电话报了警,不远处已有警笛响起,并且很快地由远而近,显然警车正疾速向这边驰来。
梅林顿时呆在那里。
他敏锐地感到,在背后的巷子拐弯处,有双阴鸷的眼睛正盯着他。
他知道,他不能再回去了。
快走。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
但是,仅仅只跨出了一步,他就止住了自己的冲动,冷静地想到,后面那双眼睛的主人多半知道他的住处和现在的身份。如果他一跑,势必危及小组的其他几个人,危及整个行动。
看着地上的四个死人和那个簌簌发抖、狼狈不堪的女人,听着警车鸣着笛冲进巷子,第一次出来执行任务的梅林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把事情搞砸了。
他伸手将腕上手表侧的一个钮按了下去。
报警的信号立刻传到了戴犀的手表上。
五分钟后,他们撤出了现在的住处,转移到了另一个秘密地点,隐藏了起来。
在警车明亮的灯光里,梅林很合作地伸出双手,让警察给他戴上手铐。他略微抬头看了看天色,年轻的脸上十分平静,暗地里却忧心如焚。
第一部 血色开端 4
早晨十点,金成茂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发表着演讲,宣传着他的政治纲领。他的助选团和党内群众均倾巢出动,在台下造势,大声鼓噪喧哗,附和叫好,场面十分热闹。
凌子寒没有开窗,以免引起注意。他卸下了窗户上的一小块玻璃,将枪口稍稍伸出去一点,随后瞄准站在台上的金成茂。
他刚才已经测了空中的风速,现在一边瞄准目标,一边仔细地在心里计算着子弹飞行一千三百米的距离中受到风速的影响有多大。
他缓缓地移动着枪口,对准了目标。
台上的金成茂正挥舞着双手,兴奋地口若悬河,显然一时还不会讲完。
凌子寒冷静地扣动了扳机,连发两枪。
金成茂的身体往上一挺,随后倒了下去。
场面立刻大乱,有人上前抢救,有人报警。台下的听众四散奔逃,乱糟糟的惊叫声响彻云霄。
凌子寒的动作十分迅速。他立刻将枪拆开,放进箱子,随后开门走了出去。他悠闲地大步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进入电梯。
发生在独立广场上的事情还未传到这里,酒店里仍然秩序井然。
凌子寒平静地提着箱子走过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消失在了大门外。
金成茂被准确地击中了咽喉和眉心,当场毙命。
这个消息在一小时后即被媒体报道出来。此事不但在溪罗引发了震动,而且在南港也引起了极大的动荡不安。
有媒体暗示这起枪击事件是人民党策划的,目的是为了除去人民党候选人的强劲对手。同样的,只怕在南港也会发生类似事件。于是,大批军警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全力保护候选人和前来助选的政治名人的行动上。
南港市颇有些人心惶惶。
与此同时,溪罗市长也紧急召见警察局长,要求加强对他本人的保护。
这是最好的行动时机。
吕鑫略有些焦虑地看着表,等待着梅林的消息。
梅林连杀四人,罪行不小,但他是为了救护正被强暴的弱女子,又似乎应该无罪。该名女子是艺术学院的女学生,家境良好,对梅林十分感激,然而,由于顾及到名声面子,却不肯为他作证。梅林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他被扣在警察局,一时不能脱身。
本来警察局要对他进行进一步调查的,但从溪罗忽然传来金成茂被刺杀的消息,他们立刻忙碌起来,既要加派警力维护社会治安,又要保护各党派领导人的安全,实在无暇理会梅林,只好先把他关起来再说。
不久,吕鑫收到了消息,有不明身份的可疑人物在他们原来的住处窥探。略一思索,他便明白了,那一定是梅林惹来的麻烦。
现在,不但行动面临着失败,他们这个小组也已经陷入了险境。
这时,凌子寒在畅春饭店退了房,提着旅行袋走出大门。一辆出租车随即停在他面前。他拉开车门上了车,说道:“去机场。”
出租车司机一言不发,将车子开了出去,很快上了通往溪罗国际机场的高速公路。
凌子寒悠闲地看着车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
这时,出租车司机问他:“先生,来旅游的吗?”
“对。”凌子寒随口答道。
出租车司机笑道:“只游了溪罗?”
凌子寒也笑:“是啊。”
“没去南港看看?”司机顺口说。“其实,现在的南港很漂亮,气候也好,就像一直是春天一样,很舒服。”
凌子寒心里一凛,随即不动声色地微笑:“是啊,没去。”
“挺可惜的,南港当然没有我们溪罗漂亮,不过,国际大厦还是值得一看的。”出租车司机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听好多游客说,春风中的南港特别迷人。”
凌子寒淡淡地笑道:“我想想吧,也许会去看看。”
出租车司机便不再多说什么。车子平稳而快速地到达了南港机场。
下了车,凌子寒走进候机大厅,却并没有去办理登机手续。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拿出移动电话,接入了互联网。那位出租车司机是他们自己人,传达来的信息令他暗自吃惊。他握着电话,表情很是兴致勃勃,人人都以为他在玩游戏,实际上他在看总部和吕鑫传来的命令。
过了一会儿,他收起电话,看了看表,便提着旅行袋下了楼,在机场售票处买了一张最近一班飞南港的机票。
四十多分钟后,他登上了飞机。经过一个小时的空中飞行,他到达了南港的国际机场。
乘上出租汽车,他吩咐司机往市里的国际大厦开,随后用手机打了个电话,很热情地说:“叔叔,我到南港了……对,刚下飞机……是啊,第一次来……觉得这里挺漂亮的……正往国际大厦走呢……是……呵呵,想去看看那个闻名遐迩的标志性建筑……是啊,真是不好意思……本来应该先来看您的……好……好……我从国际大厦下来就去您家……好……好……再见。”
司机听着这个男孩子天真开朗的笑声,以及对自己城市引以为傲的那幢大楼如此感兴趣,顿时颇感自豪,忍不住向他介绍起这个城市最值得观光的风景来。
凌子寒佯作专心地听着,不时发出啧啧的赞叹声,眼睛却警惕地观察着沿路的情况,断定自己并没有被跟踪。
在同和广场旁下了车,他进入国际大厦,在一楼转了一圈,便出了门,到对面的一间咖啡厅里坐了下来。
“摩卡。”他对侍者说。
当一杯香浓的摩卡咖啡端上来时,带着一身书卷气的吕鑫走了进来,坐到他的面前。
凌子寒恭敬地叫了一声:“老师。”
吕鑫颇有师道尊严地缓缓点了点头:“嗯,自从你毕业以后,一直没见过面了。最近好吗?”
凌子寒欠了欠身:“多蒙老师关心,我刚刚大学毕业,还没有去工作。”
他们闲聊了大约半个小时,吕鑫拿出一个电子阅读器递给他:“这几天看到一本好书,你可以读一读。”
“是。”凌子寒连忙接过。“我一定好好拜读。”